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整条街都在庆祝圣诞节。
薇光小筑也早已披上了节日的盛装,门前那棵高大的云杉被她亲手挂满了彩灯。
“这颗星星挂歪了!”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踮着脚,指着树顶那颗稍显倾斜的银色星星。
“美美眼睛真尖,我这就去调整。”葛薇搬来梯子,动作利落地爬上顶端,将星星重新固定,光洒在她脸上,映出她精致的侧脸轮廓。
“姐姐真好看。”沈亦美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像电视里的仙女一样!”
“嘴巴真甜,给你松子糖吃。”葛薇给她一个小篮子。
沈亦美高兴地进去跟妈妈炫耀去了,屋子里格外热闹,葛薇搬着梯子进门,看到几位住客正围坐在壁炉旁喝茶聊天。
“我说这里老板娘是明星吧!你们还不信——”
“小薇快来,我们正聊到你以前演的那部《焰火》呢!你演的那个公主真是太漂亮了乖乖,我儿子整天等在电视前看回放呢。” 一位中年女客人热情地跟旁边的人介绍。
“真是葛薇啊!”旁边的客人惊讶又紧张:“我妹妹是您的铁粉,要是她知道我住在这里,非得嫉妒死不可!”
“都是以前的事了。”
“能个您合个影吗?”有个男住客掏出手机与葛薇自拍。
葛薇笑着拒绝,只是陪着客人聊天,说起来感情的事,有个女孩悄悄八卦:“薇薇姐,你和那个为你跳塔的人,没有在一起吗?”
来旅游的小情侣,正是羡慕这种爱情的时候。
女孩满眼向往:“要是有个人能这样对我,我就一辈子跟定他了。”
葛薇想了想,自己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他是怎么拒绝的?他说是为了自己的计划,并不是为了她,只是织了一张网,将她裹进去榨干最后价值。
“他为你这么做,却不一定爱你。”
“怎么可能,那怎么才算爱?错过了多可惜。”
葛薇看着沉溺在爱意里的两人,不再争辩,一笑而过:“你说的对,可惜我已经错过机会了,就只能单身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珍惜,我们店还有情侣打卡墙哦,你和你夏欢的人可以留言见证你们的爱情。”
小情侣听到后,兴冲冲去填卡片了,两人嬉闹一阵笑开。
恰在此刻,广场燃放烟花,窗外一片绚烂,住客们争先恐后在窗边看,大家都沉浸在过节的气氛里,拍照欢呼。
手机在桌子上震响。
葛薇收回目光,看到桌上的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喂——”
她忙中抽空接起来,外面的烟花绚烂。
对面的声音模糊,听起来实在很远的地方,信号不稳定,像是有大风吹裂开耳膜。
葛薇喂了好几声没有人回答。
直到外面有客人来,她挂断了电话去送酒。
走到一半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折返回去时,酒瓶摔碎在地上,啤酒淌了一地,她顾不得连忙回去重播这个电话,却只能听忙音。
“兴许是诈骗电话?”封小文在电话那头说。
“有可能,不像是国内的号码。”
“你希望是谁打来的?这个时间点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吗?”封小文知道她这个时间点打过来,一点是很在意这个事情。
“嗯。”葛薇沉默了一阵:“是他生日。”
封小文没说话了,她完全知道葛薇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不点破了。
*
周隐之从雪山下来,就和队员一起回城治疗。
银灿集团的资金正常运转之后,他就把代理权转交给了经理,转型做导演,开始自己的新片筹备,飞往大洋彼岸的峡谷深处取景。
可惜遇到一场雪崩,他落地解开安全绳速降时,腿伤复发到无法站立,一路驱车和暴风雪赛跑,终于在被困住之前,带着团队转移阵地。
夜深人静的时候。
宋正远问他:“你最后那通电话是打给葛薇的吧,打算说什么?”
周隐之不回答,闭上眼,想起睡在悬崖边上那一晚,听着万籁俱寂,翻看着手机里的关于葛薇的照片,她做的沙拉,打翻的菜汤,还有被她拍到的看剧本看到犯困的瞬间,有很多个日夜,都是靠着这些照片度过的。
他终于承认:“没有什么话要说,说什么好像都不对。”
这都有点不像周隐之了,宋正远想。
周隐之却在腿伤刚刚稳定,就急于回国,理由是,《秘境》迎来了筹备期。
他的上一部纪录片作品很成功,投资方排着队找他,要求进一步开发长篇电影。选角导演推了几个当红的亚洲演员过来,可周隐之试镜看了又看,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我们坚持用好莱坞的明星更有市场价值。”
会议室里,制片人还在据理力争,在僵持着哪个班底更适合这个电影。
最终在周隐之坚持之下,评委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女主角,这片子就能全球发行。
可试镜持续了半个月,始终没有合适的人选。
对方推荐了好莱坞当红女星,周隐之却坚持要用亚裔面孔。宋正远急得在酒店走廊来回踱步,终于忍不住:“你心里早有人选了吧?”
周隐之低头翻着手机,屏幕上是葛薇近期最后一条动态——
只是分享一张图片。
是她在民宿院子里种了一棵柠檬树,蹲在小店门口,正给小树浇水,袖子挽到手肘,发梢被风吹得微微翘起,像只灵巧的猫。
比从前做演员多了几分难得的温柔。
“我尊重她的选择,可以无条件解约。”
周隐之锁上屏幕,面无表情抬头。
宋正远嗤笑一声:“装吧你就,你一天看八百遍她的社交账号,现在嘴硬上了?”
