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新年便是近二月末的开学季,周女士已经能够下床正常走路,带着牙牙学语时的趔趄,周女士总会忽地一下腿软,将刑攸吓一大跳。
宿遥泱正常上学,档案一直留在市实验,宿遥泱由于竞赛失利回到原高中同班主任张甜甜沟通。
四班班主任田鑫雨假意为三班的好学生惋惜,明明那么聪明的脑袋却白白浪费了,实则内心乐开了花,张甜甜人如其名,实打实的傻白甜,和田鑫雨走得近。
教授三四班数学的老太太一语道破梦中人,话中直白地表达自己对田鑫雨的厌恶和嫌弃,老派的教师和小年轻没有可比性,田鑫雨不占理不好说什么顶嘴,拉着“傻白甜”张甜甜一起远离老太太。
宿遥泱最觉得奇怪的一件事是:季知时竟然也回来了,两人在路上相遇,而后不约而同地走到同一条甬路上。
宿遥泱打量他的黑脸,对他的遭遇一目了然,“没关系,我们有了很多经验,最后参加高考获得好成绩还是有可能的。没必要那么沮丧吧?”
季知时仰起头,灰沉沉的天气加深了他阴郁的面容,无情无绪地听完她的话,转头说:“这不就相当于我们白努力了?学了这么久连排名都没有,你不觉得自己很没用吗?”
宿遥泱:“……”她还真不觉得。
季知时的感伤主义还在蔓延,扩散至天空,从教学楼的屋角上方飘过来一团阴云,两人被包裹在雨幕中,耳边充斥着“哗哗”的雨声。
宿遥泱嘴角有棱有角,在此刻的昏沉景气下显得尤为分明,她没有接话,季知时茫然地盯着玻璃窗外的瀑雨,一面又惆怅地揉捏自己的鼻尖。
又酸又疼,季知时无精打采地抬起头,和宿遥泱一起站在屋檐下等雨停,他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终于在眼酸的时候发现自己连擦纸巾都没有,他一面心酸一面委屈。
宿遥泱将自己手中的纸巾递出去,放在季知时眼下,他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长袖和外套,瑟缩着脖颈,摆手说:“不需要了,你自己拿着用吧。”
宿遥泱见他鼻涕眼泪止不住,叹了一声气,强行将擦纸巾掖到他臂弯里去,“你擦擦吧,你这样显得是我欺负了你一样。”
宿遥泱退后,揉了揉手肘,用平淡无波的语调说:“你也别太难过,其实我们没考上也未必就是坏事。总之呢,命运指给我们哪条路,我们就走哪条。”
季知时的表情似乎总在问“怎么可能会不在乎”,让人看了就替他觉得遗憾。
宿遥泱转头看着校门,在一片雨雾中格外雾蒙蒙的,季知时擤完鼻涕将纸团攥在掌心里,感伤道:“我们之前的班长知道吧?”
宿遥泱没有表示多少,装作不太熟的样子点头,“记得一点点。”
“就是刑攸。”季知时说:“她不光是考上了,而且还有半年没来上课,我不知道她半年在干什么。总之没和我们一起参加竞赛,一次都没有。她本身就很优秀,一路下来顺风顺水,没人比她聪明,也没人比她成绩高。”
宿遥泱脸颊不自然地抖了下,说:“刑攸没有去国外,她要回来参加高考。”
“什么?”季知时露出不自然的神情,双眼圆睁,手指颤抖着伸向宿遥泱,她向后侧方退过去,“你别把刑攸想的那么完美,你们这些人都太自以为是了,觉得别人高高在上却又跟打仗一样反过来诋毁他们。真希望你不会是那种人,不然我绝对让你知道……”
季知时疑神疑鬼地看着她,“知道什么?”
宿遥泱抬起手臂做了个挥拳头的动作,“让你知道我的拳头有多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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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开学,李知勉可能来不及照顾。”刑攸坐在病床前说:“还有,我在学校对面的一家餐馆找到了个洗碗工的工作,一个小时二十块钱,离得很近,你们也不用担心我。”
“刑攸,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找些兼职呢?”宿遥泱鼻子轻轻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三分出自于不理解,七分出自于不同意。
“就是啊,小攸,你还是好好上课吧。”周女士坐在一旁提出自己的建议,“如果你想要做兼职的话,可以等到周末了,我听说市实验的教学制度是要每周都有一次大考,到后面就是一周两考,你的身体能受得了吗?”
宿遥泱和周女士坐在刑攸对面的病床上,相比于处于灯光下的刑攸,她那张明亮的面庞反倒成为了审讯者。
“受得了,我压根就没有什么事。”刑攸意志坚定地说。
听罢,宿遥泱的脸更加暗淡,她在心里将腹诽刑攸的话都悄悄说了个遍,最终不得以叹气结尾。
她说:“其实,那只是你自己觉得没有事,但是高三剩下的这半年就相当于是浑水里摸鱼,可能到最后没摸上鱼,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刑攸无言看着她,周女士为表示认同,举起手来说:“小攸,还是听阿姨的,等到高三结束吧!”
