[邶柳]暮雪将归 第15章 逾越

夜是漫长的，只有徐徐的冷风不孜不倦地走过每一寸角落。

相柳又一次不说话了，他似乎总能在防风邶面前从寥寥几句到哑口无言。

相柳双手环抱着胸，懒懒的靠着墙，一缕白发无意间被他吃了去，黏在嘴角，左肩的痛处被覆着一股暖流，轻轻的抬眼瞥去，却见曾经在梦中极北替他疗伤的骨节分明的手又搭了上去。

他分明前不久才甩开的。

相柳不着痕迹地身子向后退了一点，冷冷扫了防风邶一眼，略微烦躁的别过头。

防风邶搭在相柳左肩的手下一空，指尖蜷缩了一下又张开。

他好像并不在意相柳的回答是什么，自方才的话悉数吐露出来后，脸色变也没变一分，让人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但相柳却莫名觉得他生气了。

指尖带着凉意触上了相柳的嘴角，如蜻蜓点水般，明明有些纠缠不清，却硬是让人瞧不出半点情.欲杂念，只当他真是在慢条斯地将一缕白发拨开而已。

相柳没有推拒，只是在他松开后说了一句:“离我远点。”

防风邶照做了，手背于身后轻轻捻着指腹，语气可惜中带着意犹未尽，道:“好。”

相柳又随口一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他曾经问过一次，那时防风邶说他想让自己记住他的名字。

这次呢？直觉告诉他答案应该会有所改变。

果然，只听防风邶笑了笑，趁其不备又凑到相柳耳边迅速地说着:“我想跟着你，我想护着你。”

像被轻飘飘的鸿毛吻过一遍耳郭，带着残留的痒意挠在相柳心头。

只见相柳脸上浮现出片刻的愕然，而后淡淡垂眸低声骂着:“蠢死了。”

防风邶却不以为意，放肆地伸手去勾相柳衣袍下的手，先是轻轻碰一下手背勾住尾指尖，然后慢慢地见对方并不推搡后又得寸进尺的挤了进去，指缝相插，拢得严丝无缝，挑了挑眉，笑得不大正经道:“是啊，蠢死了。”

相柳:……

他大概是从来没有见过比防风邶还不要脸的人。

眼中渐渐浮着笑，并不明显，好似错觉一般。

夜已深，不远处有打更人吆喝声渐行渐近。

该回去了。相柳如是想着，把手从防风邶手中抽离出来，戴上了面具，走了几步后又回头，见防风邶还在原地笑吟吟的看着他，于是开口道:“夜深了，告辞。”

说完又觉得缺了点什么，继声道:“不必送。”

而后走了。

防风邶并未上前拦截，只是紧握手心的余温，温声道了句:“明天见，相柳。”

翌日，相柳却并未如约而至，防风邶知晓后立马下拉着脸，面色不愉。

他不喜欢有人言而无信，特别是相柳，即使他知道相柳一般是不会这样有失信用，除非有什么火急火燎的事情必须他亲自去处理。

辰荣……

＊龙骨狱

海面一片平静，平铺着宛如面透澈的镜子，看不出深深的海底既神秘又骇人的无尽危险，激不起半点波澜。

“噗！”

突然一阵巨响，有人自龙骨狱最高的崖口处坠下，荷绿色的衣带轻扬，意识模糊的那一刻好似看见了抹再熟悉不过的白。

……相柳？

小夭不知道，整个人都在出神，来不及细想什么便坠入冰冷的海水之中，大片水花四溅。

冰冷刺骨的海水迅速淹没了她的口鼻，连视野也变得模糊不清，眼皮忍不住向下耷拉着，不挣扎，不反抗，不抱希望。

接着破空声乍出，上方波光粼粼的水面骤然退避，一个白衣跃入海中，离频死的她越来越近，就像天上明月般清冷孤傲，隐退于林不理世人却独独向她奔来。

相柳一把捞过小夭，捏着她细弱的肩不让她下坠得更深，眼前人面色惨白，意识模糊不清，无力的阖着眼，死去一般。

他慢慢贴近她，鼻尖相抵，唇齿间不过两指的距离，却不再逾越半步，只就着这般给她渡着灵力。

慢慢的，小夭惨白的脸恢复了红润，有转瞬即醒的迹象。

而相柳却眸子微垂，跌在她饱满的唇上，似发了怔般不由进一步贴近再贴近，却在最后一刻恪守的理智将他拽回，才猛的别过头，眼眸渐红。

他……在干嘛？

相柳，你做什么？

相柳自问，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不羁的身影，早已痊愈的肩膀似乎又在隐隐作痛，且愈发强烈。

晦暗的看了小夭一眼，抓着她的肩把她提了上去。

出水时小夭已经恍恍惚惚醒了，一头青丝乱糟糟的缠在一起，浑身湿透的她冷极了，嘴唇冷得发紫，紧紧抱着自己忍不住打颤，肉眼可见的狼狈。

埋着头一言不发。

不可否认，她在被阿念推下来的那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几乎把这辈子的糟心事全想了一遍，然后是涂山璟，玱玹哥哥，父王，外公……却独独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冷傲如雪的人，她没有想到他会救她，因为在落水之前她甚至怀疑是相柳搞的鬼，利用了阿念。

相柳背对着她坐着，虽然她看不到相柳的表情如何，但她知道，相柳大概是气了。

相柳气急时总是沉默的，周身的冷意不减半分。

小夭不敢说什么，只能把自己抱作一团。

“我是该叫你高辛玖瑶，还是玟小六？”相柳不紧不慢道，“无力自保，无人相依，无处可去？”

冷笑一声，“撒谎！”

冷不丁的话语让小夭如坠深渊，比方才在水里泡着还要冷，脸色刷白，费力的扬起一抹别扭的笑，没心没肺地讪笑道:“我哪有那胆量跟您撒谎啊！”

相柳眼尾凉意骇然，回头似刀子般割了她一眼，那意思再明白不过:还装。

小夭:……

小夭不说，相柳亦不再问什么，等小夭再次抬头时，相柳已经不见身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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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