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祟 第11章 夜谈

“喂？左桔啊，我上次让你帮我整理的文件整理好了吗？”来电是左桔的大学导师，叫徐秀，左桔很尊敬的一位老教授。

左桔读研的时候受过徐老师许多照拂，很是感激她的栽培，即使毕业两人也一直保持一定的联系。因为左桔做事靠谱细致，徐秀经常拜托她帮忙查找资料。

“整理好了，您稍等，我给您发过来。”左桔到书房翻找，工作桌上，抽屉，电脑后，却都没看见U盘的影子。左桔拧眉，站在书桌前，昨天她在办公室就把文件资料都拷贝到U盘里了啊。

等下，办公室……糟了，U盘忘在公司了！

昨天接到庄湘电话她就赶紧下了楼，U盘应该还在办公室的抽屉里。

左桔扶额，对自己这种粗心大意的行为感到羞愧。她抱歉地回电话说明情况，请求对方稍等一下，她马上去公司拿。

听她道歉，徐老师非但没责怪，还说现在太晚让左桔明天再去，但左桔从不喜欢让别人为自己的过错买单，再三保证十二点以前会发到老师邮箱。

“好吧，你啊，还是那么固执，路上注意安全。”徐秀很喜欢左桔，曾不止一次希望左桔留下来继续进修，但左桔想要快点工作，于是只到研究生毕业。徐秀纵然惋惜，但了解到她家庭，也尊重这个决定。

左桔声音柔下来：“谢谢老师。”

开车到公司，左桔匆忙进到办公室，将就办公室的电脑给老师发了过去。看见邮件发送成功的标识，左桔微微松了一口气。

把U盘放进口袋，关了电脑，左桔走楼梯下去。一楼的灯还亮着，左桔向旁看了一眼，整个走廊都被最里的排练室的光照亮。

排练室灯没关？

左桔本着节俭原则，走过去。

此时一个人影在门口闪动，左桔提高警惕，等她到排练室门口，那人正巧靠着墙坐到地上，一个抬头一个低头，互相干瞪眼。

“庄湘？”

“左桔？”两人同时开口。

“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说放假？”庄湘额发微湿，喘着气，从旁边的箱子里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目不斜视看左桔。

左桔松口气，倚门浅笑。

“你说的，‘回见’。”

“啊？”庄湘呛了一下。她发回见纯纯是客套一下，不会真有人当真吧？就算见也不是大半夜见吧。再说，左桔怎么知道她在排练室的？这女人有特异功能？

看见她越发紧蹙的眉，左桔知道她又在乱想，便解释：“开个玩笑，我是来拿U盘的，不小心落在办公室了。”她扫一眼排练室，发现只有庄湘一个人在。左桔看眼手机，已经快十二点了。

“这么晚，你还不回家吗？”

“还早，我想休息会儿，再过几遍。”庄湘又喝了口水。这有什么，她以前在团忙舞台的时候睡排练室都是常有的事儿。拧紧瓶盖，庄湘抬头看左桔，见她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问：“你现在忙吗？”

“不忙。”

听见这个回答，庄湘嫣然一笑，扯扯左桔的衣角：“那陪我说会儿话呗？”

“好啊。”左桔挨着庄湘坐下来。

她发现庄湘今天没有化妆，素面朝天，但五官底子好，一双桃花眼亮而清，唇色透着淡淡的粉，戴了副黑色的圆框眼镜，显得呆萌俏皮，一头金发用皮筋松松拢起，没有妆扮后那么明艳。左桔瞥到她眼底淡淡的乌色和略显苍白的脸色，微微抿唇。

“你们这一行，是不是经常熬夜啊？”

“岂止是熬夜，经常通宵连轴转，赶通告的时候能睡两三个小时就不错了。”

左桔点头，接：“压力很大吧？”

庄湘叹了口气，说：“做艺人嘛，压力大也正常，毕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注定要承受来自各方面的议论。记得我第一次受到网络舆论的压力是十七岁，当时很不懂为什么自己会遭到来自陌生人的揣测和恶意，明明也在努力，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却把锅扣到我头上，我还为此好几天吃不下饭，晚上躺在床上流眼泪。”她笑了笑，摇头。

