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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执拗的是时光 第3章 3.一见倾心误此生

作者:幺六 分类:都市现言 更新时间:2020-11-23 11:11:49 来源:文学城

回到宾馆,余书忱用颤抖的手拿铁丝勾开小锁。翻开扉页的一刹那,她的心都快跳了出来。

涓涓小楷,一笔一划都是那么认真,清秀,乖巧,让人觉着舒服。

扉页写着两个字,素素。

这两个字的重量感觉要把他的心压碎,但却又让他看到了被救赎的希望。两年来,他把这两个字藏在心里,从不敢提及。

冥冥之中命运到底做了怎样的安排,不得而知,于是他继续翻看下去。

第一篇日记的日期是2005年4月25日,星期三,天气晴。

“今天我见到了久仰大名的社长哥哥,高高帅帅,俊雅出尘,真让人眼前一亮。阿茹总爱讲她如何作弄他,看到他那么和善、亲切,真不忍心他被阿茹欺负。他叫我小婵,还给了我糖吃。我问他,为什么兜里会揣着我爱吃的夹心糖呢?他说就是因为有些小孩喜欢吃这种夹心糖啊。我当时好傻,居然说,我就是那种小孩啊。其实,说不定他也是这样的小孩呢。今天真的很开心,应该是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不对,比开心还开心的感觉,应该是幸福。这是第一次和社长哥哥见面,也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但是我敢肯定下一次见到他,我还是会感觉到幸福的。”

没想到,这一天对于素素来说,是那么重要。既然那么重要,为什么后来要变得薄情,永远都像这一天该多好。

那天是晴天,气温宜人。

余书忱的室友在下午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失恋了,他女朋友给他发了一个“滚”字加一个骷髅头。余书忱花了一节课的时间安慰他,下了课后他一狠心请余书忱吃饭。他准备化悲痛为食欲,一口气刷了两只炸鸡腿,两份鱼排,两杯可乐,三样卤菜。两人相对而坐,摆开阵势正准备吃,他的电话突然响了,他女朋友说他要能在十分钟内出现在她面前就和他重归于好。他听了之后,如蒙大赦,欢天喜地提起书包飞奔而去。

余书忱对着鸡腿发呆。

岳婉茹此时阴差阳错地从旁边经过,老远就看见孤单单一个郁闷男,坐在一张摆满食物的桌子前,望着某处发呆。

“老远就觉得俗气逼人,走近一看果然是从西区来的挫男余书忱。”

她的出场永远是那么别具一格。

她顺着余书忱目光指向望去,看见目光落在一对正在相互喂饭的情侣身上,立马惋惜长叹。

岳婉茹申明,出于对他的同情,邀请他过去同坐一桌,共进晚餐,并帮他把桌上的盘子带了过去。

“真是可怜,吃这么多都长不胖。”她摇着头嘴里啧啧地奚落着他。

“真是可怜,吃那么一点都还是要长胖。”余书忱看着她一桌子的素菜和她碗里的半碗米饭,再用眼睛丈量了一下她近来有些发福的身材,还以颜色。

“我这在吃素,。”

“损人太多,想要善终,的确应该积德。”

“别吵,别吵!害得我抄跳行了。”一声娇嗔入耳,那声音清澈,温润,带着些许稚气。

如果不动,会让人疑心那是一个静置的洋娃娃。玫红色的针织衫,黑亮的缎发披肩,大眼睛眨巴眨巴会说话。

她双手捂住耳朵,像拨浪鼓一样使劲摇着脑袋,以此来表达被打扰的不快。

一开始她安静地趴在桌子上,面前摊着一本书,书下压着一本作业本,正全神贯注地抄着书,额头就快碰到纸面了。旁边的吵闹声使她分了心,抄跳了行,功亏一篑。

她抬头,嘟着嘴朝岳婉茹呼呼地吹气,表示不满。

当她把目光朝向余书忱,见到生人的她霎时满面绯红,窘得说不出话来。

岳婉茹见她生气,不敢怠慢,好声好气地赔不是,把余书忱一顿数落,劝慰着把她面前的书合上,连本子收起来放在一边,从自己碗里分了一小疙瘩米饭到她面前的空碗里。

“亲爱的,先吃完饭再写吧!”

