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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海棠殇 第28章 靖言辞行

作者:玉禅机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5-10-17 09:31:25 来源:文学城

蜀中唐家堡的空气,仿佛被那无处不在、刺目耀眼的喜庆红色浸染得粘稠而滞涩,每一口呼吸都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喧闹的筹备声响日夜不息,却掩盖不住其下涌动的、更为深沉晦暗的潜流。并非所有目光都带着真诚的祝福,也并非所有人都对唐棠那异乎寻常的、死水般的平静深信不疑。在这看似铁板一块的联姻大局之下,仍有一些清醒的眼睛,带着疑虑与担忧,注视着那座华美的囚笼——棠梨苑。

这日,唐家堡迎来了一位客人合乎礼数的正式辞行。青云剑派此次前来进行友好交流的领队,年轻一代中声名鹊起的翘楚陆靖言,已圆满完成既定的交流任务,即将率领同门弟子返回宗门。

辞行的流程依足了名门正派往来的礼数,一丝不苟。陆靖言先是郑重拜会了家主唐清岳,言辞恳切地感谢唐家这些时日的盛情款待与交流中的坦诚相待,其风度翩翩,举止有度,令人挑不出半分错处。然而,端坐主位的唐清岳,心中填满了女儿婚事带来的沉重枷锁与对家族未来的深切忧虑,面对眼前这位如清风朗月、前途无量的别派才俊,心中更是百味杂陈,翻涌着难以言说的苦涩与对比之下的黯然。他只能强打起精神,进行着公式化的客套寒暄,但眉宇间那无法完全掩饰的疲惫与如同磐石般压着的郁结之气,却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陆靖言心思何等敏锐,自然察觉到了唐清岳那份心力交瘁的心不在焉,以及这偌大城堡内弥漫的、与表面喜庆格格不入的异常压抑氛围。他并未点破,只是恪守礼仪,完美地完成了拜会仪式,随后,便以一种自然而不失分寸的姿态提出,希望在离开之前,能向唐棠大小姐当面辞行。

这个请求合情合理。唐棠身为唐家大小姐,是堡内名义上的主人之一,陆靖言在此交流期间,虽与她直接接触不多,但于情于理,临行前特意告别,是世家交往中应有的礼数,也彰显了青云剑派的涵养。唐清岳闻言,略一沉吟,想到女儿近日那令人心惊的、近乎麻木的“顺从”,料想不会在客人面前失了分寸,引出什么乱子,便微微颔首应允,吩咐一名心腹管事恭敬地引陆靖言前往棠梨苑,但不动声色地特意叮嘱了一句:“陆公子事务繁忙,莫要耽搁太久。”

棠梨苑内,依旧是那副令人窒息的、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的寂静。院门处的守卫见是宗主亲自允许的贵客,仔细查验过身份令牌后,不敢怠慢,无声地打开了院门。

陆靖言跟在那名沉默的管事身后,步入了这座如今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实则如同精致鸟笼的院落。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却极为敏锐地扫过庭院:那些摆放整齐、却透着一股仓促与应付意味的婚礼用品;墙角那株海棠树,花开得过于繁盛绚烂,反而在寂静中显出一种凄艳决绝的美感,仿佛在燃烧最后的生命。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心中那丝不安愈发清晰。

得到通报的春晓急忙迎了出来,见到气质清正、眉眼温和的陆靖言,眼中瞬间掠过一丝如同溺水之人看到浮木般的微弱希冀。或许……或许这位名声颇佳的青云剑派高足,他的到来,能像一缕清风,稍稍吹散这院中令人窒息的阴霾,给小姐带来一丝不一样的气息?

“陆公子万福,小姐正在花厅等候。”春晓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期盼,小心翼翼地引着陆靖言向内走去。

花厅小巧而精致,陈设清雅,却同样弥漫着一股冷清之气。唐棠并未坐在主位,而是背对着门口,临窗而立,怔怔地望着窗外那片被高高院墙分割成方寸之地的、并不自由的天空。她今日穿着一身浅碧色的常服,颜色素净,更衬得她身姿单薄如纸,背影僵直,仿佛一尊失去了所有灵动气息的玉雕,周身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孤寂与冰冷,与窗外明媚的春光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听到身后传来的、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她缓缓地、如同牵线木偶般转过身来。

当陆靖言的目光与她的视线在空中接触的刹那,纵然他心性沉稳,心中也不由得猛地一沉,泛起阵阵寒意。

不过短短十余日未见,眼前的唐棠,与他记忆中那个即便眉宇间带着轻愁、却依旧眼神灵动、气质鲜活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她的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近乎透明,眼窝深陷,下方是两片浓重得刺眼的青影,双颊消瘦得露出了清晰的骨骼轮廓,昔日那份少女的丰润已然消失殆尽。而最令人心惊胆战的,是那双眼睛——曾经明亮如星辰,顾盼间自有光彩,此刻却如同两口干涸了千年的枯井,空洞、死寂、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情绪波澜,只是机械地、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礼貌,茫然地望向来访者。

