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温宥绝对不是什么因为生病就不工作的人,但陆楠木还是有办法把饭局推迟到五天后。
这并不什么难事,他只需要皱皱眉表达下自己的不满,薄温宥自会乖乖的凑上前来哄着他。
晚饭后,陆楠木带着他参观房子,无意间碰倒了放于书架上的家规,陆楠木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转变了方向拉着伴侣的手去了茶室。
家里的笔墨纸砚是放在茶室的,陆楠木平常闲暇时就会在这儿喝茶看书,兴致大发时再练练字。
陆楠木把宣纸铺好,用镇纸压上,随后把砚台摆到薄温宥面前,问:“练过书法吗?磨墨会吗?”
“会握毛笔。”薄温宥这么说着,已经拿起墨条,动作轻缓平稳的打着圈磨墨。
陆楠木看了眼他的动作,大致是没有问题的,还以为他是在谦虚,“那就可以了,待会家规内容你来写。”
他说着,提笔沾墨,潇洒的写下家规二字后,就把狼毫放到薄温宥手心里。
薄温宥握着笔,不明所以,自行翻译道:“家规?我们两个的同居守则?”
“差不多是这样。”
“哦哦,”薄温宥点点头,问:“那第一条写什么?”
他这么问着,脑中已经有了想法,在得到陆楠木那句“你想写什么写什么。”后,他提笔,有些手抖的写下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薄温宥每日给楠木早安吻和晚安吻各一枚。
陆楠木站在他身后,看到薄温宥的字后先是嘴角抽了抽,他想开口吐槽,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家规内容给吸引了。
早安吻和晚安吻,这确实是重要到该列于家规首行的。
美人心里高兴的都要开花了,面上却还要维持那副高冷的派系,“你倒是会给自己谋福利。”
话落,他要走了薄温宥手里的笔。
薄温宥闻言有些紧张,犹豫片刻后还是乖乖把笔还给了陆楠木。他并不觉得这离谱的第一条有可能会成为他们的家规。
陆楠木要过笔实际上并没有别的目的,他单纯的怕薄温宥胆子小手又快,万一把这条画掉的话,他还真不好找理由再添上。
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好的家规了。
拿过笔的陆楠木思考了一会,随后脸上勾起抹坏坏的笑,他单手勾着薄温宥的脖子,颇为傲娇道:“不过我可以宠着你,第二条就写家规首条永不废除。”
话没说完,第二条已经写完,足矣见制定规则的人有多么迫不及待。
对比起题头家规二字的工整,陆楠木再写的第二条家规就显得无比龙飞凤舞,像是害怕薄温宥会反悔似的。
不过他字好看,纵然写的是草书,依旧看着苍劲有力,与薄温宥的字形成鲜明的对比。
气氛到此,往日安静的茶室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欢声笑语。
等家规写完,薄温宥都成了个小花猫了,脸上手上尽是墨水。
陆楠木手也脏了,墨水侵染了手掌,勾勒出陈年的伤痕,那痕迹浅极了,如果不是墨水沿着那细小的纹路流淌,怕是难以察觉。
薄温宥盯着那些伤痕看了很久,久到陆楠木已经洗干净了手,忍受不了这人直勾勾的眼神,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凶巴巴的开口道:“看这么久,怎么,嫌丑?”
“当然没有!”求生欲让薄温宥拼命摇头。
但陆楠木似乎不信,薄温宥看出来了,于是他隔着条干净的毛巾去捧着陆楠木的手,解释道:“我只是在想,这一路走来,你究竟有多艰难呢?十八岁的陆楠木,会害怕炮火的无情吗?”
长期处于战争中的人民对死亡是惶恐到麻木的,处于最底层的Omega更是被当作母猪,生育工具,他们若想活着,除了行尸走肉外,别无他法。
因为你无论怎么反抗,都会发现,现实根本无力改变。帝国常年打仗,死的人堆得烧都烧不过来,不使用铁血手段逼迫Omega繁育后代,这仗,谁来打?
