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OT/利威尔bg] 定约日 第4章 第 4 章

既然决定了短时间内不离开利威尔，就要想想什么调查形式能够伪装成工作，万一有必要的外出，看起来也像出差一样。

再给利威尔一些时间吧。

青阳长叹一口气，从椅子上起身，从雕花木柜里翻出前段时间刚用死气之火烧的瓷茶具。本来应该少用死气，但商会开的价格实在是太高了，要的话只能去抢；利威尔又很喜欢喝茶，为他做一套也没什么。

三年已经足够青阳摸清世界的基本准则：

1. 人类历史仅有一百年，

2. 人类生活在墙内是理所当然的，

3. 墙壁外有巨人，

4. 对墙外世界好奇的所有人都应作异端处理。

感谢温海姆，如果没有他的指导，很多细节连开口询问的可能性都没有。这里是王都，希纳之墙，中心的中心。青阳但凡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点对墙外的好奇，那群宪兵就会像闻到肉的恶狗似的闻风而至。

她在地下打听时，听过很多“被消失”的故事。虽然世界都是盖着一层名为“美好”的遮羞布，看起来浪漫又迷人，掀起真相的面纱后总是恶臭扑鼻，但那些大都是利益相关的私人集团为首；以国家为单位的大规模掩盖通常不被认可，因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国际社会的谴责和舆论压力总会迫使机构做好绝对的保密工作或者把控尺度、见好就收。

这里不然。

这种平衡在这里不存在：墙内有王，墙壁之外没有人类。墙壁内以王为尊，墙壁外的一切都是禁忌——

“墙壁外只有巨人。”这是一个调查兵在壁外调查后反复念叨的。

在他经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壁外调查后，像是因为在墙外大受打击，好容易捡回一条命却疯了。

回城时，居民们看着呢，他疯得彻彻底底。据说，回去后连睡梦中都反反复复地念着这句话。

于是青阳的日记里多了这一条情报，在上面打了个问号。既然墙外是禁忌，为什么允许调查兵团出城？既然允许了出城，为什么乘坐热气球想要探索的夫妇会“被消失”？

这显得敢在王都开一家藏有**的书店店长——温海姆·克劳施，格外有胆量。即使他曾有贵族背景，即使他的书店开在地下街。

“埃尔文，”青阳看着被温海姆带过来的训练兵，并不意外他们认识，“温海姆果然是你的人。”

“你看起来也知道这件事。”埃尔文坦然地在桌边坐下，“我将此看作我对你有价值的信号。”

“……”她不予置评。

利威尔喜欢的红茶香渐渐弥漫开来，是茶泡好了。

埃尔文看着绷着青筋的手捏着壶柄，向杯中缓缓注入亮红的茶汤。

青阳先为埃尔文倒了一杯，才端着自己的那杯在他对面坐下。

“这里装修得很不错。”埃尔文环视着房间，先开口道。

他被温海姆带上楼来时，细细观察了一番：一栋二层的小阁楼，清理得干干净净，外墙立面都一尘不染，木地板也刷得锃亮。整栋房子贴了墨绿色的墙纸，家具刷了清漆，看上去棕红油亮，搭配上绿色格外好看；还有许多雕花儿的物件，像是贵族用物。二楼外还有个小阳台，栏杆上挂着几盆红黄白的小花儿。

看起来不像是地下上来的人会布置出的房子，太有情调。

“谢谢，我也很喜欢。这个圆桌，你坐的凳子，还有你身后的柜子，都是我做的。”青阳吹着茶水，热气蒸着她的眼睛，长卷的睫毛上挂着细细密密的水珠。

埃尔文看不清她的神情。平心而论，埃尔文也知道青阳是难得的美人。她的东方血统让她与众不同，在一众深邃的五官中带来截然不同的温婉，接近就让人如沐春风。但也有时，眼睛一闭一睁，那双凤眼像在一瞬间撕裂了婉约的表象，透着肃杀之气。

比如现在，青阳抬眼看向埃尔文，一股威压扑面而来。

“包括你手上的茶具，也是我做的。”凉的差不多了，青阳一口气喝完茶，收敛气势，垂下眼皮把玩手里的茶杯。

看颜色，杯上和壶上画的是花草，具体是哪一种，埃尔文却看不出来。这是瓷器，据他了解，只有东方血统的贵族拥有家族流传下来的瓷器。而传承有瓷器制作技艺的朗格一家，也因为黏土稀少，子弟缺乏训练，在前几年彻底断了这门手艺。

所以，花草可能是墙外的，瓷器制作工艺也可能是墙外的。

埃尔文的眼睛越来越亮：“温海姆说得没错，你果然知道很多墙外的事。”

“你们关系倒是很好，墙外墙内的敢时刻挂在嘴边。”

利威尔总叫他“金发男”，青阳想起来就觉得好笑，不知道他这个爱起外号的习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可爱极了。

埃尔文·史密斯是青阳在一次地上交易时偶然通过温海姆认识的，但现在想来，这个偶然应是早有预谋。彼时她正和温海姆说着地下书店的事，安顿他在地下避风头。

敲定挪去地下的细节后，他们闲聊起来，其中有一本书说墙外没有人类，青阳对温海姆感慨：“……武断又荒谬的结论，缺乏证据和论断，直接给出结果。这样的言论，竟然是真理，被墙内人信奉了百年。”