“唐姑娘。”陆靖言压下心头的强烈震动与涌起的怜惜,上前一步,依着平辈之礼拱手,声音刻意放得温和清朗,如同试图融化坚冰的暖阳,“在下今日便需返回青云剑派,特来向姑娘辞行,感谢姑娘往日照拂。”他刻意避开了任何可能刺激到她的词汇,如“新婚”、“恭喜”之类。

唐棠长长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涣散的目光勉强聚焦在陆靖言脸上。她微微颔首,动作迟缓得如同生锈的机括,声音轻飘得如同即将散去的烟雾,不带任何起伏:“陆公子有心了。祝公子……一路顺风,前程似锦。”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离别的客套情绪,也寻不见半点对于自身“大喜之事”的期盼,只有一片荒芜的、令人窒息的虚无,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陆靖言的心狠狠揪紧了。他此前虽隐约听闻唐家与玄天宗联姻之事,以及唐棠本人似乎对此不甚情愿的风声,但万万没有料到,实际情况竟已糟糕到如此地步!这哪里像是一个待嫁新娘应有的状态?这分明是……心神耗尽、心死如灯灭后,只剩下一具空壳的征兆!一种强烈的、属于正道修士的侠义心肠,混合着一种连他自己也未曾深究的、对美好事物被摧折的痛惜之情,促使他必须做些什么。

引路的管事和春晓都是极有眼力的人,见状早已悄无声息地退到了花厅门外垂手等候,留给两人一个相对私密的谈话空间。

花厅内顿时陷入了一片令人尴尬的死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清脆鸟鸣,反而更加反衬出室内的冰冷与凝滞。

陆靖言凝视着唐棠那副魂不守舍、仿佛下一瞬就会化作青烟消散的脆弱模样,不再犹豫。他选择了一种相对直接,却又足够含蓄、留有充分余地的方式,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真诚的关切:

“唐姑娘,”他缓缓道,目光坦诚,“近日见堡内为婚事奔波,姑娘……似乎清减憔悴了许多,望务必保重玉体。”

唐棠的目光依旧空洞地落在虚无处,对于这明显的关怀,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他的话只是掠过耳畔的微风。

陆靖言并不气馁,他知道必须把话挑得更明一些,才能穿透她自我封闭的屏障。他继续用沉稳而清晰的语调说道:“青云剑派与蜀中唐家,世代交好,互为唇齿。家师青阳真人,与令尊唐世伯,亦是多年旧识,常有往来。我辈修士,立志除魔卫道,守护苍生,亦当秉持世间公义,扶助弱小,匡扶正道。”他刻意顿了顿,目光更加郑重地看向唐棠,语气中带着一种承诺的分量,“唐姑娘,靖言虽人微言轻,但若……若姑娘近日真有何难言之隐,或是身陷不得已之困境,需要外力相助之处……或许,我青云剑派,并非不能略尽绵薄之力。”

这番话,在当下情境中,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他没有直接点破联姻的强迫性,也没有提及任何具体的人名或事件,但“难言之隐”、“身陷困境”、“秉持公义”、“外力相助”这些词语,无异于在唐棠紧闭的心门上,轻轻叩响,传递着一个清晰的信号:我看出了你的痛苦与不情愿,如果你是被迫的,青云剑派愿意,并且有能力,为你提供一条可能的庇护之路和挣脱枷锁的支持。

这几乎是在不直接与玄天宗和唐家撕破脸皮的前提下,一个外人所能做出的最隐晦也最大胆的试探与承诺了。

然而,唐棠接下来的反应,却像一盆冰水,将陆靖言心中刚燃起的一点希望火苗,彻底浇熄。

只见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眼帘,那双死水般的眸子终于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光,落在了陆靖言写满诚恳的脸上。但那目光中,没有预料中的惊喜,没有绝处逢生的感激,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心寒的……麻木与认命。

她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嘴角努力地向上牵动,试图挤出一个表示“无事”的表情,最终却只形成一个比哭泣更令人难受的、苦涩到极致的扭曲弧度。

“多谢……陆公子好意。”她的声音依旧轻飘,却像裹着冰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可能性的、彻底的冰冷,“唐棠……并无难处。与玄天宗联姻之事,乃是家父与族中诸位长老深思熟虑后共同定下,关乎唐家百年兴衰,西南局势安稳……亦是唐棠身为唐家女儿,不可推卸的分内之责。实在……不敢劳烦贵派挂心。”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万载寒冰中凿刻出来,带着彻骨的寒意和一种令人心碎的“懂事”。她不仅干脆地拒绝了这份雪中送炭的善意,甚至主动将这门令她窒息的婚事,归为“分内之责”、“不可推卸”,用家族大义的重担,彻底堵死了任何外界可能干预的缝隙,也堵死了自己最后的退路。

