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讨厌善良这句话 第8章 第 8 章

什么意思啊？

江淮度停住脚步，回头望着刚刚走出来的地方。

“这真的是我的东西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江淮度在脑中努力地回忆，确认自己与这个小熊挂件的第一次会面就是刚刚，文医生拿起这个挂件，他的眼神慢慢向下，再顺着挂件摆动……然后就不知怎么接过了它，又不知怎么走出了校医院，直到踏上熟悉的小路，听到几声清脆的鸟叫，江淮度才从刚刚那种催眠般的状态中醒来，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无论怎么看都不像属于他的粉色小熊挂件，还有刚刚文医生奇怪的话……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江淮度呆立片刻，最终还是带着那个小熊离开了，也许这是哪个女生掉在医院的椅子上的，回去在论坛上发个寻物启事看看吧，这是江淮度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至于什么奇怪的超长晕厥症，没办法，就像他的心脏病一样，这个小说的世界还是有太多不合常理的地方，在小说的世界里当医生，确实不是个轻松的活，难怪文医生都记忆错乱，说自己行医十几年了……

江淮度慢慢向前走去，直至看不见他的背影。穿着白大褂的身影也离开窗户，坐回桌前，太阳渐渐西斜，在桌子上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那双手翻开一本书，匆匆滑过几页，又很快合上，一个五颜六色的封面躺在桌面上，上面有缤纷的几个大字——圣都灰姑娘。

……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是说，今天，没有心痛吧？”

江淮度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本来以为尹时嘉应该已经走了，抱着散散步的心态又走到了这里，没想到尹时嘉还坐在树下，老远的就站起来冲他喊着。

“没有啊，我……”

江淮度一时语塞，反应过来今天他的心脏的确没有疼痛，按说他今天也没有出去帮助林引霄，跟上次的情况差不多，但是为什么……

难道是这样？

江淮度想起了晕倒的那个女生。

“像我这么善良的人，老天爷都不忍心让我饱受疾病之苦的啊！”

江淮度在心中感谢那位因沈云上而晕倒的女生，让他得以展现他的善良，摆脱心脏绞痛的悲剧。

“倒是你——”

江淮度一转身，离尹时嘉更近了一点。

“你怎么这么关心我？一个小时前就说让司机来接你了吧，现在还没离开，不会是在等我吧？”

如果不是尹时嘉问起，恐怕江淮度自己都忘了还有这样一茬。

“你别太自作多情了好吧！”尹时嘉一巴掌把江淮度推的更远了一点，“我不过是看到沈云上和那女生亲密来往，害怕你又伤心欲绝心痛难忍才提醒一下你好吧……

“至于你那心脏病，我尹神医话放这儿了，你根本就没事，少想一点事，离他们俩远一点就好了！”

“现在！”尹时嘉扔掉拐杖，向江淮度伸出双手，“扶我起来，刚刚堵车了，现在车到了！”

有拐杖怎么不自己走？江淮度无语地问他。

尹时嘉回答，为了给江淮度一个报恩的机会。

“什么意思啊？你又做了什么要我报恩？”

“这个嘛……”

两个人别别扭扭地走出草坪，尹家的车刚好停在路边，江淮度把尹时嘉塞了进去，自己顺便也坐进了后座。

“崔叔叔好，麻烦你也带我一程了！”

江淮度笑着跟前排的司机打了个招呼，接着回头质问尹时嘉刚刚的“报恩说”。

“你快点说清楚，一天到晚只知道占我便宜。”

“当然是——”尹时嘉把他受伤的脚翘起来，白色的绷带格外扎眼，江淮度以为他又要说他的脚伤，没想到他话锋一转，“当然是我帮你把沈云上叫来这件事了！”

是这件事吗？

江淮度一时语塞，后知后觉发现这件事确实应该感谢他，但是……

“什么叫帮我？我又没有请你帮我叫他过来！”就这样轻易地让尹时嘉得到他满意的结果不是江淮度的风格。

“谁说你没有告诉我？”尹时嘉装模做样地大惊小怪，江淮度把眼睛移向窗外，等着尹时嘉胡说八道掰扯他自己独创的道理，在这方面，他们两人倒是势均力敌。

“你都用脑电波告诉我了好吧！”尹时嘉按住江淮度的肩膀，非要让他把头转过来，比划了个幼稚的手势，江淮度还是败下阵来，被他无敌的幼稚逗笑。

“好吧好吧……”

