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纳鲁拉做了很长一个梦。
梦中的天空浑浊昏暗、密不透风,犹如一块强制压下的铁板令人窒息。
城市中战火纷飞,四处游散的恶魂狞笑着冲进居民的房子,屠戮开始。
空气中弥漫起血腥的味道,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刹那间化为乌有。他们仿佛经受了千刀万剐般的痛苦,肢体崩裂,躯干破碎,白花花的骨头和暗红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中,接着又被新一波呲着尖牙的恶魂撕碎。
阿芙纳鲁拉在城中走着,这是她熟悉的家园,是太阳圣城,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是沐浴着神恩的圣地。
可是为什么这里却只有满目疮痍。
“神明救不了世人。”
“不,神明可以。”
阿芙纳鲁拉反驳着耳边的声音。但是越走越觉得一切恍若隔世,当她看到眼前熟悉的身影时,阿芙纳鲁拉彻底怔住了。
“母亲...母亲!” 战火中拼死保护女孩的老妇人,正是她的养母姆特。
“你是备用神明?”
男人背对着阿芙纳鲁拉,手持一把黄金匕首,挑起姆特的脸仔细端详。黄昏的暖风拂过,吹起掩藏在宽大帽檐下的男人的头发,是淡淡的冰蓝色。
男人嗤笑一声,说道,“怎么把自己变得这么老?明明是个美人。”
姆特惶恐地护着身后昏迷的女孩,但是男人却不耐烦地一把拉过姆特,看都没看昏迷的阿芙纳鲁拉,带着姆特瞬间消失在城市的街道上。他们真的是凭空消失的,这也让阿芙纳鲁拉确定,那男人不是人类,非神即鬼。
她站在画面外静静看着,这是一段不为她所知的记忆碎片。
姆特被男子带走,不久于世,
而那男人虽然放过了昏迷的阿芙纳鲁拉,但恶魂不会。
正当一只恶魂飘来准备撕咬阿芙纳鲁拉的脖子的时候,一把利剑快速刺进了恶魂的身体,那把剑好像有魔力,被它击杀的恶魂顿时灰飞烟灭。
执剑者不是人类。
他同样穿着长及脚踝的黑袍,将浑身上下遮盖地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他弯身抱起昏迷的阿芙纳鲁拉,一个闪身将她送往安全区。在转移的过程中,阿芙纳鲁拉逐渐转醒,但视线依旧模糊不清。
后来,当她在安全区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协助神王处理战乱的阿努比斯。
后来,她与阿努比斯相恋相依,直到去往神界,命运的轮盘才再次开始转动。
一年来,她忘记了男人温暖的怀抱,忘记了男人深邃的黑眸,忘记了男人担忧的面容...
直到她再次被男人抱起,熟悉的怀抱,熟悉的面庞,熟悉的一点墨色宛如一把开启记忆之门的钥匙,推开门,她看到阿图姆的背影,他回过头,淡笑着朝她伸出手,温柔地说,
“阿芙纳鲁拉。”
“阿图姆....”
阿芙纳鲁拉挣破梦境的牢笼,恍然转醒。她感到掌心被温暖覆着,一低头,就看到阿图姆趴在她的床边沉沉睡着,呼吸不是很均匀,但睡得很熟,看起来像是这几天都很疲劳的样子,眼下爬满青黑色。
“阿图姆...是你救了我...”
阿芙纳鲁拉轻声说着,抬手抚上阿图姆的脸,在他还没有醒来之前,又悄悄收回了手。她垂眸看着阿图姆,眼底思绪流转。
是救命的恩人,是施暴的罪人,是温柔的情人,是不得不承认却又不得面对的爱恋。
大概是感受到阿芙纳鲁拉长久停留的目光,阿图姆醒了。
深沉的眸底在一瞬惊喜后化为了难以掩饰的悲痛。
“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阿芙纳鲁拉起初没有听懂他的抱歉,盯着他盈满悲痛的眼眸看了两秒,手掌才慢慢滑上了小腹。怔忪,迟钝,质疑,到最后接受事实她用了很久。
她只是用力地想要感受到身体里的另一分心跳,想要触碰到生命中另一分有力的脉搏,可她怎么也做不到,耳边再次传来那声撕厉尖细的婴儿的骇哭。
阿芙纳鲁拉的眼泪刷地顺着眼角滚落,纤长的睫毛仿佛雨中折翼挣扎的黑色蝴蝶,却只能挂着水珠颤抖,窒息。阿芙纳鲁拉稍显急促的呼吸着,眼尾挂红,吸着鼻子,缓缓看向阿图姆,颤抖着开口,
“我一直在想,他的眼睛会不会和我一样是金色的。”
阿芙纳鲁拉着看他,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她哭得那么绝望,泪珠顺着眼角滑到鼻尖,落在嘴唇上,是难言的苦涩。她悲痛地抽泣哽咽,一下一下急促的呼吸声,让阿图姆听了更加心疼。
他起身紧紧抱住她,像是要把她融入骨血。
他轻抚着她埋在颈窝的头,却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这是神罚,这是命定的神罚。
可他却只能接受,不能反抗。因为造物主定下的规则向来如此,残忍又霸道。
他不能杀死阿波菲斯,他甚至要想尽办法复活伊瑞特。
他身上背负着太多的责任,让他不得不一次次尝试违背造物主定下的法则。
可违背的惩罚是什么?
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心中所爱离他而去,再一次。
“纳芙,我爱你。”
“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记得,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