刑攸变换了个更加冷漠的声调说:“我不是来找你们商量这事的,我是告诉你们,让你们别担心我。”
“那我也去!”宿遥泱遇到刑攸这个说不通的死脑子,气愤不已。
周女士干脆地说:“不行!遥泱你绝对不可以跟着胡闹。”
“为什么我不可以?”宿遥泱有些大声地吼道。
刑攸轻轻叹了口气,扶额说:“周阿姨说的对,你别跟他吼。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已经在这里帮了半年的忙了,辛苦你。”
显然,在这件事上,刑攸还是和周女士保持一致战线。
宿遥泱大声说道:“刑攸,我不同意。说白了,你根本就没把我当朋友看待,就是随随便便一个人,我是担心你,虽然学校和医院离得近,你上班那地方也近,但是我不同意!除非你带着我一起,或者给我找点事情做。”
宿遥泱的性子软中带刚,刑攸遇见的大部分都是刚。
对于宿遥泱在和她共同做兼职这件事上吹毛求疵,简直是神经质地跟着刑攸,她想着法子躲避了宿遥泱一段时间,但发现这人的鼻子简直堪称非洲大鬣狗。
刑攸也不是粗俗无礼的人,面对这种蛮横不讲理的情况有些无从下手,她望着自己满是伤痕的双手叹了一口气。
轻轻的没让所有人听见,刑攸拉着宿遥泱的手和自己做对比,认真说:“看到了吗?我现在的手很丑,我平时也不怎么爱护,所以我不在乎自己摸多脏的东西,但是你的不一样,你和我本身就不一样。我去当洗碗工单纯只是想要哪一点钱,你想赚钱可以去奶茶店,或者去商场帮忙做导购,不需要像我一样。”
宿遥泱义正言辞:“那你怎么不去奶茶店?”
刑攸有耐心地解释,“我只是分出一部分时间来工作,剩下的时间还要陪李知勉和周阿姨。”
宿遥泱和刑攸在想法上明争暗斗,结果惨烈,刑攸的想法同化性能太强大,继周女士倒戈之后紧接着就是宿遥泱。
刑攸为了让她安心一点,让她留在医院里照顾周女士和李知勉。
刑攸开学还是跟着一班上课,跟着谁无所谓,关键是把高三的考试和高考考下来就可以。
介于刑攸在一班时的风评和事迹,所有人都离她远远的,不时还可以听到有同学在路过刑攸假意聊天以不同的词眼抨击刑攸的才华和头脑。
刑攸出事后,那三名男生在学校将措辞偏向自己那方,刑攸转眼就成了放浪、不爱护自己的婊子和贱人,在班级以及熊校园内都饱受谴责的目光。
三名男生留下的污蔑并没有跟随他们而消失,反而存放在大多数人的记忆中,刑攸就像是那把打开话匣子的锁,她一出现,所有人对她的恨意就喷泻而出,止不住。
刑攸越是洁身自好、不在乎,那些人就愈是烦恼不休、讥讽不止。
他们认为刑攸是个虚伪的、不知廉耻的、厚脸皮的社会姐。
刑攸一开始对这些扰人的称呼都无感,直到他们将恶意面向了整个社会的女孩,刑攸有了一点反应,当天将说这些字词记在本子上,哪个人、哪个时间、什么地点、都说了什么,刑攸记录得工工整整。
在第二天的早自习,所有人都来全之后,刑攸将自己记录的本子投屏到黑板上,她那苍劲有力的笔书毫不保留地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刑攸站在讲台的台侧,声音清晰有力,一一向教室下的同学念述某一人所做的某些事。
她讲普通话很标准,轻柔却冰冷的嗓音悬浮在整个教室上空,被点名的人脸色青白,有些默不作声选择隐忍的,有些忍受不了这种“侮辱”而站起身冲刑攸嚷嚷的。
刑攸冷眼盯着大声吵嚷的女孩,不紧不慢道,“那你在我跟前说这些话的时候,你的廉耻在哪里?你的礼貌在哪里?你的教养在哪里?”
女孩尖叫着扯着嗓门喊骂,将值班的老师吵过来,老师问清楚情况,将刑攸和被提名的人一同打包送给班主任。
班主任这时正在头疼学校下发给他的“毕业生上线率”任务,终于见到刑攸这个福星,转头却被值班老师告知了课堂上发生的情况。
班主任的面庞上经历了一场晴天霹雳,霎时就阴沉着表情盯着刑攸身后的人。
值班老师一离开,他便带着不小的怒火将教案本摔在桌面上,“砰”地散作一团,掉在那群人脚下。
刑攸正弯腰去捡,身后的男生露出讥诮的坏笑,吹了声短哨。
刑攸伸出的手指一顿,蜷缩成拳头的模样,猛地转身给了男生的脸颊一拳,他顿时站不稳脚跟,转头栽下去。
站立在他身旁的女生惊愕地看着她,女生生的纤细端庄,一双棕色眼睛,茶色地头发柔顺地披落肩头。
如果刑攸没记错,这个女生应该就是班级上组织其他女孩到她跟前诋毁和侮辱的那个人,刑攸不计前嫌地提醒她,“胸前的扣子开了。”
女生顿时因为她的一句话肤色红润,羞怯地垂下头。
班主任脱下眼睛擦了把汗,“这是怎么回事?”
刑攸指着眼冒金星的男生说:“他朝女生吹哨,没风度就算了,还没人品。”
班主任沉默片刻,对男生怒颜相待,“你先到办公室外面站着,刑攸还有其他女生,我们先说你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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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往生路(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