三个月前，他们在一家叫做“百年历史”的书店里，推开其中一个书架，里面别有洞天。埃尔文恰好也在，这里是一个秘密基地，聚集着对墙外世界感兴趣的人，像绅士俱乐部一样，心照不宣地为彼此保守在店内说出的狂言。然而这样的人在希纳之墙里越来越少，调查兵团又驻扎在玛丽亚之墙，所以基地时常被青阳和温海姆包圆。

店长很神秘，青阳向温海姆打听过，他讳莫如深。

或许是什么贵族的阴私吧，没得到答案的青阳瘪嘴揣测到。

“您好，我是埃尔文。”听到她质疑墙外没有人类的结论时，原本在旁边翻着**的士兵终于坐不住了，起身过来攀谈，“您对这个问题是怎么想的呢？”

“胡说八道。”青阳不假思索道。

埃尔文微笑起来：“我也这么认为。”

那是青阳和埃尔文的第一次见面。他梳着偏分，头发总是一丝不苟地用发胶拘在耳后。每次见面，他身上总是穿着训练兵的兵服，脚上踏着方便行动的长靴，身上绑着细细的皮带，埃尔文介绍说这是为了方便使用立体机动装置，不是他个人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青阳对此当然好奇，于是埃尔文和她大致描述了运行原理，并承诺有机会一定会带她见识一下。他现在还在当训练兵，再过数月就会选择加入调查兵团，到时使用立体机动会更自由些。

这位士兵彬彬有礼，相貌板正，谈吐自如，言语间能捕捉到他思绪如电，联想能力极快，再微末的细节也能被他联系起来，得出最大胆、最正确的结论。

“你要去调查兵团？温海姆——哦，我家中的长辈，和我大致说起过一些，但你或许能给我更多细节？老实说，我对你这样优秀的士兵会选择的去处好奇极了。”

“调查兵团是唯一一个被批准做墙外调查的军团。调查兵们负责在墙外建立据点，和巨人搏斗，绘制墙外地图——为人类的未来拼上性命，献上心脏。相对的，新兵死亡率高达7成。”

当时她听到这么伟大的理念，一时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不是青阳认为他可笑，恰恰相反，她理解对外调查的必要性，获取情报是必须的；但她决联想不到人类存亡这么伟大的概念——不是因为墙内的思想影响了她，而是因为她来自一个科技更发达的世界。即使现在有些落后，她也坚信这些科技发展都能被时间弥补回来，人类这个物种有一种韧性，不是类似宇宙大爆炸之类的天灾，决不可能使人类灭绝。

不过，也或许巨人就是这个世界的天灾。

当对巨人的好奇心升起后，这种求知欲无时无刻不折磨着青阳，她有预感，巨人就是这个世界的力量构成关键。可有些与巨人相关的资料只有士兵能够接触到，于是她和埃尔文的书信往来渐渐增多，他们成了好友。

“埃尔文，你很聪明，也不该低估自己的身份和头脑对我的价值，”水开了，青阳用铁杆把水壶从壁炉里挑出来，给自己续了一碗茶，“我很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但我更珍惜我的性命。你对墙外的好奇心会在加入调查兵团之后正当化，而我不会。你知道我的秘密，我要如何才能信任你？”

“墙外的任何情报都异常宝贵，我在加入兵团后会想办法向团长举荐你，作为调查兵团的一员和我们行动。当然，我会尽全力保障你的安全。”埃尔文认真地看着她，紧皱的团眉下已经初显一个士兵的坚毅，“青阳，为了利威尔，请你务必站在人类的一边。”

“哈，你总是很喜欢用宏大的词汇，就好像不这么说就不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了，埃尔文，”青阳失笑，摇了摇头，“但你又看出了利威尔对我的重要性……老实说，他有绝对的自保能力。我很信任利威尔，只是他还需要些时间来成长罢了。”

她看向茶杯的眼神变得温柔，长出斑点的手无意识摩挲着它：“他是不需要我的，说不定离开我还成长的更快些，用利威尔来威胁我是一步错棋。”

“不过，或许我也该学会放手……可以哦，我答应你。不需要你来保护我，不出意外的话，我比你强多了。我不会天天呆在兵团里，希望这点你也可以和上级沟通。”

原本沉重的气氛倏地轻松了起来，埃尔文松开眉头，连无意识捏紧茶杯的手都松开了。他赌对两件事：青阳对墙外的了解程度，以及青阳对利威尔的态度。

利威尔的名头虽然在地下街已经家喻户晓，但还远远未到地上也知名的地步，埃尔文能注意到也是因为青阳无时不刻保护着他。有几次接触下来，他甚至认为利威尔对青阳抱着并非家人的孺慕之情，而是带着仰慕的男女之情。

现在看来，应该是他想多了，或者说利威尔的态度对青阳的选择并不重要，她只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这个局面对埃尔文应该更有利，未来他与利威尔谈判时能两头获利。

谈的时间太久，日头渐渐西斜，眼看着就要沉下城墙。

“喂，衣服买回来了——”利威尔抱着牛皮纸袋上楼，看到坐在房间里的金发，瞳孔猛地一缩。

“那么，时间也不早了，具体细节我写信给你。”埃尔文听到来人的声音，识趣地起身告辞。

利威尔把纸袋放在桌上，眼神和埃尔文撞在一起。

“嗯，有不方便的就给温海姆吧。吃完饭再走？”青阳很习惯地开口留人。

“哈？”利威尔一记眼刀剜到埃尔文身上。

“改天吧。”埃尔文淡定道。

“改天？”还是利威尔。

“好的。”青阳淡定道。

他们只差四岁，为什么利威尔一点人情世故也不懂？青阳绝望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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