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凸世界/all金】After Rai 第7章 第 7 章

金一直都认为在格瑞与姐姐之中，他才是第一个拥抱大地的人。

这来源于他的过去，一段漫长又破碎的往事，起源于一位名字不详却在金生命中被称为母亲的女人。

高中刚毕业没多久的她爱上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温柔又多金，很懂得如何讨她欢心，因此她便轻而易举地坠入了一场火热的爱情之中。

陷入爱情的糖霜的人总是盲目又无知的，她明明就注意到了在日渐相处之后男人对她敷衍了许多，就连两个人爱巢也是从天天回来，到后面的隔几个星期都不见踪影。

他的身上残余着一股浓郁的女士香水味，偶尔身上还有几道类似于抓痕的痕迹。

他开始对她不耐烦，对她时不时地试探和疑问感到愤怒。

若是到这能及时止损她还不至于变得如此难堪，可她太爱男人了，在她那十几年的人生中男人对她的温柔和爱意足够让她迷失。

她为他放弃了学业，离开了反对的家人。她什么也没有了，她只有他，只有他的爱，他的怀抱，他的亲吻，才能让她觉得自己还有他。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连这点施舍都要从她指尖溜走，她恐惧，她想要留住男人，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单纯的认为只要生下这个孩子，男人就不会从她身边离开。

可随着肚子越来越大，男人对她的关心一点都没有，甚至越来越漠视的那一刻她开始恐慌了。

她害怕自己浮肿的双腿，腹部一阵阵的发紧疼痛，她不想看到镜子中不修边幅的自己，也不想看到这样丑陋又肥胖的自己。

也就是在这一刻，她产生了一种要不把孩子拿掉吧的想法，可已经太晚太晚了，临近分娩的她根本没得选择。

下腹坠痛，冰冷的消毒药水不断地充斥着她的鼻尖。撕裂的疼痛，屎尿失禁，她像个一条在砧板上等死的鱼，毫无尊严的处在这个空间。

孩子的父亲并没有出现，她的情况还是隔壁好心的阿姨无意间发现叫了救护车才被送进医院的，而她在疼痛的冲刷下，在泪水和空虚情绪回荡中忽然提问：

她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她不解，她痛苦，她尖叫，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只能将这份难以释怀的痛苦发泄在从她的体内流出，刚成为了一个生命的婴儿身上。

好像只有这样做才不会让她显得更加可悲。

打从金有记忆开始，他每天瞧见的便是母亲的愤怒的咒骂声。

她看到他时总是很生气，用一种他毁掉了她的人生一样的目光仇视着他。

年幼的金根本不懂那目光中包含的情绪代表着什么，他只是像一只雏鸟在看到最亲近之人时，绽放出灿烂又欣喜的情绪。

他这样的情绪却给对方带来了一种恐惧感，她只会连本带利的辱骂指责他，他的笑容对她来说更像是一把刀，轻而易举就把她扎的遍体鳞伤。

“为什么要对我笑？你是在嘲笑我现在凄惨的处境吗？不许笑！”

她只是需要一个情绪发泄口，她根本不在乎金会怎么想，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她只是想要一个理由，一个骂他的借口。

是他毁了她的人生，而金就是那罪恶之源，她渴望挣脱又不知该如何挣脱，只能依靠对金的恶意，做个没有灵魂的傀儡浑浑噩噩的度过每一天。

她真的不清楚对金的行为是残忍的吗？她恐怕很清楚，在一次又一次邻居抱怨的口吻中，在他人目光之下，她就像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就连男人再也没回过那个他们相爱的家。

记忆宛如一个老旧照片，在每一次回顾家中的一景一物时便如针扎般将她刺的遍体鳞伤。

金一如以往的在吼叫中躲进拥挤又狭小的衣柜中，他目光带着害怕，还有一种不知该如何自救的迷茫。

对世界认知犹如一张白纸的他，根本找不到逃离的方法，只能在每一次母亲做出的反应下躲藏。

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远离纷争，远离那份不该发泄在他身上的怒火，远离那些吵闹到让他不想听见的声响。他只能躲在衣柜中，捂住耳朵，闭着眼睛，忽略那些不断拥入他耳中的辱骂和抱怨。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也没人会告诉他这一切的原罪其实并不是他的问题。