“现在想想，真是傻。”

左桔正色：“有什么可以跟我聊聊。”

庄湘听见这句话，突然忆起第一次和左桔在酒吧见面，她也是这么说的。大概是心理医生的职业病吧。庄湘秀眉轻挑，打趣道：“左医生真是敬业，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热心呀？”

“除了病人，我只对朋友这样。”

庄湘轻哼，她才不信，第一次在酒吧见到时她们明明还没成为朋友。但看着左桔澄澈的眸和认真的表情，让人不由自主想要跟她倾诉。

“其实有时候我也很迷茫，似乎每个人都觉得我配不上现在的位置，不管是三年前还是现在，我好像都是依附着别人。”

“左桔你说，流量，资源，颜值，能力，到底哪个才是最重要的？刚开始大家都说我有做偶像的天赋，我是天选，可是事实证明，‘漂亮’虽然的确能让你一开始就得到比别人多的关注，但它并不能保你一辈子，身边的人哪个不优秀呢？这个圈子更新迭代得快，没有曝光，就注定会埋没。我从前一直觉得只要把能力提上去，就一定会被人看见，可是现在，曾经并肩的人已经跑到很远的地方了，我却好像止步不前，是我的能力配不上好的资源吗……”

左桔静静聆听，目光自始至终都停在她脸上。即使不施粉黛，庄湘的五官也很漂亮优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能令人快速察觉到。

她此刻寞然的神情，仿佛不是一个当红艺人，还是那个刚进公司对未来迷茫的练习生。

左桔接触过几个十八线小明星，实话说，每个人都有一定的能力，但她们常常陷入一个误区，认为资源都是应酬出来的，所以选择游走于各大酒桌，去与所谓的金主、老板周旋，最后拼尽全力获得一个不痛不痒的报酬。也许这样做会有几率得到青睐，自此走上背靠金主捧红之路，但大多只是加速了自身的灭亡，在堕落和嫉妒中无效挣扎，最终泯灭。

她当然不希望庄湘出现这种想法。

“在大家都在朝前跑的世界，原地不动就是退后。”左桔思忖，直视庄湘眼睛，郑重道：“荣誉和成败都是暂时的，可是你的能力不是，努力本身没有错，机遇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庄湘其实只是想找个人倒倒苦水，没奢望她会认真听自己说话，此刻见左桔真诚地劝诫，突然有些感性。自从遭到背叛，她好久没和什么人聊过心事了……庄湘摸了摸微酸的鼻尖，别过头，故意冷冰冰说：“真的吗？”

左桔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提议：“你明天舞台呈现可以简约点，陈老师不喜欢太繁杂的，别用太多鲜艳的颜色，尤其是红色。”

嗯？红色？为什么？

庄湘转回去，想问的话在舌尖绕了绕，脑子一热，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玩笑话。

“你给我透题啊？”

眼前人闻言，眉梢轻抬，方才万分真诚的左桔刹那变回了那个傲娇的左医生。她移开眼，平视前方：“你可以选择不信。”

“那我不信。”庄湘有意逗她。左桔冷哼一声，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嘴里咕哝：“爱信不信……”

虽然嘴上说着不信，但庄湘最终还是听取左桔的建议，连夜修改了舞台设计。第二天的呈现，纯白圣洁，却体现出灵魂的挣扎和矛盾。其主题深得陈程心，当下就敲定了庄湘来演唱新歌，并准备两个月后录制舞台节目。

庄湘和陈程交流完舞台相关细节，鞠躬致敬。她今天妆发精致，容光焕发，举手投足自信大方。

“谢谢陈老师。”

“好，忙去吧。”陈程点头，眉目间满是赞赏。之后他和助手说了几句话，又走到柏然面前，伸出右手。

“不好意思，柏小姐，有机会我们再合作。”

“老师慧眼识珠，庄湘很有天赋，确实比我更适合这首歌。”柏然淡淡的，微笑欠身，握手，起身时特意瞟了一眼庄湘，然后对陈程道：“祝老师新歌大火。”

