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巨兽的哼鸣声响彻天际,异世凶残的魂灵仿佛被从天而降的雨水净化洗涤。他们扭曲着面孔,狰狞着吼叫,统统冲向他们的力量源泉混沌恶神。
但此时的阿波菲斯同样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和苦楚。因为阿波菲斯良善的灵魂在他的体内觉醒了,而企图再次将之吞噬的混沌即将被重获神力的太阳神强行拖拽出来。
“阿图姆!”
良善一面再次显现,恳求阿图姆的宽恕与处决。
“哥哥,我做过很多错事,但那并非我本愿。”
阿波菲斯的面庞扭曲狰狞,但阿图姆分明看见阿波菲斯在流泪,同阿芙纳鲁拉死前一般的两行血泪。阿图姆同样痛苦至极,但又不得不履行着自己的使命。
“闭嘴!现在还不是你赎罪的时候!”
“阿图姆,不要再救我了....混沌之力已经侵入了我的血脉,这本就是我的宿命。”
“闭嘴!”阿图姆吼道。
“阿图姆,我虽为混沌,但在我死后,混沌之力不会得到根除,因为它的本源并不在我身上,在这背后有更为可怕的控制者,会威胁埃及的众生。”
“我只是混沌的棋子,终究要为混沌而亡。”
“我会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可还没待阿波菲斯说完,混沌就彻底掌控了阿波菲斯的意识。他奸邪地嗤笑着,宛如在百年前的地下暗牢中张狂的模样。他突然甩开阿图姆的桎梏,抽出剑鞘中鲜血淋漓的银剑,奶白的月光石被鲜血浸染成猩红的颜色,不再纯净透着妖冶。
阿波菲斯挥起长剑刺向阿图姆,来势汹汹的样子势不可挡!
阿图姆抽出黄金剑戟迎击,却处处不中要害,又是一阵拖延的缠斗,因为阿图姆心中对良善的阿波菲斯还抱着一丝希望。
可是最后,阿波菲斯狠厉的一剑直朝阿图姆的心口。
阿图姆刚要抵挡攻击,却见阿波菲斯轻轻地笑了,他的唇角扬起,宛如那年最美的桃花。三神一同生活在原初之水的快乐时光最是短暂,也最是无忧。那年桃花初落,调皮的妹妹穿着洁白的纱裙在桃花雨中跳舞,阿波菲斯靠在枝桠上,喝着人间来的甜葡萄酒,眼尾荡起满足的涟漪。阿图姆呢?他正在这画面之外静静地看着,童年是美好清甜的,却是短暂且再也不可回到的过去。怔忪间,阿波菲斯的攻击已经近在眼前,可却偏偏没有感受到刺骨的痛意。
睁开眼,只见阿波菲斯将剑柄对在了他的心口,而将锋利的剑刃刺入了自己的心脏。阿波菲斯笑着,只听他说,“我这一生何其漫长,但只有在原初之水与你们相伴的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再见,阿图姆,我们来世再见。”
阿波菲斯话音刚落,顿时混沌溃散四溢!原本为太阳金光照亮的天空再次展现出遮天蔽日的阴暗模样。混沌之力在逃逸,它们四散却又聚集,最终在无尽的原野处强行打开一道通往杜阿特的密道,一股脑地全部扎了进去,不留一点儿痕迹。
而阿波菲斯呢?
他作为被混沌舍弃的棋子,已经不具备任何利用的价值。附着千年却终究被击败,混沌不甘心,不甘心于此!他们打算着纠结力量卷土重来!
而阿波菲斯那句“来世再见”,却像是不可实现的诺言随风飘散。
阿波菲斯怎么可能有来世呢?他的魂灵早已被混沌折磨的千疮百孔,不复存在!
阿波菲斯怎么可能有来世呢?他已经活得够长了,自从成年以后的千年中却从未感受过这世间带给他的半分善意。
舒神的歧视,众神的议论,小神的辱骂...所以他逃离了神界...
当权者的傲慢,同龄者的暴行,路边苟延残喘的乞讨...所以他离开了人间...
杜阿特虽然常年无光,不见天日,但对于阿波菲斯来说却是最安静祥和的地方。这里没有歧视,没有侮辱,没有暴虐,没有贪欲,没有傲慢,没有权力的桎梏和压迫...阿波菲斯曾在杜阿特的一处居民点生活过一段时间,后来伊瑞特找到了他...提出了同居的邀请...后来怎么样?
