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丙x苏妲己]京华烬雪录 第6章 旧事

莲花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挡住敖丙，将卢玉琮的手拿开：“卢先生，请你放尊重些。这里是戏班，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卢玉琮怒视着莲花，两人剑拔弩张，气氛一触即发。

苏妲己赶忙打圆场：“哎哟，卢二少爷，您消消气，有话好好说嘛。苏老板也是担心敖小姐，大家都是误会。”卢玉琮冷哼一声，甩了甩衣袖：“今天暂且放过你，敖小姐，你最好给我安分点。”说罢，转身气呼呼地离开。

敖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心烦。

苏妲己转头看向她：“你没事吧？这人啊，真是蛮不讲理。”敖丙摇摇头：“没事，他一贯如此。只是，这婚约确实如同一把枷锁，让人烦闷。”

苏妲己望着她略带疲惫的神情，道：“若你想摆脱，或许可以想些办法。我虽只是个戏子，但也认识些朋友，说不定能帮上忙。”

敖丙抬眸，目光与他交汇：“谢谢你，苏先生。只是此事复杂，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她望向莲花，笑容甜蜜：“谢谢你帮我。”

莲花瞥向一边，红着脸嚷着：“如果小姐你拿出气势来，我也不必如此。”

暮色如同被揉碎的紫罗兰花汁，悄然浸染着窗棂。

敖丙指尖摩挲着青瓷杯沿，茶水蒸腾的雾气朦胧了视线，将苏妲己优雅垂落的鬓发晕染成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那些欲言又止的话语，像深秋枝头摇摇欲坠的枯叶，在喉间打着旋儿，终究被她吞咽进寂静深处。

“卢家那种虎狼窝子，早点摆脱也好。”苏妲己将骨瓷杯轻轻搁在描金托盘上，清脆的碰撞声惊醒了沉默。

他抬手拨弄鬓边珍珠流苏，眸光流转间映出窗外渐暗的天色，“在我看来，你可是有第一夫人的潜力，委屈卢家，太可惜了。”

这句话在雕花天花板下悠悠回荡，敖丙望着杯中起起落落的碧螺春，茶叶舒展的姿态像极了记忆中宋家夫人的裙摆。

那个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身影，此刻却化作无形的标尺，丈量着自己与理想之间遥不可及的距离。

“first lady？”她轻声呢喃，唇齿间溢出的英文单词带着几分陌生。

记忆突然被某个雨天的午后填满——宋夫人撑着鹅黄色的油纸伞，在玫瑰园里教她思想理论的模样。

雨丝斜斜掠过青石板，将她的裙摆洇出深色水痕，却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弧度。

苏妲己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帘又拉开些许。

“说什么洋文……新规定，在我面前不准说洋文。”

“因为我听不懂，万一你在骂我就不好了，我跟着傻乐怎么办。”

苏妲己开了个玩笑。

晚霞的余晖倾泻而入，为他身上的马褂上一层琥珀色的光晕。

“对不起。”

得，还是个榆木脑袋。

苏妲己轻轻摇头。

“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你必须是嫁人才能拥有这个头衔。”他转过身，指尖划过书架上陈列的古董怀表，“有些光芒，天生就该照亮整个时代。”

敖丙低头看着自己映在茶水中的倒影，那张略显苍白的面容被热气氤氲得模糊不清。

她突然想起宋夫人曾说过的话：“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感情是内心深处爆发的情绪。”

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几片叶子顺着晚风飘进屋内，落在敖丙脚边。

她弯腰拾起那片枯叶，叶脉间的纹路如同命运的掌纹。

“那么，你现在可以给我说说你的‘自传’吗？”苏妲己问道。

这次，他得到了具体的信息。

敖丙轻轻叹了口气，思绪仿佛穿越时光的长河，回到了遥远的往昔。

“我曾经听哥哥提起过，五岁之前的我，性格活泼开朗，像只不知疲倦的小鸟，整日在院子里嬉笑玩耍。那时候，家里充满了欢声笑语，父亲还未被生意场上的繁杂所累，母亲也总是笑意盈盈，将我抱在膝头，给我讲着古老而动听的故事。”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那些沉睡的回忆，“可五岁那年，母亲骤然离世，一切都变了。原因是母亲目睹父亲和一个戏子走得太近，一时间气急攻心，才……”

敖丙顿了顿，接着道，“自那以后，我的世界仿佛被乌云笼罩，我变得沉默寡言，不愿和父亲有任何心理上的亲近。我觉得他的行为，是对母亲的背叛，是导致这个家支离破碎的根源。”

“我不理解为什么哥哥们不和我统一战线，但他们要继承敖家大部分生意人脉等等，我又理解了……没人会冒着失去诱人的利益，而得罪父亲。”

