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后,明秀开口说道:“爹、娘,我想去一趟碎玉轩,当面向晨轩道谢。”
高毓明夫妇对了下眼色,高毓明开口说道:“他救了你两次,是应该去一趟。这样吧,中午叫他回来吃个便饭,爹也谢谢他。”
“嗯,那我先走了。”说完,只带着小云出去了。
自高毓明寿辰后,这还是明秀第一次踏进碎玉轩。只是这一次,心境已截然不同。
伙计小田还是那么的热情,招呼明秀坐下后,去后院请他们东家去了。
不一会,宋晨轩脸上带着惊喜的走了出来,见明秀穿着第一次见面时的水印荷花袄裙,眼里全是暖意。“明秀,身体好些了吗?”
明秀见他一开口就先关心自己的身体,心里更觉愧疚,“已经没事了。晨轩,有空吗?”
“嗯,有空。”
“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
坐在轿车后座,看着街道往车窗后倒退着,谁也未说话。轿车开到渡口停了下来,宋晨轩看着这个渡口,疑惑的看着明秀。
“下车吧。”说完,明秀径自先下了车,走到第一次到渡口时站的位置才停下。
宋晨轩见此,知道明秀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心意,心下更显紧张。他并不知道高罗两家已经解除婚约,所以对于明秀的举动,有些猜不透。宋晨轩迟疑的走到明秀身边站定,心里既期待又忐忑,不知道下一刻等待自己的是天堂还是地狱。
明秀打破沉静,开口说道:“那天,好像也正是这个时候吧。”
“嗯,景色也跟那天差不多。”宋晨轩点了点头,附合道。
“那天,我心情不好,想出来透透气。车子开到这个渡口时,看着江面被霞光笼罩,心下触动,就留了下来,想将那刻的美好常留心底。意外的是,那天竟是我们的初遇。我一直以为,普仁寺那次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宋晨轩也感慨道:“那天,你站在渡口,与这渡口、这江水浑然一体。你就像那风中粉莲,在我心里留下了丝丝涟漪。本以为你只是我生活中的一抹惊艳,没想到,一个上午,遇见了你两次。那一刹那,我觉得这是上天赐给我的缘分,顿时对你上了心、动了情。我想,这可能就是一见钟情吧。”
自嘲的笑了笑,继续说道:“在普仁寺的第一个早上,又让我巧遇了你。那一刻,我的心前所未有的悸动,也让我的心更加坚信,你就是我要等的那个人。可我的这份喜悦还没有散开,就得知了你已有婚约的消息。我的心就像被重锤敲击了一般,撕裂般的疼痛。你是第一个让我动心的女子,我无法无视我的心动,看着你另嫁他人。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我就是放不下。所以第二天早上,还是去赴了约。普仁寺的那两天,让我对你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也让我更加的欣赏你。对你了解的愈深,我的心就坠落得越厉害。我就像那扑火的飞娥,沉浸在爱与痛的边沿。看到你投河明志,我脑袋一片空白,连思考都忘了。第一次下潜,没有在水里找到你,紧张、恐惧弥漫我的四肢百骸,怕你就这样离开了。本来跟你们回凤林镇,就是为了争取你。可看到你们家当时的境况,只能离开,再换个合适的时机出现在你面前,让你了解我,注视我,喜欢我,甚至爱上我。可就在这段时间里,很多事都变了,让我追悔莫及。明秀,给我个机会,好吗?”
