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赵敏德是在柴鱼花生粥、虾饺烧卖、煎饼果子、培根炒鸡蛋、松饼、香草拿铁……的混合香气中醒来的。
昨夜得知赵敏德和向景明争暗斗十几年,安生恍然大悟,原来两人“积怨已深”,怪不得德仔总针对他。
他心知自己选了德仔的死对头,多少会惹他不快,为了哄室友,特意给他准备了一桌“中西南北”大杂烩早餐。“德仔,你先选,剩下的我吃。”
“我都要。”
“行,那我看着你吃。”然后,安生就真的撑着腮,巴巴地看他吃。等赵敏德撂下筷子,他才去吃剩余的。
赵敏德确实被安生“讨好”到了,一肚子气随着早餐一并消化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每天一睁眼就是安生,一下床就有爱心早餐,向景他有个屁?
赵敏德算了算日子,他们已经好了一月有余啦!顿时,他心情更好了。
校草谈恋爱撑死不过三个月!啦啦啦!
“德仔,我想清楚了,你可以继续讨厌他,你们的恩怨,我不过问、不站队,而我和他的事,你也别掺和,行不?”安生半真半假地打趣道,“其实吧,你俩半斤八两,都是招桃花的主,不过有一点你肯定不如他,他找对象的眼光比你好……别不服,你那些'亲爱的'全部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我。”
赵敏德想说“我知道”,话到嘴边却是,“切,本少爷谁都看不上。”
“别让你们的家族是非,影响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好不好?”安生强调的是“我和你”,并非“我和向景”。
他还是很珍惜这段友情的。
赵敏德心领神会,“谁知道你会不会从此重色轻友?”
“不会的,我一视同仁。如果这是一道选择题,它应该是多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是我男朋友,我两个都选。”
“说得好听,怎么证明?”
“……你想怎么证明?”
“下次约会带上我。”
“……”
为表诚意,安生真带赵敏德去赴了向景的约。十月一号,举国同庆,宜看烟花。
虽然赵敏德和向景的矛盾一时半会难以调和,但既然都是他“最重要的人”,安生还是想试试缓解他们之间的紧张气氛。
农大后山实践基地在节日里格外寂静。适逢广甫市国庆烟花汇演,留校学生都涌向东门外的麓景湖公园,后山只剩下虫鸣与风声。橘黄路灯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石板小径上交错、重叠。
向景问赵敏德:“你来干嘛?”
“废话,当然是看烟花啊。早知是在后山看,我就不来了,”赵敏德往向景提的塑料袋张望,“‘天边滚过一声雷烟花爆竹厂’?这厂名听着就不靠谱,别把学校后山给炸了。”有安生在场,赵敏德有恃无恐,说话都硬气了几分。
他七舅不甘示弱道,“那我就打电话给你外公,说是孙子炸的,你说他信我还是信你?”
“谁孙子?”
烟花还没点,安生就闻到火药味了,他按住赵敏德肩膀让他别犟嘴。
继而又转向向景,“向景,我早上跟你说什么来着,还记得吗?”安生提前打过预防针的,但看来收效甚微。
铁栅门上,“实验重地,非请勿入”的牌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安生望而止步,向景已经利落地拉开门闩,“我跟安保大哥打过招呼了。”
赵敏德附和:“就是,有七舅在,怕什么?”
安生有意勾起他们的美好回忆,“你们小时候会一起烧烟花吗?”
“五岁时玩过一次,可刺激了,印象深刻。我妈说烟花危险,不让玩,”赵敏德看向向景,“他就去表哥那偷偷弄来一些,不多,还让着我玩呢……”
安生:“这么好?”
赵敏德:“我以为是仙女棒,结果是冲天炮,在手里爆了。他却跑了。”
向景:“我是去喊人来救你。”
赵敏德:“喊人来骂我就真!大过年的,我被我妈从初一骂到十五啊!”
