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阿芙纳鲁拉再次醒来,她正躺在一张奇怪的床上,具体地说,是一张撒满花瓣、散发清香的莲花床,这是一间布置温馨的卧室,床头柜上放着一份新鲜的烤面包配无花果酱。
“伊瑞特,身体好点了吗?” 清朗的嗓音顺着虚掩的鹅黄色门帘传进来,虽然听起来年轻了不少,但阿芙纳鲁拉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
男人没站在门口等待回应,而是直接迈步走了进来。浓密妖冶的水蓝色卷发,苍白到可以看到金色血管的皮肤,漫不经心的慵懒神情。阿芙纳鲁拉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叫出了男人的名字。
“努恩?”她有一丝疑惑,但男人的疑惑显然比她更大。
“叫我名字?嗯?”男人玩味地看着她,一双细挑的桃花眼微微眯起,饶有兴致道,“小伊瑞特,不叫叔叔了?”
阿芙纳鲁拉倒吸了一口凉气。塞特兽的陷阱或者说这是伊瑞特的幻境?
“叔叔。”阿芙纳鲁拉极其别扭地叫了一声,努恩也没觉得不对,只是靠近两步坐到她的床边,盯着她看了两秒,又凑近了摸摸伊瑞特的头。突然,努恩面不改色的直接弹了阿芙纳鲁拉一个脑瓜崩。这一下,给阿芙纳鲁拉弹得生疼,她感觉努恩好像憋了很大的力气,就为了弹她这一下。阿芙纳鲁拉刚要下意识开口说些什么,却在开口的瞬间被熄了声。阿芙纳鲁拉又努力张张口,却怎么也打不开嘴,也发不出声音。正当她觉得伊瑞特可能要变哑巴了的时候,伊瑞特竟然说话了。
“努恩叔叔,是你为我撒的花瓣吗?” 这声音和阿芙纳鲁拉完全不同,像是一颗甜蜜的牛奶软糖。
“嗯,喜欢吗?”努恩笑着,靠得伊瑞特很近。
伊瑞特不小心跌进了瑙涅特的玻璃池,被里面游离的碎片杂质所伤。伊瑞特虽然是太阳神力的承载者,但是她生性畏寒,因此大病一场。努恩特意找来伊瑞特出生的那朵莲花,守了好几个日夜才摘满了一床花瓣,他说,里面的精气能治好伊瑞特的病。努恩对伊瑞特笑得极其温柔,嘴角上扬至适当的角度,不再显得轻挑,倒像是一个绝佳的恋人。阿芙纳鲁拉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下一秒就被努恩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后背。
努恩始终没有做什么越界的事情,只是抱着伊瑞特轻声说话,伊瑞特也会小声回他。明明没有什么,但阿芙纳鲁拉就是觉得两人间的关系已经超越了亲人的界限,她对努恩的怀抱深感不适,但又不能推开他,只能任由他抱着搂着,轻轻拍着。不谙世事的伊瑞特作为最小的妹妹,从小就被阿图姆和阿波菲斯保护着,又有努恩和瑙涅特的守护,没有受到过一点儿杂质的侵害,单纯可人的模样难怪会被称为天使。
过了一会儿,伊瑞特又被努恩抱去外面玩。伊瑞特怕摔,紧紧揽着努恩的脖子,还会抬手摸摸他脖子上的金色血管,大胆地亲了一口。阿芙纳鲁拉感觉到努恩身体一僵,但随后抱得更紧了,他像抱小孩子一样托着伊瑞特的屁股,怕她掉下去又往上颠了颠。
阿芙纳鲁拉好奇地看着眼前的景色,色彩绚丽的小鱼在天空中游泳,时不时还会有几只不知名的长着翅膀的巨大鱼类路过,路过时还顺便一口吞了几条小鱼。天空中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但依然很明亮,因为有满天星河,照得原初水域跟白天一样,看样子这里永远不会有黑夜。
努恩把伊瑞特抱到水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跌落过冷水池,伊瑞特向上拱了拱,抱着努恩不肯撒手。努恩轻笑着拨开她的小爪子,攥在手心里拿到唇边亲了亲,好看的眼睛里映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阿芙纳鲁拉甚至可以看到水中的太阳,或许那是伊瑞特金色的眼睛。
努恩又和伊瑞特腻歪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伊瑞特穿着洁白镶花边的裙子,跟个小天使一样,跑去找阿图姆。这是阿芙纳鲁拉第一次见到几千年前的阿图姆,或许那个时候他还未成年?
