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被大头虫安置在柔道馆的休息室里。
房间不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席味和汗水残留的气息。墙角堆叠着卷起的垫子,几件训练服随意搭在椅子上,墙上挂着一幅醒目得有点假的段位证书。屋内安静得出奇,唯一的光源是天花板上惨白的节能灯,把安生那张上过妆的脸映得跟墙纸一样白。
大头虫贪婪地欣赏着跟前这尊精致的瓷娃娃:多年未见,邵安生出落得更娇艳动人了,他双目紧闭,胸口微微起伏,繁复的古装三件套,也掩不住其春风拂柳般的撩人身姿。
怎能比女人还漂亮?!
大头虫猴急难耐,扒开裤链,露出狰狞的**,直指安生。他掐住安生下巴,迫使他张嘴,正欲将东西送入之际,讨厌的敲门声响起,“龙哥,外面来人了,好像是农大的学生。”
被打断好事的大头虫咆哮道:“今晚不营业,让他们滚!”
“说是来找人的,就是您带回来那位。”
大头虫一脸阴鸷,“那就是来挑事的,该怎么处理还用我教吗?”
“打?”
“扑你个街!看菜吃饭呀,打得过就打,要是硬骨头就落闸放狗,他们敢砸门马上报警。”
“收到。”
“等等,”大头虫突然想起什么,塞回“作案工具”,拉开一条门缝叫住手下,吩咐道,“打电话把武馆的教练都叫回来,养兵千日,该用了。”
他重新锁了门,返回床边时,美人不见了。
“操!”
豆大的空间,一目了然,空无一人,只有墙边厚重的落地窗帘在微微晃动。
“跟我玩躲猫猫?”大头虫流里流气地说,“你是懂情趣的,哈哈。”
他步步靠近,恐惧让安生几乎窒息。许淮当日提醒他“别落单”的话犹在耳边,安生警惕了一段时间,但刚说服完自己别杞人忧天,这大头虫竟真的出现了。
窗帘被猛地掀开,安生脊背抵住墙壁,蜷缩成团,双臂死死环抱膝盖,手里握着折断的银项圈,断口朝外,尖端随着身子一并发抖,在空气中划出凌乱的弧线。
他眼神惊恐,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整个人像张拉满的弓,随时崩断。
大头虫已失去耐心,懒得费唇舌,瞬间扑上来打算给他就地正法。安生拼命反抗,银饰的断口在混乱中划过大头虫的手背,拉出一道深红的血痕。
大头虫骂骂咧咧,低头查看伤口时,安生又踹翻了床头柜,差点撞在大头虫的假腿上,柜子倒地之际,杂物噼里啪啦滚落一地。
混乱中,手机铃声乍响。盛怒中的大头虫摁下电话,“叼你啊,聋噶?叫你打比教练,你打比我做乜7?”电话那头支支吾吾,惹得龙哥又是一通吼,“用下脑啦死蠢!反正别让他们进来!”
房里一片狼藉,外面剑拔弩张,大头虫性致全无,空余一腔怒火,“妈的,今天一个都别想全须全尾地出去!”
“成班吃湿米!” 大头虫左手缠着几圈纱布,在马仔们的簇拥下出来了。他站都没站稳,随手抄起一把训练用的木刀,指着来人骂道,“你地乜水啊?夜嘛嘛,带咁多人黎,咩意思啫!” (全是饭桶!你他妈谁啊?大晚上的,搞这阵仗,几个意思?)
赵敏德双手插兜,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弛,看大头虫这副欲求不满的暴躁样,手上还有新伤,他悬着的心暂时落回实处——安生应该还好。
他嘴角挂起一抹讥笑,“这阵势还猜不到吗?当然是来踢馆的……”
大头虫啐了一口,“食屎啦你。以为自己是叶问咩?”
赵敏德也不恼,居高临下睨着这个矮自己两头的癞蛤蟆,“叶问的传人!连我兄弟也敢掳?活得不耐烦了吧!”
身旁的李亮师兄提醒:“德仔,废话差不多得了,寻人要紧。”
矮冬瓜怪笑一声,“我不认识你,更不认识你兄弟。” 大头虫是大佬,不能被赵敏德从身高和气势上双重压倒,他耍起自己的半桶水功夫,猛地蹬地借力,抡起木刀,朝赵敏德当头劈下!