陆靖言彻底怔住了。他看得出,唐棠这番话绝非虚伪的客套或试探,而是发自内心的一种……绝望到极致后的彻底放弃与自我说服。她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命运这残酷的安排,或者说,她已经不再对任何外来的拯救抱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希望。这种死寂,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让人感到无力。

为什么会这样?究竟在这短短时间内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能让一个原本鲜活灵动的生命,被摧残到如此心如槁木死灰的地步?是家族的压力沉重到足以碾碎个人的意志?还是……有什么更深的、不为人知的隐情,比如……那个曾与她形影不离的“温蕴”姑娘的消失或……背叛?

陆靖言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模糊的念头和传闻,但他无法确定,也无法在此刻、此地,对一个心防如此坚固的女子进行更深的探问。

他看着唐棠那双仿佛已经看不到任何光亮的眼睛,明白再多的言语劝慰、再真诚的援手,此刻对她而言都是徒劳的噪音。她已经用冰冷的心墙,将自己彻底封闭了起来,拒绝了所有可能照入深渊的光线。

一股深切的无力感如潮水般涌上陆靖言的心头。他终究只是个外人,无法强行介入唐家内部的核心事务。青云剑派虽是名门大派,但也需顾忌与玄天宗、与唐家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不可能毫无凭据、不计后果地强行干涉别家的联姻决定。

他沉默了片刻,千言万语在喉间滚动,最终却只能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充满惋惜的轻叹。

“既然姑娘……心意已决,如此明晓事理……”他斟酌着用词,再次拱手,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遗憾与一丝不忍,“那靖言……便不再赘言相扰了。无论如何,万望姑娘……务必珍重自身。山高水长,江湖路远,日后若……若有机缘,青云山的大门,永远为姑娘敞开。”

这已是他作为青云剑派弟子,在不违背门规宗义的前提下,所能做出的最意味深长、也最无力的承诺了。一个或许永远也不会实现的、渺茫的退路。

唐棠再次微微颔首,动作轻微得几乎看不见,算是最后的回应。她的目光却已率先移开,重新投向了窗外那片被高墙框住的、有限的天空,显然送客之意已明,不愿再多言一句。

陆靖言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这副令人心碎的画面刻入心底,然后不再停留,转身,步履略显沉重地离开了花厅。当他走出棠梨苑那扇象征着禁锢的院门时,忍不住再次回头望去,只见庭院深深,花影寂寂,那抹浅碧色的单薄身影仿佛已被无尽的孤寂吞噬。唐棠那副心死如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已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之中。

他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这桩看似强强联合、风光无限的婚事,内里恐怕早已千疮百孔,暗藏凶险。而唐棠这位曾经明媚动人的大小姐,她的未来,似乎正被一片浓重得化不开的、令人不安的阴云所笼罩。

“返回宗门后……或需将此事,详细禀明师尊……”陆靖言心中暗自思忖。虽然唐棠今日明确拒绝了帮助,但他无法做到就此完全置身事外,视而不见。至少,让宗门高层知晓唐家内部的异常状况与唐棠的真实处境,或许在未来的某个风云突变的时刻,能成为一线微不足道、却可能至关重要的转机。

他带着满腹的疑虑、沉重的担忧和一丝身为旁观者的无力感,离开了气氛诡异的唐家堡。而棠梨苑花厅之内,在陆靖言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唐棠依旧维持着那个临窗而立的姿势,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许久,许久都未曾动弹分毫。

陆靖言的到来,和他那番隐晦却真诚的关心,像一颗微小的石子,投入了她那潭早已冰封死寂的心湖,却连一丝最细微的涟漪都未能激起。如今的她,早已是万念俱灰,身心俱疲。温蕴那彻骨的背叛,如同抽走了她生命殿堂中最后一块承重的基石,让她彻底坠入了绝望的无底深渊。连曾经视若□□、全心信赖的人都如此残忍无情,这世间,还有谁值得信任?还有何处是她能够安心停泊的港湾?

青云剑派的善意,如同远在天边的星光,虽然清冷明亮,却来得太迟,也太过遥远微弱,根本无法照亮她眼前这片浓稠得令人窒息的黑暗,更无法温暖她早已冰冷彻骨的心。

她缓缓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将外界的一切声音、一切光影、一切或真或假的善意与关怀,都彻底隔绝在外。

她的世界,从那一刻起,收缩到极致,只剩下那身灼目刺眼、如同刑具般的猩红嫁衣,和那个名为“落星坡”的、未知的终点——不知是苦苦挣扎后的最终解脱,还是更深、更黑暗的毁灭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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