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德,寓意睿智聪敏,德才兼备。人如其名,赵敏德从小是个醒目仔,性格乖巧,热心助人,嘴甜又讨喜 ,人人都喜欢亲切地叫他一声“德仔”,只有死党赵淞,亲亲热热地唤他“小敏”。在赵淞眼里,赵敏德那股子操心劲儿像个老妈子,“小敏”这个女性化称呼再贴切不过了,带着点调侃,又透着股熟稔的亲昵。
两人的妈妈是闺中密友,他俩既是同年哥,又同街道、同幼儿园、同小学,若干年后还同姓、同性向,这份缘分本该天雷勾地火,偏偏两人亲厚得如同左手握右手,半点火花都擦不出来,注定此生止步于死党这层关系。
如果异性之间能成毕生挚友,那么零号和一号的好基友也可以,不接受质疑。
可让赵敏德“恼火”的是,被赵淞“小敏、小敏”地喊了将近二十年,硬生生给他叫出一身受受的气质,人家德仔明明是大猛一!
为了大力塑造一号选手的形象和人设,为了彻底告别那个"路见不平,拔腿就跑"的自己,赵敏德一踏入大学便开始学咏春,誓要让死党刮目相看。
“咔嚓”一声,赵淞叼着半根油条晃悠着走来,身后跟着个面嫩却老气横秋的男人。赵淞还没站稳就把赵敏德搂了个结实,一只手不老实地往他胸肌上戳:“哟,练得人模人样的,可以上街表演心口碎大石了。”
“行啊,我俩搭档,我耍功夫,你耍猴戏。”赵敏德一个转身摊桥,嫌弃地避开他爪子,“眼看手勿动!”
“怎么了?碰下都不行?”赵淞痞笑着接招,用他的柔术给人缠死死的,“我就要碰给你家那个看,刺激刺激他。”
“靠,就敢动我!你敢强制爱别人吗?”赵敏德看了眼他身后的男人,勾住他脖子压低声音道,“眼睛怎么回事?求上被拒,哭的?还是成了,□□哭的?”
这位一看就是有故事的死党,突然发飙,“发鸡盲咩你,边度肿啊,呢个系卧蚕!黐撚线……” (你瞎啊?哪里肿了,这个是卧蚕!神经病……)
赵敏德用虎口掐住他脸,堵他的脏话。
“丢你啊,注意点言行,别在床上受了气找我撒!”赵敏德掰着他的脸左看右看,转向同是被骗来的两位“家属”,讪笑道,“我睇似卧龙多D!哈哈哈……” (我看比较像卧龙,哈哈哈……)
顾及身后有人,赵淞没再跟他杠,“妖!唔抵得人地靓仔都有嘅。”(讨厌!分明是眼红人家长得帅。)
一年未见,情路坎坷的老友记兴奋又激动,互损了好一阵才消停。他们都是话痨界的翘楚,双方家属被喷了一脸口水后,才终于走完整个介绍流程。
这时,在桥头上低头玩手机的、跟背景板似的草帽男,突然捻熄烟头站了起来,他看了眼时间,将手机插回裤袋,操着不知是粤西还是客家的口音,冲四人说:“欢迎来到三羊村,涯系阿水。”(我是阿水。)
“水哥你好,我是赵敏德。这些都是我朋友。”赵敏德介绍道。
阿水点头,抬手压了压大帽檐,言简意赅道:“人齐就出发噜。”
阿水是附近村民,是赵敏德的师兄的女友的疏堂表哥,介绍的向导,他熟悉景区地形,还晓得山坳里有未开发过的萤火虫洞,是赵敏德师兄的女友的疏堂表哥口中的“行走GPS”。
水哥平常靠带游客逃票赚外快,不过赵敏德一行人今天不进东麓的5A岩洞区,他们打算走西麓的野路子。
年轻人不走寻常路。
城市人最向往这种隐秘又浪漫的野趣。自五星岩发现萤火虫洞的消息传开后,当地村委为避免游客盲目探险,特意在东麓开发了小片洞穴,限时限量开放参观。而西麓则常年封山,以保护原始生态环境。
四人寒暄中,赵敏德得知赵淞带来的是他老师,碍于“身份”上的差距,他收敛了不少,两性话题不敢碰,只尬聊天气和花草。
水哥领大家往人迹罕至处走,这里全然没有人工开发过的痕迹,一路上荒草丛生,藤蔓交错,空气里带着深山密林特有的潮湿与清冽。一辈子生活在城里的四名游客,被原始气息感染,为即将目睹的自然奇观激动不已。
尤其是两位赵姓兄弟,跟地主家的弱智儿一样,对野果、野莓馋得不行,若没人拦着,怕是早就毒发身亡好几回了。
路边的无名花草长势凶猛,半藤状的小灌木覆着层层叠叠的绿叶,有点像薄荷,茎络分明,翠**滴,还缀着星星点点小绣球,红黄橙粉相间,艳丽又喜庆。
“别闻,那是——” 安生刚要出声制止,却被赵敏德一把捂住嘴。
“嘘!”赵敏德不让他多事。
“那是头晕花!”安生挣扎着从指缝里发出模糊的声音。
前面的赵淞身子一歪,斜靠在湛晓昀肩上,呈眩晕状,宛如中毒前兆。
安生见状又要上前,却被赵敏德拉住,“死不了。”
安生嘴角抽了抽,“他喜欢他?”
