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提前收工,长湾街拉起了黄黑警戒线。道具组还在收拾残砖碎瓦,演员和工作人员陆续撤到临时搭建的休息帐篷。
洛镜玄掀开帘子走进来时,已换回常服
——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湿着,紫雾般垂在耳侧。妆没卸干净,战损的灰痕还留在颈窝,衬得锁骨那片藤蔓胎记愈发翠绿。
工作人员看见他,自觉让出通道,却没人敢上前搭话。
方才那一幕“偏离剧本”的冲击仍在空气里晃动,连执行导演都选择沉默。
他目光扫了一圈,没见到想见的人,便随手拎了瓶冰水,走到最里侧的化妆镜前坐下。
瓶盖拧开,冰凉雾气漫过指节,他仰头灌了一口,喉结滚动,耳后残留的爆破低频还在嗡嗡作响。
隔着一层防水布,厉夜珩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低而简短:“封口。今天的事,谁问都说特技测试。”
林峭干咳两声,没有反驳。
随即,脚步声靠近休息间,帘子被掀开。
厉夜珩站在门口,黑衬衫卷到肘,领口沾着灰,袖口却一丝不苟地扣好。
冷杉混着火药的信息素被汗水蒸得更冽,像刚褪下头盔的突击队长。
两人透过镜面短暂对视,一个仰头喝水,一个垂手掀帘,谁都没先开口。
工作人员察觉气氛诡异,纷纷找理由退出。帐篷里只剩他们。
帐篷外人声远了,道具铁片碰撞的声响被夜风隔成模糊的“叮当”。
顶灯白得发冷,照在两人之间不足半米的空隙里,像把无形的刀,谁先动,谁先见血。
厉夜珩先开口,声音压到最低,却句句带刺:
“洛镜玄,你知不知道上午那一跳,要是爆破组晚停两秒,你现在就得送ICU?”
洛镜玄背抵化妆台,指尖慢悠悠转着那只空水瓶,发出“咔啦咔啦”的脆响。
他抬眼,绿眸被灯漂得极亮,像蛇在玻璃箱里打量参观者:
“厉总不是冲进来救我了么?”
尾音轻轻上扬,带着昨夜次声波残留的震颤频率,直往厉夜珩耳蜗里钻。
狼的眉骨下意识一紧,旧疤跟着绷出淡白。
“我救的是整条街的损失,不是你。”
“哦——”洛镜玄拖长声调,水瓶“啪”地捏扁,随手丢进垃圾桶。
他站直,一步逼近,鞋尖抵住对方短靴,声音低到只剩气音,
“那厉总现在来兴师问罪,是怕我炸坏了街……还是炸坏了你的冷静?”
厉夜珩不后退,垂目看他,金眸冷得发透:
“我的冷静不值钱,你的命也不值钱。
但砺行的招牌不能被你拿去做烟火。”
“招牌?”
洛镜玄轻笑,指尖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一点,像按下看不见的播放键,
“昨晚是谁先把招牌扔进火里的?
——嗯?”
那声“嗯”带着轻微鼻腔共鸣,频率精准落在狼最敏感的低频段。
厉夜珩下颌瞬间收紧,指节在身侧捏得发白,冷杉味骤然拔高,却在一秒后被苦橙花软软地包覆、拆解,像雪落进温水,连火药都发不出火。
洛镜玄欣赏着他的沉默,得寸进尺地抬手,指腹在对方领口轻轻一抹——那里还沾着一点爆炸后的灰迹,像无意留下的罪证。
“别动。”
厉夜珩扣住他腕骨,声音哑得厉害。
洛镜玄却借势往前一倾,唇几乎贴上狼的耳廓,次声波混着呼吸,一字一顿:
“我偏要动。”
“而且我要你——”
“眼睁睁看着我动。”
话音落下,他指尖一勾,把厉夜珩衬衫第三颗纽扣挑开,金属扣在指背发出极轻的“哒”。
锁骨下的旧疤暴露在冷灯里,淡青色齿痕在边缘若隐若现,像昨夜私下订制的钢印。
厉夜珩眸色骤然暗到极点,却反常地没再退。他低头,犬齿在灯下闪了一下,声音低得发狠:
“洛镜玄,别拿片场当发情舞台。”
“放心,”蛇笑得温柔,指尖在狼颈侧的旧疤上缓缓画圈,“真正的舞台——”
“十点,仓库二楼。”
“我等你。”
说完,他抽身而退,紫发掠过对方肩线,像一条收拢的蟒帘,把尚未炸开的火药味全数卷走。
帘布落下,休息间只剩厉夜珩一人,顶灯白得晃眼,指节仍维持刚才握腕的姿势,指背青筋凸起。
几秒后,他抬手,把被挑开的纽扣重新系好,动作冷且慢,像给即将出鞘的刀扣上最后一粒鞘扣。
灯影下,旧疤隐隐作痛——
那是蛇信留下的坐标,
也是狼群即将奔赴的猎场。
【21:48 】
长湾街外拉起黄黑波纹栏,爆破组、道具组、群演全部撤到街口。
厉夜珩的保镖队长拿对讲机巡楼,一层一层报数:
“B1 恒温仓清空——无人。”
“B2 货梯上锁——断电。”
“一楼主灯全灭,留应急灯两盏。”
“二楼仓区——可放行。”
厉夜珩站在雨檐下,黑风衣领口立起,指尖捏着半截没点燃的烟。
对讲机里最后一声“完毕”落下,他抬眼望向二楼唯一亮着的应急灯——
