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香火奉罪神 第1章 引子 昆仑破

昆仑神墟，常年积雪，却日日晴空万里，端的是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也不知这万年积雪是何时覆就。

然而，昆仑山脉东麓最高峰玉珠峰上的雪却像被人化去了一般，平白比其它地方的雪薄上一层。只是昆仑四周设有结界，非元始天尊座下不得入内，故而没什么人有机会见到这一古怪景象。

玉鼎熟门熟路地向玉虚宫的方向去，麻鞋踩在积雪上发出悉悉簌簌的响声。路过玉珠峰时，他抬头望一望，感到有几分疑惑，又想自家师父神通广大，要是有人到昆仑作祟，哪有不知之理？许是师父自己研究出了什么法术法宝，拿玉珠峰做了试验，又说不定师父叫自己回来就是让自己陪着他一同研究法宝来的。

天梯他是懒得一步步上了，于是玉鼎召来一朵小云，摇摇晃晃往上飘。飘到一半，他能感觉到高在玉虚宫的师父已经等得十分不耐烦，便嘿嘿一笑，抬头冲玉虚宫的方向道：“师父，要么您助徒儿一臂之力？”

玉虚宫中似乎有人叹息，玉鼎脚下的云忽而快了起来，直直将他送到玉虚宫门口。

玉鼎跳下小云，把自己方才被风吹乱的头发和衣袖整一整，却没有立刻迈入大开的玉虚宫门，而是冲着宫内长揖到底。

“徒儿玉鼎拜见师父。”

“快进来罢。”有悠扬的回声在整个昆仑山回荡。

玉鼎咧嘴，打着蒲扇往玉虚宫里去。看见了高位上长发白衣的青年，又是一拱手，“师父，不知师父突然把徒儿叫回来，所为何事？”元始天尊还未回答，玉鼎就又问道，“可是师父炼出了什么新法器？要徒儿一同看一看？徒儿见那玉珠峰上积雪消融，想来是师父的手笔？”

青年被玉鼎这一连串问题问得扯了扯嘴角，却不回答玉鼎的问题，而是问道，“玉鼎，你可知你自己的徒儿近来如何？”

玉鼎转转眼珠，他本来就是个不爱入世打听的，又已多年不见杨戬，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徒儿和小戬告别时，玉帝亲召他去做了司法天神。”又觉得这回答似乎太潦草了些，便又加了一句，“太乙师兄座下哪吒亦在天庭，知道的或许比徒儿多些，不如徒儿去问问太乙师兄？”

元始天尊一摆手，“不必了，我只是随意一问。此番叫你来，确然是因为近来刚炼出法器，只是法器结构精妙，出了些问题，为师却研究不明白了。玉鼎，你擅于此道，不如帮为师看看？”说罢一挥衣袖，一方结构繁复的小印落在玉鼎手中。

小印甫一入手，玉鼎便眼中放光，开始翻来倒去地看。看了半天才抬起头来，问道，“师父想让徒儿留在玉虚宫研究还是回去研究？”

元始天尊笑了笑，斜斜靠了座上扶手，“我这地方可经不起你闹腾，为师给你二十年时间，好好研究。”想了想，又道，“二十年是否太短？用不用为师再给你些时间？”

玉鼎连忙摇头，信誓旦旦道，“不用，师父，徒儿一回去便马上闭关，二十年足够了。”见元始天尊不语，又道，“徒儿即刻动身，等回来和师父探讨。”

又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元始天尊轻飘飘的一声“嗯”。

直到玉鼎晃晃悠悠地驾云离开，其余十一仙才依次现身。昆仑十二仙，非大事不会齐聚。元始天尊收起方才脸上的笑容，坐起身来，盯着玉虚宫门外流转不定的浮云，像在等着什么。殿上寂静，只听见一旁香炉中香灰坠入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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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一身白衣的线报小兵冲进了已然混乱不堪的瑶池，如果不是他声音颇大，或许甫一进来就会被遗忘，“报！现在司法天……杨戬已然带领手下打到南天门处了！”

在瑶池避难的一干神仙又是一阵惊慌，互相推搡着，想找出能阻挡二郎神一时的神仙，找着找着看到了提着火尖枪在玉帝王母身边护驾的哪吒。便有人急急向哪吒道：“三太子！不如你先到南天门去阻那二郎神一时？”一个人这么说，又有一众人等跟风，向同样满头大汗的玉帝王母进谏，让哪吒先去抵挡杨戬。

