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吧。”
徐星洲耸耸肩走上前来,再次提醒葛薇:“医生说他因为创伤性失忆,现在只能回想起最重要的事。葛小姐,何必自取其辱呢。”
“我不信,除非我跟他当面确定。”
此刻医生从病房中推门出来,葛薇追着径直走进了病房门口,欲推门而入,徐星洲一把拦住:“葛薇,你想干什么。”
葛薇不管他,直接跟医生沟通:“医生,隐之他现在状况怎么样?我能进去看看他吗?哦。我是周隐之的未婚妻——”
“她胡说的,我这就把她带走。”徐星洲立刻打断,转头跟医生解释。
葛薇见状,立刻顺势推门而入,迅速关上门反锁。
做完这一切,她看到刚刚复健完,坐在沙发上的处理工作的周隐之,正在闭目养神,面对她的闯入,显得很淡然:“这位小姐,强闯别人的私人空间,我可以报警。”
“隐之,别这样对我说话,好吗?”
葛薇摇头,喉咙像堵了团棉花梗得痛,她蹲在他面前:“隐之,你的眼神骗不了我,你还记得对不对?你是因为抓捕那个凶手,因为我才受伤的,我现在已经知道了找他的线索,如果你愿意……”
“你误会了,我受伤是一个意外。”
周隐之坐在轮椅上背对她,声音里带着叹息:“我没有义务跟陌生人分享我的经历,请你离开,我的时间有限,还需要处理其他事情。”
葛薇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
即便是在这样脆弱的时刻,周隐之依然风度凛然,苍白立体的面容,和沉灰一样的眸子盯着她。她不想看到这样的周隐之,不论是以前肆意张扬的他,还是多年后运筹帷幄的他,都不曾让她这样痛苦过。
好像悬在天边的月亮,一次次为自己堕落了。
葛薇执拗的追过去,跟他面对面,手触碰到他的腿,温热的眼泪滴在他的手腕上,她泪眼盈盈,“周隐之,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利用你,却还陪着我演旧情复燃的戏码,不就是想让我登高跌重,毁在你设计的游戏里。”但为什么现在受伤的是你啊?”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请出去。”
周隐之推开她的手,但是碍于轮椅的位置,行动不便,她打算直接按铃。
面对这样冷淡的背影。
葛薇心里一痛,突然很想激发他的情绪,哪怕是恨意,那也好过这样冰冷。
葛薇感觉全身都在发颤,用尽了勇气,将他曾经高不可攀的人用力抵在墙上,用红红的,泫然欲泣的眼睛看他,在他的眼眸中捕捉到千分之一的慌乱。
“我再说一遍,我不认识你,也不想认识你——”
周隐之的唇被温热的触感覆盖,当他意识到什么情况的时候,已经被葛薇颤抖着咬住唇舌,用里纠缠,似乎要极力将她唤醒。
他愣住了,久久没有喊停,也忘了手上的动作。
下一秒,周隐之猛然推开她,用力咳喘,手指疯狂按压传唤铃。
葛薇抹掉唇角的血珠,自嘲般的笑:“周隐之,你现在应该享受你报复的成果,你怎么甘心轻易忘记?这也是你报复的一个环节吗?轮到你跟我来演了。”
她笑出眼泪:“但你赢不了我的,你爱我。”
“滚——”
周隐之略带愠怒的看她,一点点钳住她的手腕丢开。
立刻按到传唤按钮,门打开后,徐星洲身后跟着医生护士,将葛薇拉开,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他的目光依然如同审视陌生人一般。
葛薇觉得荒唐至极,她如同死了一般不挣扎,任凭那些人将自己拒之门外。
*
“你以后都不可能再见到他,你满意了?”徐星洲怒目而视。
“这是我跟他的事情,你无权阻止。”葛薇机械的回应他,心绪已经飘忽出神,她就这样麻木的乘电梯下楼,离开医院大楼。
周隐之最后那个冷漠的目光,像烙铁一样刻在她心底。
直到感受到雨滴灌进脖子里,葛薇打了个寒战,意识到自己已经失魂落魄太久了。刚刚她其实心里也很混乱,凭借着不甘心不相信,反复想要证明周隐之没有失去记忆,但……最后没有任何证据。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分手开始的。
葛薇很后悔当初的那个违背真心的交易,现在成了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他疏离又冷淡,不再相信她的爱。
任何爱意的动作,在他眼里都成了设计。
她的身后从此空无一人,她曾经最渴望有一段确定的关系。
甚至为此想要独自抚养孩子,但现在却切实的失去了一个爱人,她望向昏暗的阴云天气,自我惩罚般走了进去。
葛薇联系何珊珊,准备重新回到节目组。
对面的人果然大喜过望:“你终于同意回来了,节目重新录制没问题。”
时间间隔了一个多月,专访录制被安排在晚上九点。
录播厅内座无虚席,镜头对准中央的沙发。
记者的问题步步紧逼:“外界传说您和周隐之先生是情侣关系,他在最后关头舍身救您,是因为这份感情吗?”
