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秦朗和江林夕他们去见马晓晓时候,与此同时其他人也都没闲着。
李安开着车,开到了安悦小区门口,停好车。他首先找到了物业,在对方的陪同下,打开了302室尘封五年的大门。
钥匙插进去的时候,门锁发出生涩的“咔哒”声,推开大门瞬间扬起一阵灰尘。屋里的空气格外的沉闷,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陈腐气息。
站在门口,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狼藉,可以看出很明显房子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马家的亲戚,在那件事之后来过。”物业的工作人员在一旁解释道:“基本上值钱,能拿走的都带走了,就剩下这些不值钱的了。”说着他看了眼布满灰尘的客厅:“后来就再也没人来过这了了,302也就一直这么锁着了。”
“嗯。”李安点点头,虽然案犯现场已经很混乱,但李安还是戴上了手套和鞋套,小心翼翼的走进屋内,目光如炬,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客厅里还可以看到当年混乱的印记,地板上甚至可以看见勘验留下的模糊不清的标记线。
李安走进主卧,衣柜门大敞,里面空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些不值钱的衣物……客厅,次卧,儿童房,都是如此。
他试图从这片狼藉里找到任何可能被遗漏的蛛丝马迹,一张纸片,一个刻痕,任何能指向凶手或者到来线索的东西都可以。可惜,一无所获,五年的时间,再加上后来亲戚的翻找,这里就像是被反复淘洗过的沙地,找不到任何相关有用的线索。
他临走前最后在儿童房停住了脚步,一个手工制作的粉色小木马孤零零的倒在角落,积满了灰尘,墙上还贴着各种漂亮的公主贴纸等等,无一不诉说着屋子的主人曾经被满满的爱包围过,如今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李安盯着那个倒地的手工小木马看了很久,郁闷的叹了口气,走出门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灰白色的烟雾在他眼前缓慢散开,恍惚间,他好像看到当年,自己兴致勃勃地买来粉色的油漆,想把给女儿做的木马,刷出她最喜欢的粉色。谁知道小丫头怎么都不同意这个颜色,小手一直拽着他深蓝色的警服外套下摆撒娇:“不要粉色!要蓝色!和爸爸衣服一样的颜色!”
他哭笑不得,拗不过女儿,只好重新买了蓝色的漆。还记得小木马完工的那天,小丫头一直抱着蓝色木马的脖子,笑的像个小太阳一样……
李安沉默了很久,然后将手上抽的差不多的烟头掐灭,转身下楼。
离开单元楼,他来到了小区中心的小花园,一堆大爷大娘正聚在那里聊天嗑瓜子。
他找了个空石凳坐了下来,掏出随身带的保温杯,自然而然的就和坐在旁边正在听收音机的老大爷搭上了话。
“老哥,这儿晒太阳挺舒服的啊。”李安笑呵呵的开口。
“是啊,比闷在家里强多了。”老大爷瞥了他一眼:“小老弟,没见过你啊,刚搬过来的?哪栋的?”
“是啊,刚搬过来,五栋的。”李安一脸八卦的样子接过话:“老哥,我听说隔壁七栋前几年是不是出了点不好的事啊。”
听到这话,老大爷的脸色立刻变了变,压低嗓音:“你是说老马他们家的事吧,哎呦,造孽啊……他们家一家四口全都……”说着老大爷右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啊,这么惨?”李安配合的惊呼。
“那可不嘛!”老大爷一拍大腿:“尤其那个小的,才五岁的姑娘,全家人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疼得跟眼珠子似的!谁能想到……唉!”
“哦?那家人很疼爱孩子啊。”李安感叹。
老大爷说到了兴头上来了精神:“是真的疼!我之前碰到过他们家,那个小的好像是发烧了。那阵仗,爷爷、爸爸、妈妈,三个人全陪着去医院,你说现在哪个家里能做到这样啊?”