哪吒也急：“我要去了，谁来保护娘娘和陛下？你们吗？”

又有人辩驳：“三太子快去罢！若是叫那杨戬掌了权，三界必将生灵涂炭啊！”

又有人在人群中扬声道：“陛下和娘娘起码还有人气儿，通事理！要是让司法天神管理咱们，那岂不是大灾祸！”

“杨戬利用执掌天条之便谋了多少权力多少利益！要是执掌了天庭，三太子你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人群吵吵闹闹，没一个说得有逻辑，哪吒心下知道这些人无非是墙头草，稍微忠心一些的都已经下去抵御杨戬一去不复返了。要是杨戬真上来推翻了玉帝王母，这些人怕是第一时间要倒戈，此时自然不想下去得罪了杨戬。

他看向一边的玉帝，玉帝无奈挥挥手，“快去罢！”

哪吒一发狠，踏上风火轮，冲地下熙攘人群斥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等杨戬上来，你们也一个都跑不了！”说罢自底下百仙头顶腾空飞过，风火轮带出的火焰燎了不少神仙的头发胡须。

哪吒才走，又有一浑身血污的人跌跌撞撞上来，原来是司法神殿里任职的一草头神，“梅山的六位爷已经带手下兵力去阻杨戬了，让我过来说一声，还说兵力不够，请玉帝王母再加派天兵御敌！”说罢便倒在地上，竟然是力竭晕过去了。

还没来得及用担架抬走这草头神，又有小兵来报，华山三圣母正被哮天犬追杀，要依天条强行落去她腹中即将降生的孩子。众仙听闻心中一沉，原本他们还以为杨戬只是用天条谋私，可此时看来，倒像是对天条有什么执念一般，竟然连自己亲妹都不放过。虽然古怪，却着实令人胆寒。

尽管众仙如此作想，却没人有要动身去救助三圣母的意思。王母面上铁青，忽而起立，玉帝伸手却没拉住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另一位至尊消失在空气中。

许是见杨戬势如破竹，为了保命自己跑了。见此景众仙家更乱，可玉帝仍然在上面，倒是没人敢走。

又有小兵来报，说梅山六怪已经被伤，哪吒也不敌，被杨戬一刀挑下了天。

玉帝面色也不好，手扶上了额头，“太白金星还没回来么？”

玉帝身旁天奴道：“金星一去西天路远，不过这个时候，也该……也该……”

混乱逐渐平静了下来，每一个人都好像在绝望地等待着最后通牒的到来。然而，下一个小兵的通报却让他们又一次燃起了希望。

“报！三圣母私配的那凡人去寻了斗战胜佛回来了！此刻斗战胜佛已然和司法天神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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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尖两刃刀对上如意金箍棒，一声巨响震动天地。

孙悟空身着金丝袈裟，左手上一串佛珠，单手持金箍棒，棒尖对刀尖，与杨戬对峙。

这边杨戬也是单手持三尖两刃刀，与孙悟空相持。两人斗法片刻，便知这种情况下难分胜负。腾云上了众人看不到之处，继续斗法。

见对方只是垂目，面上古水无波，杨戬忽而想起往事来，觉着好笑，撤了法力下去，变了一只小雀儿在孙悟空头顶上飞着转了一圈，打趣道：“若是你现下变了鹞鹰来啄我，可就实打实的境况反转了。”

孙悟空没有探出金箍棒去打，只是眨了眨眼睛，似乎也想起往事来，表情终于不像方才那样木然，眼角弯起来，接话道，“不算！不算！俺老孙和真君你这两次都没有痛快打，类比不得的！”

杨戬见状在空中翻个筋斗变回人形落到一丈开外，“我还说大圣怎么一言不发，还以为当真被磨去了锐气！”

孙悟空摇头，把佛珠抛了，双手持金箍棒上前同杨戬喂招，“俺老孙整日里除了打坐便是打坐，还能有什么锐气？”

杨戬边拆招边笑道：“佛门将大圣雪藏，却也是屈才了。也罢，不说这个了。不知杨戬若是想让大圣帮几个忙，大圣是否会应允？”手上招招凌厉，却是点到即止。

孙悟空退了几步，格开劈至头顶的三尖两刃刀，“我知道真君要我帮什么，俺老孙应了，你放手去做要做的便是。”

