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玩被带上另一辆车后仍旧数着秒数,她的眼睛看不到,感觉到这里似乎也有三四个人,声音她都不太熟悉。
被推搡着下了车,而后似乎进入了一个充满着发霉味道的地方,她听到了巨大的铁门移动的声音,猜测这里是某个粮食仓库。
苏玩坐在椅子上,双手被紧绑在身前,手臂被捆架在椅背上。
很快房间就剩下了苏玩和另外一个人,那人并不想跟她说话,苏玩也不敢发出声响,只听到那人的手机似乎在震动。
“别害怕,马上就等到了。”
在一声震动之后,男人沙哑苍老的声音传到苏玩的耳朵里。
她很熟悉这种黑暗和不知所措,但似乎也有几个月没有感受过这种性命又悬起来的境地了。
直到她僵硬得骨头都开始酸痛,久不移动的铁门终于又传来了声响。
该说意外吗?她不意外的,在此时此刻,她有什么价值,有什么牵连,她很清楚。
所以听到李承谦的声音的时候,她莫名觉得心坠了地,至少还在她能猜测的范围里,而不是那个男人又回来了。
“你要干什么?”李承谦把外套都脱了,转了个身证明自己身上已经没有枪了。
老银头的枪突然抵在苏玩太阳穴上,他扯开了遮住苏玩眼睛的黑布,把一把长刀踢到梁浮身前:“捡起来,捅自己的右臂。”
苏玩皱眉等待着自己的视线适应光亮,面前李承谦的人影从模糊到清晰,他似乎还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余光打量着四周,封闭的仓库,外面有人守着,李承谦似乎只有一个人。
李承谦用鞋尖拦住了刀的去向,瞥了一眼老银头就捡了起来。苏玩低眼就看到一道寒光在自己唇边。
“捅,不然我立刻割她的喉咙。”
完了。
苏玩看到李承谦静默着微拔出刀,她心下一片惨然。
想了那么久,原来还是功亏一篑,今天肯定得交待在这儿了。
她闭上眼,继而听到了刀出鞘的声音。
他的脾气,他肯定会直接拿着刀往这儿砸,就看是李承谦的手快,还是老银头手快了。
不行,她逼迫自己睁开眼去面对此刻,努力盯紧那刀刃的方向,手上的镯子卡扣被她缓缓磨开,她用卡扣尖利处抵住绳索。
她不能出事,她一定要活着回去。
李承谦拿着刀刃,尖刃朝着她的方向,她紧张地手抖,割着绳子,也划破了自己。
她顾不上疼痛,正在焦急的时候,那意想中会朝着她来的刀刃突然调转了方向,猛地扎进了男人的臂膀。
李承谦看了看手表,刀刃上沾染的血流到了他的左手上,他抬眼看老银头:“然后呢?”
“继续,捅到我说停。”
真是丝毫不出意外的对等报复,李承谦无奈地摇头。
插进去的一瞬倒不算疼,拔出来的时候,他试着用力,却有点卡住的感觉,只能更用力才能带出来。
第二刀进去的时候,两次捅入的疼痛叠加在一起才清晰起来,他不禁发出了一声闷哼。
“你捅我的时候是这个力气吗?糊弄谁呢?”老银头不禁怒道。
李承谦翻了个白眼:“你对自己能这么狠?疼得都没力气了,怎么捅?”
“继续!谁让你停了?”
苏玩看着李承谦的眼神,从讶异到疑惑。
她不明白,大不了豁出去一搏,赢了,苏玩就没事,输了大不了也就是她出事,这才是他会做的事啊。
刺入和拔出的声音在房间里艰难地持续着,疼痛从肩膀蔓延至全身,他支撑不住单膝跪地,染红袖子的血顺着手腕和指尖滴滴落下,他闷痛了一声后支起身子。
“停手。”
微弱的女声打断了他的动作,苏玩呆滞着,困惑地看着他,他回之以一笑。
“轮得到你说话吗!”老银头换了手枪抵在苏玩额上,“我问你,那天你和哇吉力是不是想好了给我挖坑!”
“我是废了你的手不是废了你的脑子,是你们想害我!”
老银头笑:“还是不肯说实话是吧。”
忽而,他垂下头伏在苏玩耳边,眼神直盯着她:“跟他住在一起那么久,不如你来告诉我?”
苏玩呆滞的眼神回转了神思,她喃喃:“我不知道。”
老银头见状从兜里拿出了一个车钥匙和一本护照:“说出来,我给你钱,给你车,给你路线图,我保护你回中国。他不会让你走的,他只会永远留着你当他的小玩意儿。”
“这种承诺有用吗?”苏玩浅笑。
“我可以立刻把你送到哇吉力那儿,他总还算是个人,能帮你,”老银头说着拿出手机,“不信?我打电话给他,你开口,我就叫他过来。”
手机在提示两声之后,一道男声懒洋洋的,“我是哇吉力,谁啊?”