台下,何珊珊拼命打着手势,示意她不要正面回答。
葛薇却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台下无数双眼睛,清晰地说道:“他救我,不是因为情侣关系。是因为……有人要谋杀我。而那个凶手,当时就在现场。”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观众席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和惊呼。
主持人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迅速换上一种挖掘到惊天秘闻的兴奋表情:“怎么会突然这样说?您有什么证据吗?”
葛薇揉着太阳穴,努力在刺目的灯光下回溯那可怕的瞬间,“因为当时我感觉到,有个人从背后推了我。”
每一张脸都是陌生的。
每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背后,都可能匍匐着不为人知的东西,她分辨不清楚。
既然恶意藏在人群里看不清。那她便走进去,赌上一切未来!
最终,录制被迫中断,在现场观众的哗然声中,葛薇被搀扶到休息室,她捧着水杯,指尖冰凉,脸上没有慌张,倒有种意料之中的坦然。
何珊珊气得来回踱步:“你骗我!你答应来这个节目,根本不是为了复出!你是为了利用这个机会,把这件事闹大,让大家关注案子,帮你找到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凶手!不——你根本是为了找到他!”
葛薇用湿巾慢慢擦去唇膏,镜子里她的眼神清明而坚定:“是又怎么样?”
“我才没你那么傻!”何珊珊几乎是在低吼,“本来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你的复出上!你只要好好煽情,流几滴眼泪,就能收获大把同情和粉丝!你倒好!生生把个访谈节目变成刑事案件调查现场!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跑到那该死的案子上去了!”
“是,这就是我的目的。”
*
“阮太太将名下最后一块地皮抛售了。”
vip病房里,身着正装的助理立在床尾,声音压得很低,“我们的人拍到她和几个境外资本的代表私下会面。”
周隐之缓缓抬眼,眸中波澜不惊,仿佛早就在等待这一刻。
“现在股价持续下跌,董事长病情反复,继承人的位置始终悬而未决。”
助理继续汇报,语气凝重,“而您对外界而言生死未卜,阮京华正在加紧拉拢各位股东,想要代行董事长职权。”
周隐之的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她这是要弃船逃生了。”
“您猜得没错。银灿项目现在急需大量资金注入,可在这个节骨眼上,阮太太却突然抛售全部股份,似乎准备抽身离开。”
助理犹豫片刻,试探着问,“您打算什么时候出面稳定局面?”
周隐之轻轻摇头,目光投向窗外:“不急。你继续留在她身边,盯紧她的下一步动作。”
“可您毕竟是老爷子最属意的继承人,现在公司上下都在等您回去主持大局。”
“我说,我知道了。”
周隐之的语气骤然转冷,助理识趣地噤声,默默退出病房。
一直静立在旁的徐星洲这才走上前来,眼中闪过一丝惊叹:“原来你回国之初就在布局这盘棋了。”
“也得多谢你的配合,帮我隐瞒伤情恢复的消息。”周隐之微微颔首。
“我们之间还客气什么。”徐星洲摆了摆手,随即神色变得犹豫,迟疑地开口:“不过,还要继续这样瞒着葛小姐吗?”
病房的电视屏幕上,正在循环播放葛薇在节目上声称坠楼事件不是意外,另有凶手的事,引发了无数的评论和热议,现在气氛一度紧张。
“她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在赌,看起来是真心在找你,也许这次她对你……”
“真的很真,是吗?”
周隐之拿起遥控器关闭电视,屏幕瞬间暗了下去。
他唇边泛起一抹苦涩的弧度,“上一次,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现在还没查出来那份报告的来源?”他转向徐星洲,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技术部门在追踪IP地址,但对方显然做了专业防护,暂时还找不到源头。”徐星洲答道,“看来也许真的有人在背后搞鬼,一定不是普通网友所为。”
徐星洲离开后,病房门轻轻合上。
周隐之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缓缓从轮椅上站起,步履缓慢地走到窗边。
电视屏幕再次被打开。
葛薇独自站在舞台上,看着周围的人慌乱一团,她目光灼然坚定,说出那句话:“做错事一定有代价,我一定会找出来凶手。”
周隐之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