尹时嘉向后一靠，眼睛盯着后视镜里的江淮度。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那种时候肯定在纠结，虽然不想站出去帮助她，但是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心里又会愧疚，我没说错吧……今天如果我没叫沈云上过来，你肯定会因为那女孩受伤而后悔自己的举动吧！”

果然是尹时嘉，江淮度在心里想，似乎天生具有洞察别人心思的能力。

“但是……”他迟疑地开口，“你能理解吗？不愿意每次都去帮助她，却……”

却什么呢？江淮度又停住了，这不是那么好说出口的理由，却总是得不到真心的回报吗？但是善意的付出好像本来就不应该追求回报；却让自己变得更痛苦吗？江淮度不明白，如果自己没有觉醒自我的意识，真的陷入爱情中的江淮度会觉得善良是让他受伤的事吗？

“我理解。”

什么？江淮度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到了尹时嘉的声音。

“我理解你这种感受。”

尹时嘉又说了一遍，用比刚刚更清晰的声音。

“无论是谈恋爱还是正常的交往，平等的往来才是基础吧。愿意帮助别人，对别人善良说明你的品格高尚，但是不愿意的话，这也不能成为你的义务，所以，想要回报是正常的，因为没有对等的付出而伤心也是正常的——”

尹时嘉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也不用担心你不这样做会产生什么严重的后果，总会有办法的。”

“总会有办法的吗？”

江淮度跟着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哎呀！”尹时嘉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允许你忘记今天这件事是我的功劳，就把这当成自然而然发生的事吧！你不去救林引霄，老天爷就安排了沈云上过来，一场戏演不了，就换另一场戏呗……”

“说的还是有点道理的，没想到啊，你的嘴里还能说出这么善解人意的话！”

“你什么意思啊，你说话才是真正的刻薄呢！听了你这句话，我的脚都开始痛起来了……”

“少来这一套……”

……

“不是，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啊！”

沈云上一下子瘫倒在沙发上，绝望地揉捏起一旁的抱枕。

“你能不能不要捏我的抱枕啊！这可是我从家里精挑细选出来的最喜欢的一个！”

尹时嘉劈手夺过沈云上手中已经变形的云朵抱枕，扔给他沙发另一边的兔子玩偶：“捏你的兔子去吧！”

“怎么？”

沈云上无精打采地将兔子放在一旁，尹时嘉面露惊讶地大声质问——

“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谁还记得他当初买它的时候说的什么？”

尹时嘉的眼睛在这种时候总是睁得很圆，他环视着整间屋子，一副渴望得到答案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江淮度想起了努力调动孩子积极性的幼儿园老师，向孩子们提出问题的时候也总是这个样子。

“他说，这个兔子长得很像某个人，所以他永远都不会看腻。”

江淮度结束对早上和母亲对话的回忆，举手回答这个问题。

没办法，谁让这间屋子里除了尹时嘉和沈云上，就只有他一个人呢？

“你乱说什么呢？”沈云上一下子恢复了表情，“我明明说的是因为讨厌她所以要一直盯着它，别说的这么肉麻好吗？”

“有什么区别吗？”

江淮度优雅地起身，走到一边的桌旁为自己制作一杯咖啡，顺便远离沈云上捍卫自己名节的咆哮。

一股氤氲的热气浮起，江淮度轻嗅了一下杯中散发出的香气，他靠在桌旁，眼神飘过一旁的咖啡机，飘过书架上的黑胶唱片，飘过墙上贴的各色海报，最终落到沙发上，沈云上最终还是抱起了他的兔子玩偶，像是要对着玩偶说些什么。

江淮度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不忍心看到沈云上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这间屋子位于学校里最安静的一栋楼，刚入学时他们就以社团活动之名向学校申请了这间屋子，虽然也没有进行什么活动。日常只有他们三个人会来这里，尹时嘉称它为F3俱乐部。

俱乐部在刚开始完全就是一间空屋子，除了几张能坐的椅子之外，什么都没有，他们三个蚂蚁搬家般带来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把这里装饰成符合他们喜好的样子，正因如此，那个兔子玩偶才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以至于能让人时隔一个月仍清楚地记得沈云上把它安置在这里的场景——

“哟！这是哪个女生送的啊？真稀奇啊，难得你没有扔掉——”

尹时嘉好奇地打量着他手里的东西。

“什么送的啊！”沈云上不满地说，“我像是那种随便收别人礼物的人吗？这是我自己买的。”

“自己买的？”

江淮度更加震惊，这绝对不是沈云上的风格，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和尹时嘉对了个眼色就开始百般盘问他的真实目的。