向景:“我也以为是仙女棒,叫你放手了,是你自己不放,蠢死了……”
安生默默叹气:算了,别想从前了,还是展望未来吧。
在吵闹声中,三人穿过弥漫着柑橘清香的果园,最终停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这是园林系培育的高尔夫球场专用草,毛茸茸的新绿,地毯似的质感,让人忍不住要滚入大自然的拥抱。
“呀,我裤子!”赵敏德一摸屁股,湿了。
“没事你滚地上干嘛?”安生汗颜,看看德仔,又看看向景。
男友背了吉他,他却带个电灯泡,简直是在自毁约会。
向景憋笑,“让他滚,接着滚,最好滚回宿舍去。”
“不回宿舍,我要放烟花!”别说湿了裤子,就算尿裤子,赵敏德也绝不会留那两人独处,荒山野岭的,谁知会不会有禽兽出没!
赵敏德想通了,一味打压恋情,嘴碎人家的男友,只会让安生反感,他现在要做的不是从中作梗,而是严防死守,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再忍向景一个半月就好了。
市里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也不知向景是哪儿买来烟花,除了手上那些,还有几管加特林背在吉他包里,隐藏得够好的。
“这个……不太好吧。” 安生看着那大家伙再次表示担忧。
“没事,不会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向景看了看腕表,“时间刚好。”
随着麓景湖那头传来第一声爆响,向景点燃引线,加特林嗖嗖升空,暗哑的爆破声,果然淹没在不远处火光震天的官方烟花秀里。牡丹、菊花、垂柳等各式花卉轮番盛放,融入夜色,点亮后山的夜空、美轮美奂,一点不输前头万人空巷的盛况。
蜜运中的两人陶醉在漫天炫彩里,脸映桃红,相视而笑,眼中似有比烟花更璀璨的花火。
一束红光拖着小尾巴腾空而起,夜幕中顿时绽开一个又一个红心,向景牵起安生的手,“漂亮吗?”
安生抬起被火光映成粉红的脸,“嗯,还是渐变色呢,像水蜜桃。”
被冷落的那位撇撇嘴,“明明是猴屁股。”
突然灌木丛传来一声猪叫,枝叶摇晃几下后钻出个硕大的猪头,路灯下,那扇大耳朵上的红印非常醒目,像是个什么标志。
赵敏德认出是班徽,“完了,老简他们班的实验报告跑了!”
“嘘,别吓着它。”安生猫腰跟过去,“我跟着,你们分头找人,电话联系。”
安生刚追过去,反方向又传来此起彼伏的“哼哧”声。
赵敏德脸色更难看了,“糟!猪圈那边怕要出事……”
原来,烟花爆炸声惊动了猪群。同伴“越狱”后的欢快叫声,更是点燃了这群实验猪的“革命热情”。
等赵敏德和向景赶到时,场面已濒临失控,六头重量级选手正用壮实的身躯轮番撞击木门,细麻绳系着的门栓,在剧烈晃动中发出“咔咔”细响,木门不堪重负地"咿呀"乱叫,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怎么办?”七小少爷哪见过这种“猪情汹涌”的阵仗。
赵敏德脱口而出:“你跑得快不快?”
紧急当口这么问,肯定是想骗他跑腿,向景犹豫了两秒,“一般般。”
赵敏德:“那行,你顶门,我去搬救兵。”
向景:“等等,说‘一般般’是谦虚,其实我挺快的。”
赵敏德已经跑出几步,闻言,回头上下打量他一眼,“同情”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下半身,“改天介绍个老中医给你调理调理?”
“操!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向景现在整副心思都在猪身上,连骂他都顾不上了。
赵敏德正经道:“畜牧兽医专业的人你认识吗?不认识给我乖乖待这。”
向景无话可说。
“我去去就回!不行你就挪几个氮磷钾反应器顶着。”
“什么氮什么器?”
“粪缸!”赵敏德窃笑着,一溜烟跑了。
向景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终于反应过来,“你认识人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
赵敏德当然知道要打电话,还边跑边打。
向景掩着鼻子,膈应之极,却仍硬着头皮抵在门板上,瞄了眼对面的几口大缸,“该死!”
赵敏德通知到位,便去帮安生围堵实验猪。
安生被这场闹剧整得哭笑不得,有苦无地诉,好端端的约会被室友与猪搞砸。
他满脸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向景。”
向景掸着身上的灰,“没关系,长见识了。”
“什么?”
“以前只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 向景笑得相当牵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