小阿图姆的眉眼间透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他好像从小就知道他会成为神王。幼年阿图姆的个子比伊瑞特高了两头,导致伊瑞特只能仰头看他,连带着阿芙纳鲁拉也是。
伊瑞特想让阿图姆陪她玩,但阿图姆冷淡地拒绝了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阿芙纳鲁拉对于这样的阿图姆感到好奇,但伊瑞特显然不是。因为阿芙纳鲁拉清晰的感觉到了伊瑞特心中缓缓升起的不可忽视的失落感,就好像失落的人是她一样。
“阿图姆哥哥...”伊瑞特望着阿图姆的背影小声叫了一声,但阿图姆没听见,自然没有回头。伊瑞特又转身去找阿波菲斯,娇柔的声音听起来依然稚嫩可爱,
“阿波菲斯,哥哥他不理我...”
“阿图姆刚跟着瑙涅特阿姨练习完魔法,可能是累了吧。”
在这场梦境中,阿芙纳鲁拉看清楚了每一个人,但唯独阿波菲斯的面孔始终是模糊的。只有一个大概轮廓,感觉眉目清秀,但也仅此而已。
“伊瑞特,我陪你玩吧!”
阿波菲斯的声音又传来,他伸出一只手邀请伊瑞特,似乎在笑。
伊瑞特没有犹豫,搭上阿波菲斯的手就跑开了,期待的心情将之前的失落一扫而光,他们一前一后跑着离开,但阿芙纳鲁拉还想回头再看阿图姆一眼,可是伊瑞特却再也没有回头。
有那么一刻,阿芙纳鲁拉开始分不清这副身体到底是伊瑞特还是她阿芙纳鲁拉。因为她们何止是眼睛相似,她们简直长得一模一样。她会从努恩湛蓝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身影,看到伊瑞特眨着晶亮的眸子笑着对他说,“努恩叔叔,你对我真好,”
阿芙纳鲁拉不能用伊瑞特的身体做任何事情,只能跟着伊瑞特的思维走,她最喜欢和努恩还有阿波菲斯玩,目前阿芙纳鲁拉并没有见过原初水域的另一大神明瑙涅特,她是努恩的妻子。但对于努恩和伊瑞特的暧昧,瑙涅特似乎从来不出面,她在默许着他们。
伊瑞特18岁前的日子过得轻松愉快,她很少刻苦练习魔法,多半是阿图姆一个人在练习,而阿波菲斯和伊瑞特会偷跑出去玩。有一次,阿波菲斯和伊瑞特跑着跑着跑到了一棵巨大的榕树下,他们累的气喘吁吁,连阿芙纳鲁拉也在跟着喘气。阿波菲斯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苹果,和伊瑞特分着吃。伊瑞特笑着说苹果好甜,阿波菲斯就低头吻了她,蜻蜓点水般。
伊瑞特没有挣扎没有拒绝,但阿芙纳鲁拉感觉到她并不喜欢阿波菲斯。伊瑞特太单纯了,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如果她懂,她不会注意不到努恩对她异样的心思。她对任何一位神明都没有心动,她只是肆无忌惮享受着他们对她的好,她不会回应也不会给予。在原初水域,唯有阿图姆不会宠着伊瑞特,他甚至对这个小妹不闻不问,已经达到了无视的地步。伊瑞特或许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叫春心萌动,因为她的确爱上了阿图姆。
五位神明之间微妙的气氛是在阿图姆十八岁时打破的。阿蒙应众神要求来接三位神明回神界,辅佐神王阿图姆即位。临走前,阿蒙、阿图姆、阿波菲斯、伊瑞特、努恩和瑙涅特一起吃了一顿饭。那顿饭的气氛诡异又微妙,六位神明坐在星空下享用着晚餐。
忽然,不知道是谁手滑,一把切肉用的小刀插进了伊瑞特的手心。
伊瑞特眼眶刷一下就红了,阿波菲斯率先用纱布为伊瑞特包扎,而努恩也开始施展治愈魔法,眉头皱得跟满是沟壑的山谷似的。阿图姆也过来帮忙,但只是神色淡淡的站在阿波菲斯身后,瑙涅特没有动,阿蒙也没有动。
后来伊瑞特就没走,只有阿图姆和阿波菲斯回神界了。阿图姆离开的那天晚上,伊瑞特正靠在努恩怀里掉眼泪,而努恩抱得更紧了。伊瑞特跟努恩说自己害怕,不想去。努恩说,那就不去了,留在原初水域,我照顾你一辈子。
那一刻,伊瑞特的眼眸中没有动容。
努恩的执着却换来了瑙涅特的怒火,一气之下,瑙涅特亲自将伊瑞特送到了阿图姆身边,并叮嘱好好照顾。那是阿图姆开始管伊瑞特的原因,也是伊瑞特和阿图姆的开始。
伊瑞特刚来神界,人生地不熟,心里胆怯又害怕。她想让阿图姆送她回去,便来找他。那时候阿图姆在处理事务,他刚接管三界,有很多事情要忙。伊瑞特哭得小脸像是花猫,求他,“阿图姆哥哥,你送我回去吧,我不想呆在这里。”
像是个不懂事的小孩。