一旁正在发朋友圈的庄湘听见，顿时不悦起来。什么叫“很有天赋”？短短四字就磨灭了她半个月来的努力？说这话不就是想暗中捧杀她吗？

柏然的话术很厉害，在圈内左右逢源，这点庄湘承认自己学不来。但她最看不惯柏然时刻不忘凹自己谦卑有涵养的人设，每次争资源都搞得像是因为她谦让了，自己才会得到这个机会。

庄湘再和柏然多在同一个空间待一秒都觉得晦气，赶紧出去走廊透气。怀里手机震动了下，庄湘翻过来。朋友圈下，周景艺得知她通过很开心，第一时间就评论：我就说庄姐势在必得！恭喜恭喜！

接着新加的练习生和几个朋友也发来祝贺。

——恭喜庄湘前辈！

——前辈火火火！

——祝贺湘湘，下次合作一起吃饭呀。

庄湘挨个回复，正奇怪左桔怎么点了赞却不祝贺祝贺她，突然耳边传来个清泠的声音。

“庄湘，恭喜。”

庄湘回头，看见是左桔。她今天穿了件栗色衬衣，衣角半扎，眉毛也是雾棕色，头发用一个棕色木夹挽起，妆容淡雅，比平时多了几分温柔。庄湘朝她走近，略意外。

“你怎么来了？”

“陈老师打电话让我过来的，不过不能进去，我就去旁边咖啡厅坐了会儿，刚刚看见你发的朋友圈，就过来了。”

“这次还是多亏有你，要是我选了色彩浓重那个风格，说不定就黄了。”柏然用的就是大红大紫的舞台设计，简直是在陈程雷区蹦跶呀。看来她也不怎么了解陈老师嘛。

庄湘幸灾乐祸，抿嘴偷笑，左桔一脸莫名看着她。庄湘对上她眼神，咳嗽一声，敛去笑意：“对了，你怎么知道陈老师不喜欢红色的？”

“这个……”左桔沉吟。庄湘见状，挥了挥手。

“算了算了，不方便就不说了，有空我请你吃饭啊。”庄湘拍她肩，补充：“就当谢谢你。”

左桔看眼肩上的手，蓦然想到上次饭局上两人的交锋，难保这次不是个坑。如是想着，左桔瞬间感觉背后一凉，继而扯出个勉强的笑。

“我最近比较忙……下次吧。”

“也行，那等你有空再说吧。”

庄湘心情不错，并没注意到左桔细微的表情，简单聊了几句就各自忙去了。

除了当事人开心以外，作为庄湘经纪人的曼媛也很开心，庄湘算是她手里的一张王牌了，虽然这张牌老是炸不对地方，但是没关系，比起炸不起来的许多艺人已经好带不少。况且她是真心觉得庄湘潜力无限的。

曼媛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很快就和负责人商定完行程，赶在四月前发了宣告，买了热搜。

【庄湘将与陈程合作新歌舞台】

【庄湘五月音乐盛典】

此消息一出，沉寂了两个月的饭圈顿时活跃起来。

——哟，之前不是传柏然带新歌上五月音乐节吗？怎么是庄湘，被截胡了？

——谢绝拉踩，欢迎了解宝藏女孩庄湘，人美歌甜，舞台精美，四季宠粉，入股不亏！期待庄湘新歌舞台！！

——互联网没有记忆吗？上上个月的瓜就没人记得了？

——啊啊啊美女快出来跳舞吧，让我洗洗眼睛，最近舞台没有能看的了！

庄湘两个多月没登过微博大号，在三月最后一天终于发了一条微博。

发了一个电话的图案，并在后面写：喂？在吗？

底下粉丝纷纷留言，个个痛哭流涕。

【湘菜一号】：在，我的宝，太想你了呜呜呜。

【庄湘的狗】：姐姐，终于等到你～

【湘菜馆馆长】：喂，宝你终于给妈妈来电话了，哇呜呜呜。

……

庄湘看着手机，一抬眸，车窗外蓝天白云，阳光正好。她把手机揣进口袋，深深吸一口气。

好了。她回来了。

以后庄湘就是庄湘，再不会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庄湘：从前的庄湘已经死了，现在回来的是钮祜禄·庄湘！

左桔：（不敢说话，默默点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夜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