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天的信条 第11章 询问

下了坡来到车站，申烁和戚恒并肩站在站台上等车。过了一会莫尼和青皮也来到站台，她们四人远远地点头打招呼。

先坐接驳车下山，然后在车站换乘。

银灰色的接驳车缓缓进站，车厢内只有零星几人，参赛者及亲友涌进接驳车，接驳车宛如沙丁鱼罐头一样摇摇晃晃地开走。

申烁在人头攒动间看到坐在车厢尽头默默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玛索，她的头发黑亮柔顺，在众人的衬托下无比显眼。

申烁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想：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敏锐察觉到视线的玛索直直看过来和申烁四目相对，玛索总是不用力睁开眼睛，因此她的目光有一种藐视感，漫不经心，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因为心中对于玛索微妙的敌意，再次被玛索这样的目光锁定，申烁感到不爽。虽然玛索一直都是这样看人，但被看的人心境变化，感受自然也不同。

玛索显然被看得不解，挑眉疑惑。申烁指指通讯器，比口型说我会联系你的。

玛索不懂她们两个有什么好联系的，不过还是点点头，继续侧头看窗外的风景。

戚恒当然注意到她的动作，低声问申烁：“那就是玛索吗？”

戚恒越过攒动的人头看向坐在最后的玛索，她冷淡、漫不经心，快下车了，戚恒收回目光。

两人走下车去公交车站坐车回五区。

“你觉得玛索是个什么样的人？”戚恒问。

申烁回忆起她种种，斟酌着开口：“争强好胜，凡事爱争第一，但并不会贪功冒进，不爱听废话也不爱讲废话，是很有野心却并不招人反感的人。”

戚恒点点头，真正看到玛索后心中对于这个人的猜忌反倒减弱许多，不过她愈发好奇玛索的目的，这场低地星的比赛究竟有什么吸引着玛索来参加呢？

想不通就不想了，戚恒和申烁相互靠着坐在公交车的后排，在晃晃悠悠中睡着。

戚恒醒过来时轻微活动肩膀，靠着她的申烁也立刻醒过来，眼神清明地看着窗外的小楼。

公交车晃晃悠悠地泄气停下，戚恒带着申烁绕过沿街的灰色小楼，穿过小巷，进入一片胡乱搭建墙面满是涂鸦的区域。

有人烂醉箕踞靠着墙，有人拖着步子垂着头踉踉跄跄地走，有人衣服脏污不堪，有人从头到脚裹着斗篷。

申烁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眼睛滴溜溜地将一切尽收眼底，她们转过街角与一个两米多高披着斗篷的人擦肩而过。

她的眼睛捕捉到了对方行走间露出的机械手。

申烁不想惹麻烦，因此走了很远才低声问戚恒：“这些高矮不一的裹着黑斗篷的人是谁？”

“改造人。有人是机械方向，有人是动物方向，两个流派。”

申烁瞪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头：“为什么？”

“觉得人类力量太弱小所以诉诸其它。”无论是介绍还是解释，戚恒都已经举重若轻，她在申烁一次次发问中总结出了一套理论。

说话间，戚恒径直推开一家门头比旁边商店矮一半的木门，宛如进入自家客厅般大声说我来了，搞得申烁不知所措，拘谨地跟进去。

里面各种金属元件摞在通天架子上，柜台后面没人，一道声音从柜台旁的小门飘出：“来了来了，哎你这臭丫头，太没礼貌。”

小门开了又关，先探出来的是一团高高卷卷的白色头发，像绵羊的头顶，来人不高，眼角有些细纹，看到申烁后眼睛亮起来：“比赛结束了？感觉怎么样，语音助手好用吗？”

申烁警惕地看向戚恒，戚恒回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这店长看着不像狡诈阴险的人，于是申烁说：“有派上用场，”她伸出手和店长握握，“多谢。”

店长杨峭直到握完手都是呆愣状态，收到申烁疑惑的目光才讷讷道：“真是挺难适应的。”

一转头戚恒看热闹般笑得打滚，气得杨峭越过柜台拍了戚恒一巴掌：“每次来都不主动介绍！每次都看笑话！”

戚恒笑嘻嘻地躲到申烁后面，摇头晃脑：“我错了嘛，但是你们真的很好玩。”

申烁挡在两人中间赶紧引出此行目的，说请问是要给语音助手添加什么新功能吗？

杨峭这才收回注意力，点点头正色道：“我准备新增一个识人系统。可以把见过的人录入系统，这样见到人不容易露馅儿。”

这功能正是申烁所急需的，她激动得上前一步又握住杨峭的手：“谢谢您！”