“喂,说话。”
苏玩看了一眼手机上闪烁的名字,又看向额上是冷汗的李承谦。
她思绪很乱,一团乱麻,抓来抓去,就抓住了一根线。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开口吗?”老银头问。
不远处的李承谦捏紧了手上的刀,冷汗顺着下颌滴落。
女人似乎现在才回神,缓慢地回头看向他。
“我不知道。”
听到她的答案时,李承谦低头笑了笑。
老银头冷笑一声:“算了。”
继而他道:“把自己胳膊卸下来,一刀,别跟我玩花样。”
“那你给我换个斧头吧。”
“少玩花样!”
耍赖失败,李承谦无奈掂了掂手里的刀,这个厚度根本不可能做得到,上次吓唬他还真把人唬住了。
他抬头的时候,突然看到苏玩的手动了动。
女人的左手比出了一个剪刀手势,右手掌心包裹两根手指,最后指了指自己。
他挑眉,微微歪头。
他好像点了头,他看懂了。
一声手机的响动打断了他们的对峙,老银头接了电话冲着对面吼了一句当地话,算是报了平安之后,立刻挂掉电话全神贯注盯着李承谦。
是时候了。
李承谦抬起刀做出要刺的姿势,女人的嘴型缓缓变化着。
三
二
一
老银头死盯着李承谦的刀挥下去的一瞬,自己的下巴却突然遭受了一阵痛击。
把苏玩绑在椅子上的绳索已经断裂,她猛地起身带着椅子撞向老银头,把人打翻在墙上,而后绑在一起的双手一起挥向老银头的头,老银头稍稍踉跄两步又被椅子绊倒摔倒在地。
苏玩看准机会朝着他手臂一踢,手枪从他手里滑落。
李承谦踩住了枪,捡起来的瞬间朝着老银头的小腿打了一枪。
外面的人一开始有动静,却始终没有进来,而后是一阵车子行驶又停下的声音,看起来是来支援的人已经到了。
苏玩拿着绳子把已经站不起来的老银头的双手也捆了起来,她贴在墙边定着心神,已经听不进老银头在骂什么。
她眼前又是一片血色,李承谦把老银头控制好之后,失血带来的疲惫让他不禁摆了摆头,想要清醒,抬起头对上苏玩的眼睛。
她好像想靠近,脚步却沉重又犹豫,最终在那一段距离里,她不知道怎么走过去,可惜他也没有力气再站起来。
有人打扫着残局,李承谦顶着一阵晕眩,让人把苏玩送回去。
哇吉力那边的行动很顺利,达毕给老银头打电话确认了老银头的平安之后,才朝金赟动手。
老银头接到那通电话的三秒之后,李承谦放在身上的手机也振动了一下,他知道这是哇吉力的讯号,所以才放心朝老银头动了手。
金赟不出所料的大怒,让李承谦先休息,他要着手处理达毕的事。同越的人撤得快,没被抓住把柄,哇吉力有些不甘心,但也只好作罢。
等到李承谦回酒店的时候,刚进门看到灯没开还以为她睡了,仔细一看才发现女人靠在床头抱着膝盖看着他。
苏玩看向他的眼神一直充满了困惑,他把带上来的啤酒递给她一瓶,肩膀上的疼痛感在麻药效力失效之后更加清晰,他看向了冰箱里的药。
“你还好吗?”
女声打断了他的思虑,他扣上了冰箱门,坐到她身边捏住她的手:“怎么了?”
“你为什么,”苏玩又做了那个姿势,左手剪刀,右手包裹,“会懂这个姿势?”
苏玩记得自己和父亲看一个枪战电影的时候,她问苏定波,那些人打的暗语都是真的吗?
苏定波摸了摸她的头说:“有通用的手语,我们平时肯定也用啊,毕竟很多时候不能出声的。比如你看这个。”
他把手放在自己脖子上:“这是有人质的意思。”
苏定波伸出了两根手指,又用右手包裹:“这个是夺枪的意思,不是通用的,但爸爸和同事都看得懂这个姿势,比较好配合。”
苏玩懵懂地点点头。
此刻李承谦看着她的手,掰着她的手指。
“这两根手指,是枪的意思,你握住,不就是夺枪?这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苏玩皱眉:“是吗?”
编的,反正她也不懂,以前苏定波也教过他这个姿势,看到的一瞬他也有些恍惚。
“不然呢?”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嘴角挂笑,“你以为是什么?”
她以为……苏玩默默低下头,是啊,她真是多虑了,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