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便是你的劫?”
笑声先至,人影未现。声音像一缕山风,绕着古碑打了个旋儿,才慢悠悠地落在凌无咎耳畔。
掌门从石碑后踱出,宽袍大袖一拂,负手而立,眼角堆着看戏的笑纹。
“一只化形的小狐狸,皮相好得晃眼,嘴里念着什么‘为一个人而来’——那人是谁,我可太清楚了。从进门起,那双眼就黏在你身上,几乎要烧出个洞来。”
他故意顿了顿,指尖轻点空气,像在给卦象点下最后一笔。
“情劫哟,凌长老。”
凌无咎站在崖边,雪色衣摆被罡风掀起,猎猎作响。闻言,他只微侧了半张脸,眉目冷得像新淬的剑锋。
“我不信命,更不信劫。”
声音不高,却挟着霜雪,直直坠地。
掌门早习惯了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仍旧笑吟吟:
“传说缺月印,先碎道心,再立道心。你困在化神巅峰整整七十九年,寸步未进,不正是差那‘碎’的一下?如今人自己撞上门,你倒好——收下,扔外门,连名字都懒得记。”
凌无咎终于回身,眉心刻出一道冷峭的竖纹。
“目的不明,行事荒唐,胡言乱语。如此荒诞,留他在天璇峰?掌门莫不是嫌我峰上阵法太清静。”
掌门捋须,眼底八卦之火噼啪作响:“怕什么?怕真动了心,还是怕有人近身,撞破你——”
他故意拖长尾音,掰着手指如数家珍:
“脸盲,把卦尘子认成司徒野,险些把人家的护峰大阵给劈了;
路痴,送药能送到幽都界去;
五谷不分,上次差点把千年雪参当萝卜炖了;
生活九级残废,若没我那几个小道童,天璇峰早长出蘑菇……”
每数一条,凌无咎眸色便冷一分。掌门却越说越上瘾,活像市井里说书的老头。
“世人都道你是谪仙下凡,冷月孤霜。若让他们瞧见,谪仙连煮茶都能把壶底烧穿,该作何感想?”
凌无咎淡淡睨着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雪落竹枝:
“师叔可知,火工长老昨日新炼了一炉‘忘言丹’?服下后,六月之内,口不能言。”
掌门捋须的手一抖,笑声卡在喉咙里。
凌无咎继续道:“你躲在此处偷看新弟子,却连招生大典都未露脸。若我此刻传音全宗——”
他指尖微动,一缕霜色灵光在指腹缠绕,似笑非笑:“就说掌门为睹狐妖化形,弃大典于不顾,还暗地扒墙角……”
“欸欸欸——”掌门连连摆手,胡须都翘起来,“年轻人,不讲仙德!”
凌无咎收回灵光,月白袍角一旋,御剑而起,转身踏崖而去,干脆利落,连背影都写着“拒聊”。
掌门被晾在原地,也不恼,冲夜空喊:
“别忘了,三月后朔日,天璇峰轮值授课!你若不去,我就把那小狐狸直接升真传,送到你洞府里——”
剑光猛地一滞,半空传来凌无咎冰渣子似的回音:
“你敢。”
掌门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我敢不敢,你知道的。”
天璇峰·夜
剑光落在山巅,凌无咎收剑,抬手捏诀,洞府石门轰然阖死。
四下寂静,只剩松风。
他立在石阶前,却未立即入定,而是抬手按住锁骨——
那里是缺月剑印留下的追踪印记,正微微发烫,像一枚雪里燃尽的火星,烫得他心烦。
“……情劫?”
凌无咎皱眉,薄唇抿成一线。
半晌,他抬指在空中一划,水镜浮现——
镜中正是外门弟子新舍:
灰衣少年正抱着被褥,被管事安排在最偏僻的小院,院里杂草齐腰,窗纸漏风。
少年却笑得开心,眼尾薄红在烛火里像春水初融,一边收拾,一边跟隔壁师兄搭话:
“请问……天璇峰怎么走呀?”
凌无咎:“……”
啪——
水镜碎成雪沫。
他转身入府,袖中“天律”法盘却悄悄转了一圈,一缕极淡的月白剑意,顺着山风,飘向那座荒凉小院。
洞府石门落下前,隐约飘出一声低哑的自语:
“……麻烦。”
与此同时,外门小院。
狐九正铺床,忽觉一缕熟悉剑意落在窗棂,像雪落无声,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度。
系统叮地弹出:
【目标深夜投送“护体剑意”一缕,可持续三日,自动抵御金丹以下攻击。】
【攻略进度:42%】
少年指尖摩挲着那道剑意,眼尾弯成月牙,轻声道:
“口是心非的师尊。”
“……真可爱。”
夜沉下去,天璇峰灯未亮,外门小院的烛火却晃到很晚。
【彩蛋·掌门视角】
掌门回到自己山头,翻出小本本,唰唰记上几行:
“朔日授课,给凌无咎安排‘手把手教小狐狸练剑’环节。”
“再让火工尊者准备一桌凡间饭菜,就骗他说‘新弟子必须体验五谷’。”
“对了,把凌无咎那个路痴的地图换掉,让他带小狐狸下山买剑穗,找不到回来的路,只能在外过夜……”
写完,他满意地合上本子,冲夜色举杯:“本掌门,就爱当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