冷白灯管在雨幕里像一条细刃,给黑夜划开道口子。
“撤到外围五十米。”
“没我指令,任何人不准接近。”
保镖面面相觑,还是领命退开。
街面瞬间空得能听见雨点砸在铁皮上的回声。
【仓库二楼 · 22:00】
仓库旧电梯故障,只能走货运楼梯。
铁栏杆被夜雨浇得滑手,厉夜珩一步两阶,靴跟敲出清脆“铛、铛”,像给倒计时打板。
铁门被推开时,发出老电影般的“吱呀——”,回声在空荡的仓库里来回折返,像给黑夜上了旧胶片滤镜。
厉夜珩站在门口,没急着进去。
他先扫地面:积灰里有一串新鲜脚印,42码,鞋跟带旋纹,是洛镜玄上午那双军靴。
再扫空中——火药冷味被夜雨压到最底层,浮在上面的是苦橙花,浓度比白天片场高出一倍,像故意把“舞台”提前布置成蛇窝。
他反手关门,“咔哒”落锁,金属声落地的同时,顶灯管“滋啦”闪了两下,亮了——却不是冷白,而是被洛镜玄刻意换过的暖黄,色温调在2800K,与昨夜公寓床头同一度数。
狼的瞳孔本能放圆,又在下一秒缩紧:这是提示,也是挑衅。
二楼中间,旧集装箱摆成“井”字,正中央留空,铺着一块折叠起来的黑色软毯——像舞台,又像擂台。
洛镜玄背对入口,蹲在毯边,正把最后一节电池卡进手持摄像里,“咔”一声,红灯亮,对准自己,也对准即将踏入的人。
他脱了外套,只剩一件无袖白T,锁骨到肩头的翡翠鳞纹在暖灯下像被水融开的墨,随时会游动。
紫发扎成短尾,发尖扫过颈侧那道淡红齿痕——狼的齿痕,尚未褪色。
听见脚步声,他没回头,只抬手,把摄像镜头往旁轻轻一拨,像给裁判让出最佳视角。
随后,他起身,靴跟碾过软毯,声音低而软:
“厉总,我准时吧?”
厉夜珩停在集装箱通道口,风衣未脱,领口立起,像一道移动壁垒。
他没有立即回答,目光先落在那只摄像机上,眉骨微敛:“录像?”
“留证据。”洛镜玄侧头,笑得温柔,“怕你事后不认账。”
厉夜珩嗤笑一声,抬手解开风衣扣,连同枪套皮带一起搁在箱壁——空枪,没带弹夹,是态度,也是邀约。
他卷起衬衫袖口,露出腕侧旧疤与淡青鳞粉交错的皮肤,声音冷定:
“开始吧,规则?”
“没有规则。”洛镜玄一步逼近,白T下摆被指尖轻挑,露出腹沟处尚未完全隐退的翡翠光,“直到一方信息素溃散
——或者,”他抬眼,竖瞳在暖灯下缩成∞,“谁先开口求饶。”
厉夜珩挑眉,冷杉味骤然拔高,像雪林里突然拉响的警报。
洛镜玄的次声波几乎同时释放——没有音乐,没有前奏,就是Track 07副歌第三句,纯人声,纯气息,频率精准地像手术刀,直插狼耳。
厉夜珩膝盖一软,手掌撑住箱壁,才没单膝跪地。
他抬眼,金眸被暖灯蒸得发亮,声音却低哑:“就这点本事?”
洛镜玄笑,唇贴近他耳廓,次声波不停,却用正常音量轻轻补一句:“这只是前奏。”
话音落,他猛地伸手扣住狼的后颈,把人往下一拉,同时自己屈膝顶上去——膝盖撞在对方腹沟,力道控制得极准:
疼,却不伤。
厉夜珩被迫后仰,脊背贴上集装箱铁皮,发出“咚”一声闷响。
冷杉味瞬间炸开,火药尾调像雪夜枪口喷出的火舌,直扑洛镜玄面门。
树蟒的瞳孔却兴奋到极处,翡翠鳞纹肉眼可见地蔓延至小臂,每一次呼吸都在吸收对方的火药粒子,像在给自己上膛。
他低头,犬齿在厉夜珩旧疤边缘轻轻一落——没咬破,只是磨出两粒新红,像给昨夜钢印补签日期。
次声波却同时加重,频率陡然升高,直接冲击狼的半规管。
厉夜珩眼前一黑,指节嵌入洛镜玄肩背,硬生生把人翻转——集装箱铁皮发出刺耳“吱啦”,两人位置瞬间对调:
狼在上,蛇在下,火药味压顶。
“轮到我了。”
厉夜珩声音低得发狠,低头咬住对方耳垂,火药信息素顺着齿列注入,同时膝盖顶进洛镜玄双腿之间,迫使他胯骨贴上自己腹沟。
翡翠鳞纹被火药一蒸,亮到几乎透明。洛镜玄的次声波出现短暂断档,像蟒蛇被掐住七寸。
可下一秒,他却低笑出声,声音带着被火药烫过的沙哑:
“厉总,你信息素乱了。”
厉夜珩一怔,随即察觉——火药味里,竟混进一丝苦橙花的甜,像雪林深处突然开出不属于季节的花。
那是蟒的“契约鳞粉”被火药逼出,正无声无息地渗入狼的皮肤。
一旦渗入,等同标记。
厉夜珩猛地抬头,金眸缩成针尖,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痕:“你——”
洛镜玄抬手,指腹在对方唇上轻轻一压,笑得温柔又恶劣:“嘘——”
“现在,求饶吗?”
仓库外,夜雨又开始敲打铁皮屋顶,像无数细小手指在鼓面上倒计时。
摄像机红灯常亮,静静记录——
火药与冷柚,谁先将谁熄灭,
或者,一起烧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