李安默默听着,旁边一位嗑瓜子之前一直没说话的大娘忍不住开口:“那是之前啦,发生那件事前一阵子,他们家心思都不在孩子身上了,那两口子天天吵,晚上都能听到动静,吵的让人都没法睡觉。”
老大爷砸吧砸吧嘴:“我说呢,怎么那时候老看到那个小女孩天天蹲在楼下自己一个人玩,看着还怪可怜的,跟以前那种全家围着转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
“大娘,他们家都在吵啥呀?”李安看向搭话的大娘问道。
“还能是啥!”大娘把手里的瓜子壳一扔,撇了撇嘴,满脸的不赞同:“还不是再吵要不要把他家晓晓,那丫头送回去。”
“送回去?”李安问道。
大娘往李安的方向凑了凑,声音压的特别低:“晓晓那丫头,不是亲生的。他们家男的生不了,这才收养了晓晓。可谁想到,那家媳妇儿又怀上了,老马和他儿子意思是把晓晓送走,说家里养不起两个。”
“唉。”大娘说着叹了口气:“小赵肯定坚决不同意呀,说晓晓也是她的心头肉,为这事没少哭。现在他们家落了个这么个结果,唏嘘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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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在一家居民区临街的麻将馆里,里面光线有些昏暗,有几桌人正围在一起,坐着搓麻将,气氛是相当的热闹。
陈锐明站在门口,目光转来转去,然后走到一旁,对柜台后的老板低声说了几句,亮了一下证件。老板会意,指了指靠近墙角那一桌的一个男人身上。
陈锐明点了点头,然后走了过去,站在桌边,恭恭敬敬的说道:“你好,请问是姜志峰,姜前辈吗?”
姜志峰穿着一件普通的深色马甲,头发花白,正专注地看着手里的牌,一只手还夹着抽的半只点着的香烟。他看起来和周围退休的老头们没什么两样,只有偶尔抬眼看牌时,眼神里一闪而过的锐利,还可以看到当年刑警队长的影子。
姜志峰闻声抬头,有些疑惑地打量起眼前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我是姜志峰,你是?”
“姜前辈,您好。”陈锐明微微鞠躬,态度诚恳:“我是市局刑侦支队的陈锐明,秦朗秦队的队员。”
听到秦朗的名字,姜志峰脸上随意的神色收敛了些,他把手里的牌扣下,对牌友们摆了摆手:“老哥们先玩,我有点事。”牌友们好奇的看了看陈锐明,倒也识趣,没说什么。
姜志峰站起身,示意陈锐明跟他走,两人来到麻将馆最里面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里面摆了几张旧沙发和一个茶几。
“坐吧。”姜志峰说着自己就先坐了下来,顺手把烟嗯灭在烟灰缸里,目光重新落在陈锐明身上:“小秦让你来的?找我什么事?”
“是为了五年前安悦小区那起灭门案,秦队决定重启调查。”陈锐明在对面坐下,开门见山:“秦队希望我们尽可能的收集相关线索,想要问问您有没有当年觉得特别的,但是没有正式记录在案的细节。”
姜志峰拿起茶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眼神复杂:“那小子,现在倒是想起我来了。”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是感慨还是别的什么,随即摆摆手,继续说道:“安悦小区那个案子,确实有点邪乎。”
“怎么说?”陈锐明探着身子问道。
“太干净了,干净的不正常。我干了一辈子的刑警,没见过几个现场能处理得这么干净利索的。那家伙,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好,而且……”姜志峰顿了顿,手指在茶几上点了点:“我当时就怀疑他肯定是个懂行的,不是医学背景,就是受过类似训练。”
陈锐明一边认真的倾听着,一边不时地点点头,然后把这些都记录下来。
“还有一点,”姜志峰往背椅上一靠:“算是我个人的感觉,没往报告里写,我总觉那个凶手是故意让那个孩子活下来的。”
接着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当然,感觉这种东西太玄乎了,做不得证据。其他就没什么了,基本都记录在案了。”顿了顿:“对了,说到那个孩子,她现在怎么样了?”
“马晓晓目前还在康宁医院接受治疗。”陈锐明如实回答:“不过她的情况很不好,完全封闭自己,还是无法沟通。”
听到这话,姜志峰错综复杂的说道:“五年啊,现在想想,都是我们的错,当年是我们没能力破这个案子,对不起受害者,也对不起马晓晓……”
这番感慨,让陈锐明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他郑重说道:“姜队,您提供的信息非常宝贵,这次案件重启,我们一定尽全力,争取把这个案子破了。”
姜志峰哈哈一笑,拍了拍陈锐明的肩膀,眼神里带着期许:“好!我等你们的好消息,抓到那个混蛋,也算是给我们这些老家伙一个交代了。”
陈锐明忽然想起什么,没忍住心里的好奇,试探性的开口道:“姜前辈,恕我冒昧,我听说,您以前是秦队的师傅?”
闻言,本来还笑着的姜志峰脸上一僵,随即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师傅?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明显不愿意多谈这个话题,话锋一转:“该说的都说了。”
姜志峰朝陈锐明挥了挥手,然后重新点上一支烟:“行了,这儿庙小,你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吧,我得继续打麻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