陆楠木麻木太久了,所有人都逼着他勇敢,事实上他也必须英勇无畏。如果连帝国的上将都害怕死亡,那这个国家,该怎么办呢?
可他不是坚不可摧的,只要是人就一定会害怕。
薄温宥的这个问题如潺潺溪流,猝不及防的流进了陆楠木干涸的生命中,他感到委屈,这十几年来堆砌的无处宣泄的委屈泄洪般在他眼眶里翻腾,可到底是没能流下,只是化为一句轻飘飘的:“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陆楠木说完,如释重负的笑了笑,语气轻快:“不过这场战争就快结束了,虫族就要被绞杀干净了,官方预估还有四五年,这是保守的,最多三年,世间不会再有一只虫族。”
“楠木很自信呐,”薄温宥洗干净了脸,斜依着墙壁打趣道,“不过差不多是三年,我之前用精端计算机算过。”
陆楠木揉了揉爱人带点儿肉肉的脸颊,有些诧异的开口:“你什么时候又学计算机了?不是医法双学位吗?”
薄温宥任由他的手胡作非为,很云淡风轻的回应道:“就学两样多无聊啊,不是我跟你吹,双学位是大学能给我的极限,不是我的极限。”
“哟,这么厉害?”陆楠木坏笑着调侃道,“那请问大学霸为什么不能从事律师和医生呢?”
他说完,被医法行业全面封杀的薄温宥果不其然破防了,他蹂躏着手里那条可怜兮兮的毛巾,垂死挣扎道:“不带你这样攻击人的痛处的!”
“哈哈哈哈哈”
陆楠木毫不留情的嘲笑着,直到笑够了,他才揉了揉自己笑僵的脸蛋,惊觉的开口:“糟了!笑会长皱纹的!都怪你惹我笑了这么久!”
他说着,恶狠狠的捏了捏薄温宥的耳朵,随后对着镜子看了又看,生怕错过自己脸上任何一条小细纹。
薄温宥安安静静的陪着他照镜子,陆楠木时不时会透过镜子,看看他那个懒洋洋依靠着墙的爱人。
“哪有皱纹,我只看见了个漂亮的Omega。”
薄温宥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或许是无聊了,他突然凑上前,对着陆楠木温声开口说道。
“你从哪儿学会这骗人的话?等我老了,还会这样骗我吗?”
陆楠木确认自己确实没有皱纹后,转过身,两人面对着面,靠的极近,薄温宥都能清晰的看清心上人的皮肤纹理。
他年轻藏不住事,腼腆至极的笑了笑,红着脸低下头,什么话也没说。
但随后,他又坚定的抬头看着陆楠木,试探性的环住爱人的纤细白皙的脖颈,缓缓的凑近,直到陆楠木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滚烫的气息勾人似的若有若无的扑打在自己脸上。
原来凑近时,是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的。
“楠木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这话是情话,也是我永恒的真心话。现在年轻,皮肤光滑的陆楠木是最漂亮的,日后衰老,有皱纹,满头白发的陆楠木也是最漂亮的。因为我爱你,你在我心里早早定了型,你就是那个最漂亮的代表。无论我睁开眼看着你,还是闭上眼想着你,我心中的爱意总是惊涛骇浪,汹涌奔腾的想奉到你眼前,叫你看见。”
没有想象中的初吻降临,陆楠木与薄温宥对视着,他没有错过爱人眼中深情的爱意,浓烈的像假的。
温情不过片刻,他就冷着脸的推开他,宛若独自坚守古堡的老者,眼神阴翳的威胁道:“你还年轻,不该夸下海口,倘若日后你背叛了我,我会割掉你这条说谎的舌头和说着爱我的眼睛。我可以给你个机会收回这话,不然他日你后悔,我绝对不会因为你的求饶而心软......”