余书忱皱了皱眉头:“怎么吃这么少啊?像只猫一样。”

“你一定是社长哥哥吧,阿茹常常在我面前提起你。”

虽然未曾见过面,但在校广播台做播音主持的她经常读到他的散文诗,只有这样安静厚重的人,才能写得出那么深邃唯美的文字。

她的目光温暖,充满柔情,叶眉弯弯,笑咧开了嘴,露出瓷白整齐的牙齿,会说话的大眼睛忽闪忽闪。

“真是受宠若惊,我还能被常常提及,但愿她没在背地里说我的坏话。”

“哪有,阿茹说你为人谦和,从来没有架子,还是文学社第一才子。”

她的眼神里包含着崇拜和欣赏意味。

“这是她故意捧杀我。”余书忱瞧了一眼岳婉茹,谦虚了一番。

“喏,这是素素。”

岳婉茹抓着她的手反复地抚着,正式作介绍。

她温柔地贴着岳婉茹的肩膀,笑盈盈望着余书忱。

她倾注了热情和寄托了希翼的目光那么楚楚动人,似曾相识,像是一个温柔的陷阱。

“这是余书忱,斯文、执拗的好人。”

这是余书忱从岳婉茹嘴里听到过对自己的最好评价。

“社长哥哥好。”她似乎觉得之前的问候不太正式,端坐着向余书忱致以温柔地微笑。

“我叫易晓婵。”她生怕他没听清,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名字写在本子上,拿给他看。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神羞涩,小心翼翼但充满期待。

“那我叫你小婵吧!”他把小婵两个字写在她本子上。

吃饭时,三人经历了长时间的沉默。晓婵只吃了几口就再难下咽,余书忱不忍,从书包里拿出几颗夹心糖,递给她。

她捧着糖果,仿佛捧着全世界的宠爱,幸福泪水在眼眶里打旋。

“社长哥哥,你兜里为什么会揣着我爱吃的夹心糖呢?呵呵。”

“因为有些小孩喜欢吃这种夹心糖。”

她剥了一颗糖放入口中,眉头舒展,声音都变得甜腻了。

“社长哥哥,我就是那种小孩啊。”

饭后寥寥几句客套的道别,分道扬镳后,晓婵几步回头。她说她要把电话号码留给社长哥哥,她想请他写几篇广播稿。

这明明是个借口。

校广播台稿子都是文学社官方提供的,主持人没有必要自己去准备。

岳婉茹虽然不情愿,但也不想阻挠,她这么坚定,阻挠也徒劳。

“那好吧,不过得要他按规矩来。”

作为美女的晓婵有一个烦恼,经常在路上被陌生的爱慕者表白。有人夸她头发好看,她就剪一缕头发送给他,有人问她要电话号码,她就傻傻地告诉人家。

最后因为不堪陌生电话骚扰,岳婉茹帮她想了个办法,但凡再遇到求要电话号码的人,长得挫的给他前八位数字,长得帅的给前九位数字,帅呆了的就给前十位数字,剩下的让他们去猜。

晓婵把十一位数字全部告诉了余书忱。

余书忱身上仿佛有磁性,她被吸引,岳婉茹使劲拽也拽不动。她满眼秋波,望着余书忱欲言又止,笑容如同从心里开出的花。

凉风乍起,不经意间细雨迷蒙,雨雾在晓婵的长睫上凝成一颗颗晶莹的小水珠。惜别的伤感似乎弥漫了整个天空。

下雨了,余书忱担心她着凉,催她快回去。

“小婵,雨快下大了,快回去吧,小心着凉。”

“那我提前跟你说晚安。”

临睡前,晓婵在床上辗转难眠,总觉得有什么重要事情被落下了。

最后,她找了一本带小锁的空白日记本,认真地记下了这一天中发生的最有意义的事。合上日记本后,她仍然睡不着,只好翻出余书忱的电话号码,发信息给他。

“社长哥哥,睡了吗。我是小婵。”

“还没有,你有什么事吗?小婵。”

“哦,没什么事。就想跟你说声晚安。”

互道晚安后,晓婵心满意足地躺下睡了,余书忱则一夜未眠,心潮汹涌,难以平复。

在北方的星空下,他和梅洛因为爱情各执一词地争论。

北方夜晚的天空,特别干净,天幕幽蓝,星月的辉光抚慰着宁静大地,葡萄架上密匝匝的掌叶间,筛落一缕缕淡淡的月光。夜虫低低的鸣叫,那如耳语般的声响居然在平静的水面震起涟漪,使水里的那片天空变得梦幻飘渺。

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并肩坐在湖边木制的钓台上,仰望星空,娓娓长谈。

关于星空也关于爱情的故事,他们谈到了牛郎织女。

余书忱申明他并不喜欢这种教科书般的爱情故事,爱情这虚伪的东西真的值得一个人付出遭受天谴的代价去追求吗?这些古老的故事,似乎藏着某种阴谋,不断蛊惑世上那些卑微的生命,可怜地像飞蛾扑火一样,义无反顾地去牺牲。爱情从一开始便不怀好意,但却披着绚丽的外衣,打着光明正大的名号。如果爱情真的是无私和无条件的,那为什么王子总是要配公主,那些拥有美的灵魂但是面貌丑陋的人,对公主最终只能默默爱慕。