苏妲己静静地听着，感同身受，他轻轻走到敖丙身边，却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中学的时候，有一位男性老师对我很好。他不仅在学业上悉心指导我，还常常鼓励我勇敢追求自己的梦想。那时候，他就像黑暗中的一束光，给了我继续前行的力量。”

敖丙微微皱眉，眼中浮现出一丝愤怒，“然而，父亲却容不下这份善意，他插手干涉，用尽手段把那位老师逼去了日本。”

“我当时无比愤怒，也无比绝望，我第一次如此强烈地反抗父亲，我拿着母亲留给我的钱，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毅然踏上了去美国留学的旅程。”

敖丙抬起头，望向窗外渐渐深沉的夜色，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勇敢又倔强的自己。

“在美国的日子并不轻松，但我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我努力学习，想要寻找一种能让自己变得强大，不再任人摆布的力量。毕业后，我回到国内，在报社工作，我想用文字的力量，去唤醒更多的人，去改变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

说完这些，敖丙像是卸下了一副沉重的枷锁，她微微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苏妲己默默地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谢谢。”

谢谢你愿意对我这个陌生人说这些。

谢谢你愿意无条件的相信我。

心里话，碍于自己的自尊。苏妲己并不打算说出口。

敖丙睁开眼：“因为，安慰我的你，很像我的朋友。”

“你现在才把我想成朋友？”苏妲己故作夸张的后仰身子。

面对敖丙歪头不解看他的眼神，苏妲己接着说：“我对你可是一见如故啊！”

“我一直把你当我的雇主。”敖丙手搭在自己胸口，“现在觉得，或许可以用朋友的关系看待你我。”

“你还是不要开口解释了。”

瞧着苏妲己嗔怪的模样，敖丙认真道：“可我现在已经把你当成了我的朋友。”

苏妲己直着身体，佯装无奈地叹了口气，可眼中却满是笑意。

“我知道。看来我这努力不少天，才刚转正成朋友啊。”他重新坐回椅子上，目光温柔地看着敖丙，神色故作哀怨，“我还以为咱们早就是惺惺相惜的知己了呢。”

敖丙微微抿唇，露出一丝笑意，这笑意如同夜空中转瞬即逝的流星，虽短暂却足够璀璨，让苏妲己不禁有些看呆。

见苏妲己如此模样，敖丙轻咳一声，试图让气氛恢复如常，“刚刚那些话，确实有些贸然，只是一时感触。”

苏妲己摆了摆手，“别这么见外，能听到你这些心里话，我开心还来不及。”

他歪着头，眼神中透着狡黠，“不过既然是朋友了，那以后可得多跟我分享分享，别老是藏着掖着。”

敖丙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她再次望向窗外，夜色愈发深沉，远处几盏稀疏的灯火在风中摇曳，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她心中微微一叹，这动荡的时局，又有谁能真正置身事外。

苏妲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这乱世之中，人人都身不由己，但只要心中有光，总能照亮些许黑暗。”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是在对敖丙说，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安慰人，他还是有技巧的。

可惜很多情况下，他和大部分寻求安慰的人一样，只明白道理，但不知道怎么践行。

敖丙转头看向他，略微吃惊，没想到苏妲己能如此洞悉她的想法。

两人对视片刻，敖丙率先移开目光，端起桌上已经微凉的茶杯，轻抿一口，“你说得对，只是这光，有时也会被乌云遮蔽。”

苏妲己看着她，认真地说：“那就努力把乌云吹散，哪怕只能透出一丝光亮，也可能成为别人的希望。”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点心，掰下一块放入口中，试图缓和这有些沉重的氛围，“就像这点心，即便生活苦涩，偶尔来点甜，也能让人舒心不少。”

敖丙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不禁莞尔：“你这比喻倒是有趣。”

苏妲己见她展颜，心中也欢喜：“只要能博你一笑，有趣点又何妨。”

此时，一阵夜风吹过，窗户纸被吹得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这座城市的秘密。

敖丙放下茶杯，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时候不早了，今日说了许多，既然你没有继续工作的打算，那我也该回去。”

苏妲己起身相送，两人一同走到门口。

敖丙理好外套，转身对苏妲己说道：“今日多谢你听我倾诉，改日再聊。”

分明你才是我的听众啊。苏妲己腹诽道。

苏妲己点点头：“好，你路上小心。” 看着敖丙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苏妲己才缓缓关上房门，心中回味着今晚的种种，笑容出现在脸上。

回到屋内，苏妲己坐在桌前，望着还未收拾的茶具，思绪万千。

这位小姐…恐怕没说实话。

如果是敖家，不可能这些消息没在报纸上被人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