沈云上此人，虽然外表打扮与平时的举止都十分酷炫张扬，高调拉风，内里却十分单纯好懂，尽管他嘴上坚称，他买这个兔子是为了报林引霄当众讥讽他之仇，但尹时嘉和江淮度都看得出来，他对林引霄的感情不一般，也只有沈云上这样的人，才会用小学生的方式幼稚地把喜欢藏在恶作剧的包装之下。

江淮度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好奇，世界上怎么会有沈云上这样矛盾的人存在，直到最近他才悟出了一点道理：沈云上这样的性格，就是古早校园文男主的标配啊！拽天拽地才能与女主成为欢喜冤家，纯情的内心又塑造人物的反差，看似不羁的外表下是一颗澄澈的真心……

先天男主圣体！江淮度总结。

相比之下，他这个男二确实没有什么不可抵抗的魅力啊……

打住打住！

江淮度强行止住越来越跳跃的思维，重新聚焦到眼前的事情上来——

“所以，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就是……她有什么好生气的啊！”沈云上皱着眉毛组织语言，想了半天没说出什么话来，末了从沙发上一下子坐起，撂下这一句话。

“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我真的不明白她今天早上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跟我说——”

终于说出真心话了，江淮度还是佩服自己这循循善诱的功力。

沈云上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起来：“我主动跟她找话说，她也爱答不理的，一副跟我保持距离的样子……

“还有，她为数不多跟我说的几句话都……

“真的……”

沈云上控诉完林引霄让他伤心的桩桩件件，最后加上一句“她做我的助理就这么不愿意吗？我看书里都不是这么说的啊——”

“书里？什么书里？”尹时嘉好奇地抬起头，“怎么？还有书教你怎么对付你讨厌的人？那你的目的可是达到了啊，你这个堪比奴隶条款的助理合约确实很能给人找不痛快……”

“什么啊，不是那样的书——”

“不是那样的，那就是这样的喽！”

江淮度轻快地接上沈云上的话，摇了摇手里的书，“刚刚从你书包里掉出来的哦！可不是我故意偷看。”

“哈哈哈哈……”

尹时嘉接过那本书，还没翻开就爆发出一阵笑声，“你不会都从这里面学的吧，《霸道校草爱上我》？”

“你们！还给我！”沈云上准备朝尹时嘉扑去，誓死捍卫他的爱情宝典。

“咚咚咚”

一阵沉重的声音传来，三个人一时都停住了动作，向房门望去。

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这里打扰他们，更别说今天这敲门声，还带着一种杀气，听起来不像是来找人，倒像是来寻仇的。

“咚咚咚”

又敲了一遍门。

沈云上目光凝重地转头，告诉江淮度和尹时嘉：“是她来了。”

“她？你把她带到我们这里干什么……”

“嘘——”

沈云上朝门口走去，如临大敌地准备开门，还没忘回头用眼神威逼他们藏好那本漫画书。

尹时嘉担起重任，转身把漫画书插进书架上最显眼的位置。

“嘎吱——”

门开了。

江淮度和尹时嘉各坐在一个沙发上，尽力表现地不去注意他们两个，当然，耳朵随时朝外，准备探听他们之间的对话。

“沈少爷，这是我从食堂给您买的早饭。”

林引霄一字一句地说着，把什么东西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哦，好……那个……”沈云上犹犹豫豫吐出几个字。

“那是什么！”

林引霄惊讶的声音传来，江淮度微微侧头，发现沈云上正以极快的速度向沙发移去，然而为时已晚，林引霄显然已经看见了那个他忘记藏起来的东西，她看起来又气愤又震惊，转身从书包上拽下了什么东西，伸到沈云上的脸前——

那也是一个兔子玩偶，完全是沈云上那个玩偶的迷你版！

“我倒不知道，沈少爷还有这个癖好，喜欢观察别人随身带的东西，再买一个大号的拿到别人面前羞辱！”

林引霄转身离开，沈云上跟在后面追赶，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听他解释之类的话。

尹时嘉也一脸震惊地起身，走到餐桌前打开被他们遗忘的早餐：“我是真没想到，沈云上这家伙已经这样了……”

“诶……这个好好吃，你也来尝尝……”

江淮度还坐在沙发上，思考这不可思议的剧情走向，一个小小的挂件竟然也成了男女主感情发展的工具，实在是太……

“嘀嘀”

手机提示音传来。

是有人回复了江淮度那个失物招领的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