周隐之捏了捏眉心,没说话。
其实他比谁都清楚葛薇的动向,只是不能去找她。
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他不想再打扰,况且这次的分手是他提的,现在再回去更不好开口,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知道她退圈后开了间民宿,偶尔会被游客拍到发到网上。
他从不留言,只是默默点个赞。直到上个月,她在社交平台发了一张和蒋文博的合影,配图暧昧文字。
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以为自己看错了。
有人低下问是不是要公开消息,葛薇回了个神秘的表情。
周隐之一晚上没有睡好,但检讨自己也没有资格去找她要名分,只能想到以工作为借口,于是半夜打电话给宋正远:“回国,找演员吧。”
“你有病吧。”宋正远睡眼惺忪的骂过去,差点忘了他是老板。
回国后不久,《秘境》就到了筹备期,耀元影业开始和夏斐然重新对接班底工作,演员海选工作还在继续,周隐之每天光鲜亮丽出席各种电影节,时不时忙的时候晃神。
却只字不提试镜女主角的事情。
“再拖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开机。”
夏斐然作为合伙人,也是按捺不住。
宋正远在一旁嘟嘟囔囔抱怨:“夏总,您给评评理,周总要是心里没有人也就罢了,心里明明有合适的对象,我上哪给你找替身啊,我只能去跪求人家。”
夏斐然冷哼一句:“轮得着你,该下跪的另有其人。”
周隐之按灭屏幕:“还没到那一步,我有我自己的节奏。”
宋正远和夏斐然对视,各自翻了白眼,离开办公室之后,夏斐然叫住宋正远,“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不如你先去探探路。”
“夏总,还请您明示啊。”
夏斐然把他手机拿过来,直接输入:“我给你个地址,你找去看看。”
*
这件事过去几天后。
葛薇终于恢复精神,为了给客栈招揽生意,她一边做创意家具一边开直播,封小文不理解:“你之前不是一直不愿意抛头露面的,怎么现在愿意了?”
葛薇解释是为了客栈的生意。
刚开始很多人好奇为什么她退圈?
葛薇只回答了一次是因为没什么追求之后,就开始专心做自己的东西,慢慢的也没有人问了,只有些比较好奇的网友留言说会来光顾她的小店。
因为她手工家具创意比较好,在线上吸引了一个客商。
对方约了样品发货,说是想要定制一个沙发。葛薇让助理接单,晚上研究怎么做,和夏玲一起想办法,这个客人很大方,说了在某个地方送货。
葛薇和助理一起去的,结果遇见的是个熟人——蒋文博。
或者说,是对方蓄谋已久。
他现在已经是当红流量,整个人外貌倒是没有大变,气质却完全不一样了,多了些许成熟和魄力,见到她还是脾气不改:“薇薇姐胆子真大,不怕我是坏人骗你啊?”
“那不知道是谁吃亏呢。”
葛薇这段时间老板娘当久了,迎来送往的俏皮话也没少学。
蒋文博惊讶她变得如此活泼,调侃道:“退圈的生活这么滋润,早知道我就不费尽心机往上爬了,省得现在见老朋友还得全副武装。”
“你现在正当红,不是很好吗?”
蒋文博撇撇嘴,有点忧郁小生的意思:“谁不知道我是借着姐姐你的热度,还有荧幕cp才出圈的,现在你退圈了,我估计再过几年,热度也会褪去的。”
“瞎说,你这么帅,迟早都能洪出来的。”
“真的?姐姐你也觉得我帅?”蒋文博顺杆就爬,撑着自己的头,眨巴眨巴眼睛看他。
年轻的确是好。
身材结实,皮肤光滑像小海豚。
可惜葛薇现在对男人不感兴趣,不然考虑考虑这么真诚的年下小狗也是很有可能的。
“那怎么能让你看出来呢,可惜姐姐现在不找圈内的”
“好啊,那我现在不当演员了,你愿意考虑我吗?”蒋文博耍无赖到底,拉起葛薇的手,往自己的脸上贴去,
差一点点碰触到他的眉骨。
葛薇迅速抽开了手,只是笑:“别闹了,你要是想我来店里住,我倒是愿意把你供起来。”
“薇薇姐,你还是这么诚实,一点心动的意思都不演一下。
蒋文博终于放过她,哈哈大笑:“我跟你开玩笑的,其实,我也是受人之托劝你回来拍戏的,大概是对方高估了我对你的影响力,也低估了你对那个人的记忆。”
“跟他无关,我就是抵触镜头,不想演戏了。”
葛薇说的实话,她对着镜头已经有了生理性厌恶,别说摄影棚的灯光了,平常拍照看到大面积的闪光灯,也会闪躲,这总是会让她想起他从楼上掉下去的那一幕。
尤其是,看到周隐之倒在血泊里的画面——
蒋文博叹息一声,同为艺人也能理解,任谁经历过综艺节目的层层阻碍,又被那个疯子私生威胁之后,还能保证心理状态不受影响呢。
“托你来的人是珊姐吧?”
“不是,但是谁我就不说了。”蒋文博恢复正色道:“要是姐姐需要我帮忙剪个彩,促进生意什么的,我也是愿意牺牲下色相的。”
“省省吧你,我这小本生意可请不来你。”
葛薇抬手轻拍他,那种似有若无的暧昧,也因此化开。
目送蒋文博上车,葛薇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受,总觉得最近这说客越来越多,怎么像织了张网,将她包围在其中一样。
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猜到一个人,又迅速摇头否定。
不可能的,就算是再给她一万次机会,她也不会踏入同一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