阿波菲斯却不记得了。记忆仿佛被洗去清空,在回过神来就是被暴虐的混沌掌控,给阿图姆的统治造成了致命的打击。
“对不起,哥哥,但是我真的太痛苦了...如果有来世...还是不要有来世了...像我这样的恶神,只能带来痛苦和杀戮,带来不幸和绝望,却永远不会得到快乐和幸福...”
神罚轮盘的指针巧妙转动,阿波菲斯的名字彻底黑暗。后来,轮盘的一角被摧毁,阿波菲斯的名字彻底消失,如同他不复存在的魂灵一般。
老人说,名字是一个人最为重要的东西,对于神明来说也是一样。因为那代表着力量、勇气和智慧。
如今的命运轮盘上却只剩下了阿图姆和伊瑞特的名字。
三神之中一神的死亡,带来极大的不平衡性却又带着诡异的命运继续向前行驶。
战后,伊西斯怀抱着伊瑞特的身体,精魂归位,伊瑞特苏醒。
战后,军队清点数目后离去,太阳神却迟迟未走。
当透特找到阿图姆时,发现他正跪在染血的大地上,固执地寻找着什么。
透特递去手帕,阿图姆才悲切地发现,在他身上连血都没有。
无论是阿芙纳鲁拉还是阿波菲斯都没有留下任何存在过的证据。
百年前的战争带走了伊瑞特,百年后的战争又带走了他未过门的妻子和失散多年的兄弟....
人类神后拯救埃及的故事传遍人间的大街小巷,人们都在津津乐道这位王后竟是他们人间的女子,倍感亲切也倍感光荣。太阳神庙甚至筑起了阿芙纳鲁拉的塑像,立于扩建的第五塔门与第六塔门之间,往来膜拜的男男女女不在少数,战后重建的人间不出数月便歌舞升平,更加热烈地信仰埃及的众神。
一年后,人们逐渐淡忘了那名为埃及立功、英年早逝的人类王后,供奉阿芙纳鲁拉的神庙也变得门罗可雀,只剩下不多的几个日常打扫的神女和祭司。阿图姆身穿黑袍走在神庙里,因为高大的身材和不凡的气质格外引人注目。他没有在别的地方过多停留,而是直接走进了王后柱廊厅。
太阳圣城的雕刻家大多见过这位人美心善的神女,所以雕刻出的塑像格外像她。阿图姆眷恋地看着,抬手想要抚摸被供奉在至圣所的小雕像。
“不可以哦,不可以触摸的,神后会生气的。” 一个小神女脆生生的嗓音传入阿图姆的耳朵,他愣了一下,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的小神女站在他的面前,紫黑葡萄一般的眼睛圆溜溜的,手里正端着供奉的瓜果和熏香,笑眯眯地看着他。
“可以挪一下吗?我要为神后熏香了。今天我为她准备了玫瑰香膏。”
“她喜欢百合香膏。”阿图姆下意识脱口说道。
小神女一愣,歪着头问道,“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怎么会忘。
阿芙纳鲁拉曾在他的寝宫后面的院子里种满了百合花,初夏开放时,大捧大捧大百合花在院子中迎风招展,满院都是百合清淡雅致的香味。那香味传得很远很广,也难怪努特来开会时总能闻到,回家之后也吵着要盖伯给她种。
他那时也只是笑笑,说那是住在太阳神宫里的女人给他种的,其实哪里是给他种的,分明是阿芙纳鲁拉知道阿图姆有花粉过敏症才特意挑了一种自己喜欢的种了满院子,难为他每晚还要抱着阿芙纳鲁拉睡觉,闻着那馨香花粉过夜,硬生生治好了他的花粉过敏症。
阿芙纳鲁拉是喜爱百合的,她愿意付出一天的时间来照看那些花,却不愿意在他回来时多看他一眼,连睡觉都是背过身,不肯和他亲近。这些阿图姆不是不知道,每当看到她站在花园中亲自修剪枝叶,摆弄花苞的时候,那耐心专致的神情让他嫉妒得发狂。他每晚疯狂地占有她,不过是想让她这株至美的百合为他开放一次,哪怕一次就好。
可是她离开了,随着她的离去,他也只能说,“我猜的,你可以试试。”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直到小神女换上百合香膏才移开了视线。
换上就好。
他希望阿芙纳鲁拉能回人间看看,哪怕是循着香气而来,哪怕不是为他。
虽然阿芙纳鲁拉仍只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但在他心里,他们已经紧密的结合在一起。他会用千年的生命去寻找她,等待她。
这次,生命的初始,他一定会比阿努比斯更快的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