“你说呢?”
“我以为他喜欢你,一上来就毛手毛脚。”安生想起见面时那热乎劲儿,腻歪得像情人久别重逢。
赵敏德瞧着他这副酸酸溜溜的样子,心里暗笑,故意说:“一切皆有可能。”
“切。”
赵敏德:“哎,你第一次来,怎么知道这花有毒?”
“小时候爸爸常带我去爬柏云山,路边有许多这种野花,他从不让我闻。” 安生低着头走路,边说边狠狠踩碎挡道的野草。
“你爸真好。”赵敏德羡慕地望着前面那对,随口答道,“我爸干私企,太忙,几次旅游,都是他带员工团建,才顺便捎上我。”
“你爸真好,我爸爱采野花,却从不带我上山玩……”在湛晓昀的训导下,“缓过来”的赵淞也加入卖惨行列。
安生心头微微一震。他已经很多年没听到“你爸真好”这句话了,一时间,竟有些鼻酸。
赵敏德察言观色,迅速掐掉关于“爸爸”的话题,他眼疾手快地摘了一朵野生朱瑾,“这个我知道,广甫市区最多了,可以吃的,”他去掉底部绿色的花蒂,自作聪明地表演吸花蜜,“好甜。”
安生:“你知道为什么要种在马路边吗?”
赵敏德一脸自信,“大红花鲜艳、漂亮,易养活。”
湛晓昀努力忍住说教冲动,耐心科普道:“朱槿能吸附烟尘,和净化有害气体,所以它广泛种植在厂区、马路和空气污染较严重的地方。”
噗噗,赵敏德忙吐口水。
“死不了,”安生语带调侃,“山里没污染。”
赵淞和湛晓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本还有点沉闷的气氛被笑声冲淡了不少,临时组建的探险小分队兴致更浓,步履欢快。
前人踩出的小径没走多远就断了,原先只在路两旁疯长的野草吞噬了道路,腐木味很浓,枯叶铺了一地,厚得能没过脚踝,踩上去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细枝断裂的“咔咔”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灌木丛中悄悄爬行。
赵淞缩了缩脖子:“湛晓昀,怎么我觉得好像有个什么东西给跟着我?”
“何止一个,是五个。” 湛晓昀语气平静。
“卧槽!”赵淞一惊一乍,像考拉似的窜湛晓昀身上,手脚并用地挂了上去,“什么东东?!”
“影子!” 湛晓昀毫不客气地把他扒拉下来。
“生人唔生胆。”赵敏德在一旁笑他,眼前是一片小竹林,“多美啊,就算有点什么,也只能是熊猫。”
这里长年无人踏足,恣意生长的竹子高耸入云,遮天蔽日,将阳光和远山挡开,这时,连随行的影子都没了,只有无尽的翠绿,没有方向,没有尽头,且越走越林木越密,快连下脚都找不着地了。
路难行,众人也开始审美疲劳。
“啊!”这回到赵敏德惨叫一声。
树枝上挂满了蜘蛛网,稍不留神就会迎面撞上。个头最高的赵敏德不幸中招,蛛丝糊在脸上,他像个失控的提线木偶,疯狂挥舞着手臂。
赵淞再度装受惊,趁机攀爬他家男人,被无情拽下来后,对赵敏德冷嘲热讽,“顶你个肺啊,头先仲话我细胆?”
安生凉凉地瞥了赵敏德一眼:“蜘蛛兄的晚餐没了还没吱声,你瞎嚷嚷什么呀。”
“帮我拿下湿纸巾,”赵敏德朝背包努了努嘴, “有劳了。”
安生帮他擦脸,细看之下,这个角度的德仔好像有点帅,怎么之前没发觉呢?
赵敏德心有余悸,“水哥,这里的蜘蛛有毒吗?”
阿水一手揣着裤兜,一手挥着他那开路用的竹子,“冇有。”
赵敏德:“是有,还是没有?”
安生帮着“翻译”道:“他说没有。”
阿水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蠄蟧冇使怕,有毒的是百足同蛇。”(蜘蛛不用怕,有毒的是蜈蚣和蛇。)
赵敏德吓得蛋软,嘴上却说,“安生别怕,老子小时候生吃过蛇胆。”
赵淞接话:“蛇胆川贝液啊嘛?吹水唔抹嘴!”说着,拉了湛晓昀走在最后说悄悄话去了。
安生突然意识到阿水的左手一直插在裤兜里,手指时不时动一下,像是在把玩什么东西,他
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那长度、那形状,怎么看着像把弹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