"锵——"
赵敏德反应极快,侧身一闪,木刀砸在消防消防栓上,钢化玻璃霎时爆裂成无数碎片。大头虫扑了空,因假肢转动不灵失去平衡,踉跄着撞到墙上。
马仔们见龙哥倒地,一拥而上,两方人马瞬间暴起,拳脚相加,场面完全失控。
虽然这儿俨然一副专业道场的模样,但这群跟着大头虫混吃混喝的乌合之众,都是些不学无术、终日想着闯荡江湖的高中辍学生,成不了气候,单是体型和身高就比农大咏春队的人输一截。
他们有些怯场,却也硬着头皮往前冲。什么“招式”都有,抄板凳的、砸东西的、戳眼揪头发的、耍双截棍装逼的……半点柔道技巧都不沾边。武斗成了街头斗殴。
“住手!”一个秃头上纹了世界地图的马仔,推搡着安生从屋里走出来。
“安生,你怎么样了?!”赵敏德揪心道。
安生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略显狼狈,红衣鬼王的气势荡然无存,倒像是土匪刚抢来的压寨夫人。发髻有些松散,额前垂落的几缕长发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我没事。”
他眼角点缀的珠光眼影,加上眼尾晕开的绯红,衬得他格外楚楚可怜。
安生巴巴地看着面前的救兵,除了赵敏德,还有两三个他在训练室照片墙上见过的面孔。他既感动又内疚,就我这么一个倒霉蛋也值得大伙兴师动众?
光头挥舞着棍棒,对着赵敏德等人指手画脚,嚣张至极。安生眼中寒光一闪,趁其不备,一记肘击狠狠顶在他心口,膝盖同时向上猛撞。光头夹紧大腿,痛得弓成虾米。安生趁机挣脱。
“操!跑了!”光头捂着□□惊呼。
顿时,两拨人齐齐奔向安生。安生脚疼跑不快,光头几步追上,在伸手可及的距离,猛地一扯,长发头套脱落,露出乌黑的短发。
他穷追不舍,高举木棍,狠狠敲下!
“噗”的一声钝响,棍子落在赵敏德背上。
只见赵敏德飞身扑挡,横在安生与光头之间,硬生生扛下这一击。安生被他护在怀中,却能清晰感受到,那股隔着德仔的身板传来的力道,连着心跳都被震得紊乱。
“德仔!”安生眼眶瞬间红了,比眼影还红。
光头还想再打,却被赶来的师兄一个扫堂腿掀翻,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被师兄膝盖压住脊背,疼得嗷嗷叫。
安生颤声骂道:“直接把他踹飞不就完了吗?你挡个屁啊!”
赵敏德抽了口凉气,勉强扯出个笑容,“不是屁,我挡的是棒槌。”
“你就是棒槌!”安生一激动,眼泪掉了两颗。
“有这么好笑么,眼泪都笑出来了。我又不是来搞笑的。” 赵敏德三两下就给安生解了手上束缚,“我来逞……不,当英雄的,感动不感动?帅气不帅气?”
安生又哭又笑,轻轻窝了他一拳。
赵敏德把他那双碍事的靴子甩开,一手托起他的背,一手环住腿弯,稳稳地将人抱了起来。
得手的赵敏德临走还不忘嘲笑地上的光头,“死光头,假发给你了,人我抱走!哈哈……”
“还贫!”安生瞪他。
“不贫了,走喽。”
安生脸颊微红,“你背我不行嘛?非得……”
“你穿裙子,岔开腿不美观。”
“是个人都当我是女生了吗?”安生不满道:“这不是裙子,是——”
“谁说穿裙子就是女生?你有闲工夫跟我讨论衣服,不如想想怎么谢我,嘘!”
“怎么了?!”安生以为有危险逼近,一紧张就搂住他的脖子。
“别出声,你身上的铃铛声好好听。”
安生红衣上的银饰随着德仔的步伐,一步一摇,伴着细碎的铃铛声沙沙作响。赵敏德感觉自己像凯旋归来的将军,怀里抱着个外族的新嫁娘。
“滚蛋!”安生一拳捶在他心口,还想损他两句来着,可不是时候,门口杀出两个拦路的,道场的教练来了。
他们箭步上前,一人攻下盘,一人直扑上身。“负重”的赵敏德腾不出手,他啧了一声,屈膝避开上方的攻击,顺着深蹲的姿势,横扫出一个弹簧腿把另一人踢趴下。
来人有点实力,赵敏德无奈之下,放下安生,把他护在身侧,“找机会跑,别管我,别回头!”
上一次听到这句话,是在大山里,第二次了,安生的心脏砰砰乱跳,可他再次把无端的心悸归结于害怕引起的“胆战心惊”。
赵敏德活动了一下有点发麻的手臂,眼神一厉,咬牙冲回战局,与两人近身缠斗,拳脚带风。
这时,一道高大身影出现在道场门口,那人飞奔着由远而近,蝠翼披肩鳞光闪闪,在身后飞扬,犹如压轴登场的大男主,光芒四射。安生看得瞬间失了神。
大头虫站在高处一声怒吼,穿透全场,“别让我的新娘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