可在金所看到的世界中，是他惹怒了母亲，是他的行为无法让母亲满意，是他，是他，都是他的错。

也正因为如此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金一如以往的在衣柜中醒来，衣柜外的世界安静了不少，他抱着疑问的推开了柜门。

“啊……啊？”他想要喊出母亲，可每一次怒火的起因都是因为这句称呼，他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没敢喊出口。

可就算如此今天也太过安静了点。

未满五岁的儿童并不清楚这份诡异的安静带来的诡异感，他只是迈着小短腿，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

或许这便是他诞生的罪孽吧。

推开门之后金看到的是悬挂在空中的女人，她的脸上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就算自缢时带来的巨大痛苦，让她面目狰狞，身上残余着许多的挣扎痕迹，可她最后还是以笑着死去的。

这副模样却给金带来了极大地心理阴影，他愣怔在地，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一看到他就会愤怒，就会辱骂的母亲会笑着。

也不明白为什么她要挂在上面，也不清楚身体的僵直和冰冷的体温代表着什么，他只是呆呆地看着。

看着她发烂发臭，饿的昏倒在地上，被邻居察觉报警后，他这才离开了那扇他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走出去的门。

他被安排了去了医院进行了一场身体检查，许多不认识的陌生人得知了他的遭遇后都给他了多过得关照。

可对于金而言，他并不清楚为什么他们都开始关心他，就好像母亲除了对他的辱骂以外，却从未让他饿肚子过。

如果这样就能被称之为‘爱’是不是太廉价了？可如果这一丝怜悯都不能被称之为‘爱’那么他的过往又是不是太可悲了？

他人的议论如纸笔，犹如一张描写在纸上的故事被轻易地扭曲，猜测为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已经死去的人的过往被好奇者不断地深挖，她的人生被构造成可悲又可恨的对象任人讨论。

活着的人却要莫名其妙的遭受这份非议和关注，就连他的成长环境都要被挖出来探讨，甚至猜测他的未来究竟会如何。

母亲的父母也是在这时候出现在医院的，他们顶着一头发白，看起来像是被压垮了一样，他们是为了见一见金。

金发蓝眼的儿童，睁着一双眼望着他们，他既没有激动，也没表现出任何的情绪，他只是这样平静的看着他们，却让他们泪流满面。

或许他们为自己做下的决定后悔了，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心疼金本身的遭遇，无论答案是哪种都逃不过一个既定的事实。

失去了一个女儿的他们，只剩下金这位外孙了。

金就这样在这场舆论风波中被他们带回了家。

他一直都很乖巧，很听话，可就是这样的表现让他们愧疚，让他们伤心又难受。

孩子是无辜的，可到底有多少还是孩子就成为了父母的人明白这句话代表的含义？

他们不会懂，他们只会觉得你是从母亲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你的人生都是由我抚养长大的，那么你就该听我，顺从我，孝顺我。

可他们从不明白尊重是互相的，从站在剥削者的立场，限制并控制孩子的人生，并为对方的防抗感到愤怒的那一刻。

他们真的是完全是正确的吗？

思想差异产生的碰撞，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一场名为家庭大战的局面开始的那一刻，掌控他人人生者总是能轻而易举地用着言语，用暴力，束缚孩子，捆绑孩子。

最终导致的结果是：

一个离家出走的女儿，为了爱情放弃了所有。她陷入了甜蜜的陷阱，生下了一个孩子。又因为这个孩子的父亲而痛苦，最终结束了自己可悲的一生。

他们把自己过剩的愧疚和爱意倾注在遗孤上，却毫无进展。

直到有人提议，他是不是一个人太孤单了？有个年龄相仿又可以照顾他的孩子在他身旁，是不是就会好了？

两位老人苦思冥想了好久，最终在远方的堂弟的子女中找到了这么一个孩子。

她有着一头跟金相似的金发，眼睛也恰巧是蓝色的，虽然她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但她待人亲切友好应该很容易博得金的好感。

敲定好了一切，他们便商量好让两个孩子见个面。

于是在夏日蝉鸣的奏响下，女孩和男孩在河畔相遇，她撑着伞蹲在他身旁，顺着他的视线望着粼粼波光的河流，轻声询问：

“你是在看河里有没有鱼吗？”

微风扬起了她的长发，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非常温和，她并没刻意亲近金，只是撑着伞坐在他身旁静静相伴。

而这便是秋与金的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