杨戬手上招式放缓了，“大圣果真明眼人，有大圣帮助，杨戬可无后顾之忧。”

孙悟空苦笑：“若非明眼，岂非还得和那小哪吒一般和你结结实实打一架？俺老孙打不动了，还是明眼一点好，明眼一点好！”

原本已经暗沉下来的天幕又亮了起来，杨戬往西方一望，天边金色佛光若隐若现，再看脚下，天兵方才又整顿了，补上原先的缺口，一眼看过去乌压压一片。

杨戬三尖两刃刀直指孙悟空胸口，却不递招，而是偏头聚精会神望着那片佛光，过了片刻，笑问道：“大圣觉得较之八百年前你大闹天宫那次，这番阵仗如何？”

孙悟空干脆连样子都不摆了，把金箍棒一横抱在腰间，叹一口气：“比俺老孙那次阵仗大！大！上次还没人去请你师祖，这次连他都请上啦！”又搔搔自己脑袋，道，“你下去罢！俺老孙不打了，你也攒攒力气。”

杨戬一笑，“多谢大圣成全。”旋身跃下云端，空出的左手翻一手印，自上而下压下去，天兵便倒了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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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陛下！娘娘！孙悟空不敌杨戬——”

这次小兵连话都没有说完，就被一阵疾风带倒，连头盔也飞了出去。众仙呼啦啦往后退，倒是给杨戬让出一条通向玉帝的道来。

只见杨戬身上银铠剐蹭不少，手臂似乎被火燎了一下，蹭上了些黑色，三山飞凤冠也不似平日里端正，但气势丝毫不减。天眼光芒刚刚收敛，还逸散着金色光芒。杨戬向两边瞥一眼畏畏缩缩的仙官们，轻嗤一声，又抬眼看向玉帝，摩挲着手中三尖两刃刀刀柄，语带轻狂扬声道：“陛下，您和娘娘的位子该让一让了罢？”

玉帝一拍桌子，尝试以剩余的威严镇住杨戬，“大胆杨戬！你这是想——”

杨戬不等玉帝说完，三尖两刃刀提起来在手里一转，刀尖直指玉帝喉咙，亮蓝色光华携着万钧之势向玉帝冲去。

玉帝抓紧了御座扶手，竟硬生生未动。

在最后一刻，金色光芒突现，自上而下将杨戬整个人罩住，杨戬神色微变，刀尖在玉帝面前不到半指远的距离一滞，随即收刀翻身，向斜里窜出避开佛光。黑袍翻飞，转眼间已经立在不远处的供桌之上，自高向下警惕地望着瑶池入口。

不多时，一位高鼻深目的黑皮肤男子双手合十，赤足踱进瑶池，步步生莲华，身上带佛光，着佛家服饰，却不诵佛号，见到玉帝微微行一平礼。见玉帝点头作为回礼，便转身面向一旁的杨戬。

众仙同时呼出一口气，却又觉窝囊，三次天庭动乱，两次都是如来出手，也不知玉帝同王母是个什么角色。心里这样想着，百十来束目光便同时投向瑶池中间的如来，看这位佛门高人要作何行动。

杨戬看向如来，心中也好奇，当年如来镇压孙悟空时，他已回了灌江口，自然从未见过如来，此番玉帝请如来出手，倒是让他开了眼界。转念间，抬手向如来作一作揖，“看来陛下的脸面颇大，竟能请得佛祖二次来援。不过佛门不是一向救困苦离红尘的么？怎么有心来管道门朝堂之事了？”

如来也向杨戬回了礼，“事关三界生灵，不敢不来。若是无关三界，道家无论如何迭代，佛门都不会插手。”

杨戬笑道：“我自当上司法天神以来，一言一行俱遵守天条规章，怎么就不以三界为重了？反倒是这些人——”他反手一指玉帝与其余百官，“——一门心思钻着天条的空子，为己谋私，我将他们参办了，有什么不好？”

如来轻叹一声，“显圣真君何必执念于此？三界怨念孳生，魔物渐多，连佛门都无法尽数清除，都是古旧天条不符生灵意愿之果。世间盛传新天条将出，真君若固守现有天条而执政，恐怕逆天而行。”