陆楠木话没说完,就被薄温宥捂住了嘴。
他得意洋洋,眼里没有恐惧,那张俊美的脸庞因激动而扭曲,“我绝不收回!我是年轻!但说的句句是实话。如果未来的我违约,除了舌头和眼睛,我整个人都任你处置。你可以砍断我的四肢,撕掉我的皮肉,拆开我的骨头,掏出我的心脏,你甚至可以在我曾许下诺言的喉咙塞下一千根针......我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
清白的人才不会害怕对犯罪者的惩罚,尤其是薄温宥这样正气凌然的热血青年,他会高举大旗,要求严惩世间所有辜负真心的人渣。
薄温宥越说越激动,他重新环住陆楠木的脖子,陆楠木几乎能透过他慷慨激昂的宣言听见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他抬手,犹豫着是否该抱住自己的爱人。
突发状况总是来得猝不及防,他的手还没搭在薄温宥后腰上,薄温宥突然呼吸一窒,直挺挺的倒下去。
表白表到自己昏迷的,他怕是全球唯一一个。
“欸!”
现场瞬间变成了陆楠木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他空悬在半空中的手臂托着薄温宥,他大脑瞬间闪过个突兀的想法:这样激烈示爱后的拥抱竟是以这样奇怪的方式进行,以后还是不要有了。
想完,他抱着薄温宥,匆匆忙忙跑回了卧室,将人安放在床上。
昏迷不过几个呼吸的间隙,这边陆楠木刚拿起手机准备把医生叫过来,那边薄温宥已经睁开眼,极为可恶又无辜的看着他。
二人相顾无言,陆楠木拿着手机,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陈泽柏,你过来,对象刚刚昏倒了.......不过现在醒了,但还是你还是过来下。”
他格外咬重“你”这个字,薄温宥不明所以,但电话那头陈泽柏懂了,他谨慎的又向自己老板确认:“陆上将,是我一个人过来,对吗”
“嗯,聪明,快点来。”陆楠木随口夸了一句,挂了电话,他将手机丢到旁边,伸手摸了摸薄温宥的额头,话里满是无奈:“虽然我没见过表白的场面,但激动到昏倒的,我猜你是独一无二的。”
吐槽完,他察觉到薄温宥又烧了起来,“怎么又发烧了,没见过身体这么差的。”
说归说,嫌弃归嫌弃,还是要想办法调理好薄温宥的身体的。
就比如房间里1克上千的香料,自薄温宥住进来这一天起,陆楠木从未断过一日。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私人医生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在打了退烧针留了感冒药后,又揣着陆楠木给的红包披星戴月的回家去。
此刻,还在为轻轻松松挣了五千元加班费高兴的陈医生还不知道的是,日后这样的加班是频繁的,看不见头的。
打了针后,薄温宥没有马上退烧,他给自己找了点酒精擦了擦,在进行物理退烧的加成后,又跟个没事人似的生龙活虎的乱蹦乱跳。
旁观者陆楠木是看不下去的,他把温水推到薄温宥跟前,监视他吃了药,随后强硬的要求道:“别看电脑了,躺床上去。陈医生都说了,你要好好休息。”
曾经对医生的话嗤之以鼻的陆上将而今也能把医嘱放在心上了。
薄温宥听话的照做,不过嘴还没打算歇着,垂死挣扎道:“才八点多!现在躺着多无聊啊!其实我看电脑也是休息,你看我坐着也挺舒服的不是吗?”
陆楠木没有正面回应他,他自己换上睡意拿了本书坐到床上,才挑眉,漫不经心的问:“你不愿陪我?”
此言一出,薄温宥不强词夺理了,老实了,整个躺得笔直的像条咸鱼。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那行,躺着吧。”
陆楠木点点头,手搭在薄温宥的额头上,又说:“这几天都在家躺着,礼拜四我带你去见人。但你要听话,要是不好好养病,我就不带你了。”
“好好好,”薄温宥连连应下,他比了个四的手势,发誓:“保证完成任务。”
陆楠木翻了页书,很温柔的夸奖道:“嗯,宥子最乖了,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