明知不可及,却要执拗地去争取的那种爱情,你以为哪怕是毁灭也值得,很光荣?那是你咎由自取,你所追求的爱情,是你加上命也负担不起的。人的那些无知的勇气,都是被这些故事撺掇的结果,对于爱情,人应该有自知之明,你只该去摘取你够得着的枝头上的果实,高处的,代价也太高。

“没有一个人靠爱情来活命。”

梅洛很不喜欢他这一套理论,如果两情相悦,就应该去承担爱与被爱的责任,空间阻隔不断两心思念,时间只能令爱更坚定,彼此更加执着。爱情可以触动人的生命感,让人不至于在无聊贫乏的生活中失去希望,因为你不单单只为了你自己而存在,你的快乐和痛苦,有人比你更在乎。在爱情面前,人总是感情用事,理智对恋爱中的人是失去控制力的,就像扑火的飞蛾,溯流而上的鱼。

余书忱问她是不是人到一定时候,总是会觉得孤独,觉得脆弱无助,觉得守不住自己的灵魂?

梅洛说那是因为我们不够老,但是也不再小的原因。

“那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够老?”

“可能要等到老了的那一天才知道。”

二十岁风华正茂,余书忱觉得心已疲惫不堪。

八岁那年父亲去世给他留下的阴影,至今在他心里挥之不散。父母冲突世俗的藩篱走到一起,苦涩的爱情开出绚烂的花。可是,最终他们没有挣破命运的罗网,生死契阔。

父亲走后,母亲誓不再嫁,为了当初与子偕老的诺言,青灯孤守,任头上的青丝染成了霜白。爷爷奶奶是开明的人,鼓励她为余书忱再续一个家,她坚辞不肯。她说是为了孩子,其实是为了爱情。在余书忱看来,这是一个荒诞的理由。这样的爱情已经催生了一个悲剧,她的执守犹如忍看繁花随时光凋零般残忍。

父亲在时,家中生活纵然清苦,但是常常充满欢声笑语,父亲在闲暇时还给余书忱读诗。父亲在深情朗读时,母亲常常停下手中的家务,站在一旁望着父亲,嘴角弧出幸福。

看着在灯下苦读的余书忱,母亲常会呆立不动,仿佛那就是在伏案读书的父亲,不禁泪如泉涌。余书忱听到身后的啜泣声,回头去看时,母亲装着无事,低头走开。父亲留下的几本诗词集一直摆在书桌上,余书忱时常翻读,那些摄人心魄的文字感染着他。

十八岁那年,余书忱考上d大,母亲的脸上这才有了一丝欣慰的微笑。

欣慰之余,母亲心里感到空落,尤其临行之际,更显得割舍不下。

儿将远行,母亲放心不下,大到在w城的衣食住行,小到繁缛琐屑,列了五张详细的清单,逐一清点和准备。她花了一个上午整理行李箱,收拾好之后,如释重放,直起腰,用双拳锤着,一面满意地笑着。她把余书忱叫过来,一一给他说明,夏天冬天的衣服放在什么地方,w城的天气比不得北方,要注意哪些事情,钱物和各类证件,随行吃喝的东西,各种日用急用的小物件放置的位置。

余书忱认真地记下她说的话,好奇她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怎么对w城的天气了如指掌。

在母亲的眼里,没有哪个孩子真正长大过。

临行的时候,母子俩相拥着,难舍难离,母亲最后擦干眼泪,催促他成行。

余书忱想起了一首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对于余书忱为何选择去w城读书,母亲是知晓原由的,她想留他在身边,也知道只要自己开口,他一定会选择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上学。

但是她希望他像雏鹰一样学会高飞。

父母不被祝福的倔强爱情带给余书忱太多难以磨灭的痛苦记忆,父亲去世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母亲得以宽慰。每当提起父亲,母亲的思念和痛苦都深切如初。余书忱认真地问过母亲,时至今日,你为当年的选择后悔吗?如果没有当年你们义无反顾地在一起,也许你们的生活平平淡淡,但是爸不会出意外,你也不会背负思念和自责痛苦地活着。

母亲说,爱就像阳光一样,当你在黑暗里见到一缕阳光的时候,你会奋不顾身地迎上去的。

素素曾说过,她就是他生命里的阳光。

w城的秋雨常常会连绵不息地下一两个星期,天空阴冷,空气潮湿,人的情绪也容易着凉感冒。

晓婵有好几天没有看到余书忱,便会打电话来问他的情况。他的情绪很低落,晓婵就问他,是不是呆在寝室里思想都发霉了啊?