看着他严肃认真,害怕拒绝的深情,明秀一时竟说不出早已想好的话。如果说罗仁豪给她的感觉,是相濡以沫。那么宋晨轩给她的感觉,无疑是激情澎湃的。他们俩因性格的不同,给她的感受更是天差地别。
明秀垂下眼睑,不让自己看他,“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
宋晨轩知道此刻不能急,缓缓的陈述事实,“因为罗仁豪吗?他得的是肺疾,他连自己的生命都保证不了,怎么能带给你幸福。”
昨天罗仁豪也是以这个为借口解除婚约的,明秀眼眸划过受伤,“仁豪决定前往英国治疗,那边有成功治愈的案例。我相信仁豪,他会痊愈的。”说完,将袖中的礼盒拿了出来,递给宋晨轩,阻止他继续这个话题。
宋晨轩一看到盒子,就明白了明秀的意思,但还是装不懂的说道:“不是说了嘛,要还就直接还给我姐。”
“你我都知道,这是你为我挑选的。我想,这应该与我们的初遇有关,或者说,与我今天穿的这身衣服有关。”明秀坦然说道。
宋晨轩有些受伤的说道:“既然已经知道是我送的,为何还要还给我。”
“你的心意,我很感激,但我不能接受。你很出色,会有更好的女子爱你、陪伴你,所以请你收回去吧。”没想到前世都未谈过恋爱的自己,会在今生发好人卡。
宋晨轩定定的看着明秀的眼睛,希望能从她的眼里,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可他失望了,明秀的眼神是那么的真挚、诚恳、不容拒绝。虽不愿,却还是接过了礼盒。作为商人,他知道此刻如何做,对自己更有利。来日方长,不必让明秀此刻厌了自己。
‘噗咚’一声,将各有心事的两人吓了一跳,均不约而同的看向发声地。原来是货船卸货的时候,有个伙计不小心踩偏了,从跳板上掉进了江里。
明秀看着那人在水里扑腾,那日沉溺时的感观扑天盖地袭上心头,就像被人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变得吃力起来。明秀右手紧按在心口,身体不受控制的微颤,慢慢的蹲了下去。
宋晨轩收回视线,看向明秀,见明秀脸色苍白,手按心口,蹲在地上。急忙扶住明秀摇摇欲倒的身子,急切的问道:“明秀,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明秀已没有力气回答他的问题,直接晕倒在宋晨轩怀里。
高家众人见宋晨轩再次抱着昏迷的明秀回府,有震惊,有困惑,有不解。比起昨天的如释重负,今天见宋晨轩一脸焦急,众人的心都跟着纠了起来。这次,宋晨轩也顾不得合不合规矩,直接抱着明秀回房。
杜文卿焦急的问道:“晨轩,明船这是怎么了?”
宋晨轩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回答得了杜文卿,只得摇了摇了头。幸在,王大夫被丁立请了过来。
王大夫把过脉后,问道:“高小姐昏迷前,可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疑问,更似肯定。
高家人都不知道事情经过,只得看向宋晨轩。宋晨轩回忆过后,唯一可疑的或者说能够受惊的部分,只有船工落水那段。“王大夫,明秀昏倒前,有一位船工从跳板上落入江中。这之后,明秀就变得脸色苍白,出冷汗,呼吸也急促起来,不过一分钟,就昏迷了。”
王大夫若有所思,“高小姐,曾经有过落水经历吗?”那天,王大夫给杜文卿诊治后,就出府了,所以他并不知道明秀投湖那段。
在场众人都是当事人,听此一问,均是脸色一变。
杜文卿犹豫过后,还是女儿的安危占了上风,挑话说道:“不瞒王大夫,前些时候,明秀贪玩,不小心掉进家中水塘。明秀不会水,被救起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了。不知道这事,跟明秀昏迷有什么关系?”
“有些特定人群,会对某些特定的处境产生强烈和不必要的恐惧情绪,从而引起呼吸困难,出冷汗,肌肉抽动,甚至昏厥。”说到这里,王大夫顿了顿,继续说道:“高小姐应该是这种情况。”
宋晨轩自小接受西式教育,姐姐又是西医医生,对这种症状反应较快,“王大夫可是说的恐惧症。”
王大夫赞赏的点了点头,“嗯。”
高毓明问道:“王大夫,那这要怎么冶呢?”
王大夫想了想,以最简单的话语说道:“这种症状主要是由患者心理或者说神经控制的,患者明知恐惧情绪不合理、不必要,但却无法控制,以致影响正常活动。这种情况,只能靠患者慢慢调节。以后若再碰到,先将高小姐带离。看不见了,她就会自行恢复正常。我一会给高小姐开些安神汤药,压压惊。你们也不可操之过急,以免加深高小姐的恐惧。”
“好的,那麻烦王大夫了。”高毓明回道,“阿贵,带王大夫下去开方子。”
“是,老爷。”阿贵应道,然后伸手请王大夫往外走。
杜文卿一会看看高毓明,一会看看高明月,心里火气越来越大。若不是高毓明老早会明秀订下婚约,现在也不会解除婚约。虽说是双方一起解除的,但在外人看来,那就是被退婚了。若不是高明月,明秀怎么会跟高毓明起争执,又怎么会意气用事投湖。这下好了,无缘无故得了恐惧症。今天有宋晨轩和下人在边上,哪天若是没顾上,那明秀可怎么办呀。想想,她心里都纠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