杨峭摆摆手说不用客气，然后百忙之中抽空瞪了一眼旁边嘁嘁笑的戚恒。

杨峭深知戚恒最受不了别人感谢，于是祸水东引，说：“都是戚恒提前付钱了。”

申烁眨着她闪着光的眼睛看向戚恒：“喔——”

喔声刚出就被戚恒伸手打断：“停！不许煽情！用的你的钱，虽然我也出了一些，但是不许煽情！”

这下轮到杨峭撑着头看得津津有味。

风水轮流转，杨峭被戚恒瞪了一眼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让申烁把耳钉取下。然后又捏着申烁的下巴左看右看，最后满意地表扬：“还好你有点招风耳，不然只能侧面识人了。”

申烁摸摸自己耳朵，也算是误打误撞长对了。

出了门申烁不适应地捻自己空无一物的耳垂，戚恒说：“不适应就带一个普通耳钉咯，当作心理安慰。”

申烁觉得有道理，二人立刻拐进旁边的一家饰品店。

里面饰品琳琅满目，甚至还有骨头、羽毛做的饰品，申烁挑了一个最普通的银色耳钉，和语音助手那个几乎一样。

回到家，申烁本来在好奇为什么戚恒还要一路陪自己上楼，最后才发现两人原来住对门。

躺在沙发上，申烁用通讯器给玛索发了条消息：我们可以找个时间聊聊吗？见面地点你选。

申烁是警惕的人，所以她换位思考觉得把见面地点的选择权交给对方是暗示无害的诚意。

过了一会，通讯器弹出消息。

玛索：我们有熟到需要私下见面吗？明天下午一点，三区XX街道17号，最好有正事跟我说。

申烁耸耸肩，她们没熟到需要私下见面，所以当然是正事。

出于礼貌，申烁说：我可以带一个朋友吗？

玛索：随便。

申烁几乎可以想象到玛索看到这条消息的表情：带不带朋友关我什么事。

申烁告诉戚恒这个消息，然后她躺在床上带着“希望明天不要失忆”的期望睡去。

不知道睡前的默念是不是真的有用，当阳光斜照进申烁卧室的时候她睁开眼睛惊喜地发现记得一切，她欣慰地笑起来，高兴的情绪蔓延到戚恒身上。

两人坐轨道车到三区，轨道车站附近往往最乱，但这里游手好闲的人更多，两人快速上了公交车躲开跑过来要钱的小孩。

不是害怕，只是小孩很难缠。

“似乎三区更乱一些？”申烁不确定，因为她对自己住的五区也没多了解，只是基于昨天的认识。

戚恒认可了她的猜想：“我们五个区当中就属三区最乱。”五个区为一个大区。

申烁看到有人头发污糟躺在路边的长椅上，有人低垂着头，有人坐在地上乞讨。

一位改造者从公交车前门上车，她裹得不像五区的那些改造者那么严实，只是象征性地披了个斗篷，甚至没带上兜帽，金属颈骨反射着光，她看向申烁，一只眼球是盈盈蓝色。

一切都如此不同。

她们下车走到XX街道17号，那是一家喝下午茶的地方，这里街上游荡的人比轨道车站附近少很多。

现在是12:55，申烁隔着门店玻璃向里张望，并没有玛索的身影。

等时间跳到12:58时，一个高挑的身影从街角拐过来，是玛索，她今天穿了普通的牛仔裤和风衣。

玛索和申烁戚恒点点头打招呼，率先走进店里，自顾自地点了杯咖啡：“各付各的。”

申烁点点头说当然。

三人坐下，玛索拢了拢风衣，开门见山地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申烁开了个玩笑，说：“不是正事就不可以找你吗？”

玛索也回敬了她一个玩笑：“如果不是对我有意思的话不建议这样说，我会当真。”

申烁笑起来，摆摆手，表情严肃起来：“好吧，确实有正事找你。”

她轻咳一声：“可能有点冒犯了，但这很重要。你是宇博星人吗？”

玛索皱眉：“问这个干什么，我是宇博星人如何，我不是宇博星人又如何？”

确实，就算玛索是宇博星人，申烁也做不了什么。如果申烁真的想做什么，气氛不会这么轻松。

“不如何，但这很重要。”

玛索眯着眼睛审视申烁，最终啧了一声：“这倒没什么不能说，告诉你也无所谓。我不是宇博星人。”

虽然亲耳听到，但申烁的第一反应是她在说谎。

种种迹象都表明玛索是宇博星人，申烁知道这很冒犯也很不尊重对方，但她太想知道真正的答案，于是一一列举线索：玛索的头发，玛索的口音。

玛索闻言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哂笑道：“确实很柔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