“社长哥哥你要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只要有诗和音乐,我就能活下去。”

“你需要阳光。”

“可是不可能每一天都有阳光。”

“小婵就是你的阳光啊?开心一点嘛,像我这样,简简单单的,呆头呆脑的,就不会有烦恼和忧伤。”

余书忱顿了顿,努力将思绪从回忆里拉回来,继续翻到第二页。

2005年4月26日,星期四,天气晴。

日记分两次写成,时间是一早一晚。

“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阳光正好,我想说,从今天开始,生活会大不一样。”

“晚饭后,不想去上自习,不想在寝室呆,也不知道去干什么,和阿茹坐在石凳上发呆。阿茹突然问我,素素我问你一个问题,不许思考,必须在一秒钟内回答我。她问,素素你现在最想见到的人是谁。我脱口而出,社长哥哥。阿茹把我一顿嘲笑。最后我们决定去逛街,顺便把社长哥哥叫上......”

那是他和晓婵认识的第二天,他正在图书馆,岳婉茹突然打电话来要他陪去逛街。说是逛街,其实就是为了去买只暖水壶。

得知实情后,余书忱一路埋怨她们劳师动众。

岳婉茹用批评教育的口气道:“小事不想认真做,大事认真也做不了。”

他怕她唠叨,连忙告饶。

人说买东西要货比三家再买,她们更是把一条街上的店铺都逛完,各式各样的水壶都拿出来比了个遍,结果和店老板因为五毛钱的价差争得面红耳赤。

最后她们看上了一只水壶,老板说少那五毛钱他不卖。但是她们就是在那里赖着不走,一定要老板降五毛钱,讨好卖乖,诉苦哭穷,无所不用其极。老板实在没办法,弄得口干舌燥,欲哭无泪地说不卖了,她们还软磨硬泡。

老板在濒临崩溃时松了口。

从店里出来,二人手舞足蹈,岳婉茹自我陶醉地回顾自己刚才表演,晓婵更是信誓旦旦地说如果再耗下去说不定还能再便宜五毛。岳婉茹听了哈哈大笑,说:“我们再磨下去,他说不定会白送。”

回学校的路上,一个乞丐捧着一口搪瓷碗冲二人喊了一声:“两位美女,行行好吧。”。晓婵慷慨地从包里拿出一个一块钱的硬币丢给她。

余书忱大为不解,说你们刚才砍价砍得口吐白沫才省下了五毛,吝啬得像一毛不拔的瓷公鸡,这会一扔就是一块钱,连眼都不眨,真是令人费解。

岳婉茹笑他不懂生活,享受讨价还价的过程才最重要,省下那五毛,就是买东西的乐趣。

余书忱摇头叹着,女人,女人啊。

晓婵在路上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孩,低头数着地上的地板砖,数到一百多时,被岳婉茹突发的一阵笑声打断,只能从头再来。她埋头不看路,肩膀撞在一颗树上。她还以为撞到路人,正准备说对不起,抬头看是一棵树,这才觉得肩膀疼,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用脚踢那颗树。

岳婉茹过去帮她轻轻揉着肩膀,哄她别哭。好不容易哄她不哭了,余书忱过去,故意上下查看着那棵树,幸灾乐祸地说风凉话:“冒冒失失的,有没有把人家的树撞坏啊?”

晓婵听了鼻子一酸又大哭起来,指着余书忱向岳婉茹告状:“人家的肩膀都差点撞掉了,他还那样说风凉话!呜……”

岳婉茹跳起来用脚踹余书忱,余书忱装着应声倒地,晓婵见罢立马破涕为笑。

“他那么坏,我们不理他好吗?”

“好,不理他这个浑球。”

岳婉茹搀着晓婵继续走,把余书忱晾在一边,但是水壶还是让他提着。

走了一会,晓婵觉得肩膀不那么痛了,就和余书忱靠近了一点。

她看上了余书忱下巴上的胡子茬,手痒痒想摸一下看扎不扎手。岳婉茹郑重其事地把余书忱拉过去,说我们素素要摸一下你的胡子。余书忱见她红红的脸蛋,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的样子,心生怜爱,于是伸长脖子把下巴露出来递到她面前。她怯生生地伸手去摸了一下,被扎得猛地把手缩回来,然后心满意足咯咯咯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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