“新天条？”杨戬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我们都只认上古大神修纂的天条，世间斗转星移，难道上古大神还能预知未来不可？佛祖说有新天条，那新天条又在何处？”

如来垂目，“若是我让真君看到新天条所处何处，真君可愿停手？”

“那是自然。”

如来颔首，“请真君随我来。”说罢便化作一道光芒向西北去，杨戬略一迟疑，亦化作纵地金光，直追如来。

两人消失只在一刹那之间，众仙回过神来，连忙撇下在一旁惊魂未定的玉帝，也跟着向西北去。所幸杨戬与如来所行不算远，只是到了下界昆仑附近，众人不多时也赶上。

如来向昆仑玉珠峰方向一指，“新天条便在那处。”又遥冲玉虚宫方向行一平礼，“不知天尊是否容许我借山？”声音直贯云霄。

众仙见如来竟然直接到了杨戬师门处，不知此番阐教是否亦会出手，不由得面面相觑，看向杨戬，见他早已收了兵器，也向玉虚宫方向长揖到底，才又看向如来，可是神色中已经带了紧张。众仙才道是了，杨戬既然都已经和同门的哪吒相斗过了，想必阐教并不会回护他。

屏息凝神片刻后，元始天尊竟然回应道：“佛祖随意。”

如来合十致谢，不见如何动作，可天地却突然震动。玉珠峰被亮白雪尘包裹，自原地挪起，山下五彩光芒大盛，炫彩夺目。有人腾空去看了，其中见识广者便大呼：“五彩石！”

谁能想到，上古的五彩石居然埋藏在昆仑山脉之中？

如来向五彩石一指，对杨戬道：“新天条便镌刻在五彩石之上，等待时机成熟便会出世。”

后者盯住了那片五彩的光芒，面上不甘与愤怒皆有之，五彩的光芒倒映在他眸子里，却渐渐被恨意淹没了。忽而有疯狂浮现，喃喃道：“倘若五彩石没有了，何谈新天条出世？”

便有人暗道不好，只见杨戬又祭出三尖两刃刀来，轻松越过昆仑结界，直直向才露出的五彩石冲过去。昆仑结界非元始天尊座下不能通过，可偏生杨戬就是阐教门人。

眼见杨戬快要到五彩石处举刀毁去五彩石，如来抬首，金色光芒从地上站着的人形中逸出，显然方才的青年只是释迦王子模样的化相。云端佛祖真身现，青云掩映，只能见到合十的手掌。昆仑结界外佛手捏作莲花形，结界内玉珠峰随之腾空而起，阻挡杨戬去路。

杨戬自然不甘被阻，以身化作比原来大数百倍的三目尊神，周身三味真火腾卷，额上天眼光芒全数击在前方的玉珠峰上。可冲击过后，玉珠峰周围金色光芒流转，竟是一块石头也未曾被毁。杨戬见状，想要举同样比原来大了数百倍的三尖两刃刀去砍。

如来念了一句佛号，玉珠峰忽然翻倒，向杨戬冲去，山底与杨戬三尖两刃刀撞上，又是轰然巨响，杨戬被迫得连连后退，那玉珠峰不停，将他直直逼出昆仑结界。

一山一神自众仙头顶腾过，玉珠峰速度丝毫不减，甚至缓缓向杨戬扣下。杨戬若仍持三尖两刃刀，便抵挡不过，于是三尖两刃刀脱手，这边杨戬已然化出六臂来全力推阻玉珠峰压下。可那山有如来加持，杨戬终究抵不过。

山势沉重，压下也是缓缓压下，杨戬的怒吼终究也被山脉阻隔，再不可闻。

在山脉落定的那一刹那，玉珠峰残茬中的五彩石突然光芒更盛，巨石外壳逐渐消熔，其上镌刻的金色字迹飘飘荡荡，向天庭天条石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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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虚宫中，元始天尊撤回熔化五彩石的法力，起身向后殿走去。十一仙面面相觑，赤精子没耐住性子，叫了声“师父”。

元始天尊停住脚步，却不回头，“师父自今日起闭关，你们把玉珠峰那里收拾好以后，便各回各自洞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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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天条出世需要机缘。

原来这便是机缘。

这篇文私设颇多，之后会在文中慢慢解释。

希望大家还看得入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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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引子 昆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