阿图姆看都没看她,继续忙着手中的事务,伊瑞特就在旁边哭,哭累了,就睡着了。等阿图姆深夜处理完事情,从长桌边站起来,看着哭得满脸泪痕但睡得很香的伊瑞特,愣了两秒,随后慢慢弯下身把伊瑞特抱了起来,带着她回了宫殿。
伊瑞特因为是阿图姆的妹妹,被安置在太阳神宫中阿图姆寝宫的隔壁,阿芙纳鲁拉曾见过那个房间,发现幻境居然与现实一模一样,里面的摆设家具一点儿都没变,仿佛房间的主人还会在晚上回来,躺在柔软的床垫上休息。
伊瑞特靠在阿图姆怀里,半梦半醒地抱住阿图姆的脖子,就像小时候对努恩一样。阿图姆身子也随着僵了,脚步都不太顺地走回了寝宫。
阿芙纳鲁拉觉得,伊瑞特或许是阿图姆的性启蒙,不是那方面的,是对于异性这方面的。毕竟阿图姆从小到大没有接触过一个女神,伊瑞特是第一个。
后来,伊瑞特就经常去找阿图姆。阿图姆坐在桌前处理事务,伊瑞特就靠在旁边的柱子下发呆,支着头看向阿图姆,也不说话,安静地仿佛她不存在一样。阿芙纳鲁拉也藏在伊瑞特的身体里,看着几千年前的阿图姆,一看就是一下午。
伊瑞特在原初水域时练习不认真,几乎没学会什么魔法,导致她被舒神嫌弃,一连阿波菲斯一起被排除在外。阿图姆经常会私下里教他们剑法,阿波菲斯学得极好,伊瑞特手笨地拿不住剑。
伊瑞特就这么一日日陪伴在阿图姆身边,阿图姆或许也习惯了她的陪伴。阿芙纳鲁拉发现,伊瑞特在阿图姆身上停留的目光多了,看向他时眼里的光也多了。
后来,阿图姆的宫殿里多了一张软塌,就在伊瑞特以前靠坐的柱子下。
后来,伊瑞特床榻的旁边多了些安神的莲花花瓣。侍女说,是王送来的。
后来,阿图姆会分出那么一小部分时间手把手教伊瑞特执剑,耐心等她一遍遍练习。
和阿波菲斯的对话也变得少得可怜,仅有的几句都是阿波菲斯的请求。
“伊瑞特,我陪你玩吧。”
“伊瑞特,陪我去杜阿特,好不好?”
“伊瑞特,陪陪我,好吗。”
而伊瑞特的回答基本都是,“不,我想去找阿图姆哥哥。”
伊瑞特眼中的光亮了,阿波菲斯眼中的星星陨落了,一颗一颗划破他灰褐色的眼底,像是怎么也抹不去的暗影。
但令阿芙纳鲁拉不解的是,伊瑞特明明拒绝了阿波菲斯去杜阿特的请求,那为什么后来又去了呢?如果她不去,是不是就不会和阿图姆发生争吵,而以后的一切也不会发生?
阿芙纳鲁拉这么想着,恍然觉得自己像是意外闯进美好故事的局外人,她看不懂眼前的一切,却被迫承受着。她忽然觉得煎熬,越见到伊瑞特的回忆越觉得煎熬。她藏在伊瑞特小小的身体里默默注视着曾经神界发生的一切。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进入的幻境从何而来,也没有想过这故事发生的不定因素。她只是想一直看下去,一直看下去...她想要看到阿图姆从何时开始爱上了伊瑞特,又是从何时起将她当成心间至宝...以至于需要她这么一个一模一样的人类替身。
可正当阿芙纳鲁拉沉浸在其中时,突然,一记响亮的破碎声传来,随后便有一名男子逆光而来。棕色短发,暗绿眼眸,眉宇间的急切和担忧不加掩饰...阿芙纳鲁拉迅速的反应过来来者究竟是谁。
随着男人越走越近,他的声音也随之传入了阿芙纳鲁拉的耳朵。
“该死,在呆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阿芙纳鲁拉靠在软榻上,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神明,又抬头望了望圣殿上垂头处理公务的阿图姆,他那么冷静,对下面的一切无动于衷。他只是抬头淡淡地望了一眼阿芙纳鲁拉,便又低下了头。
阿芙纳鲁拉又望向眼前的男子,才终于确定了什么似的开口道,“是你吗?阿努比斯....”
埃及神话小知识:
阿努比斯(Anubis)形象通常为黑色豺狼头人身或全身豺狼,黑色象征死亡与复苏,负责引导亡灵进入来世,监督尸体防腐和木乃伊制作过程,在“心脏称重”仪式中协助欧西里斯评判亡者灵魂
荷鲁斯(Horus)象征天空、王权、太阳与战争,形象通常为鹰头人身,或完全呈现为猎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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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塞特兽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