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揣着简历,再次踏入熟悉的公司大楼,心却像揣了只小鹿,慌慌地跳。电梯上升的瞬间,那些和陆承舟的过往,像潮水般涌来——他曾在这走廊陪我加班,在茶水间给我递热咖啡,在会议室门口朝我笑……
回到出租屋,夜色漫上来。翻开相册,我们在非遗体验馆项目里的笑、绣坊搞怪的合影、他为我系鞋带的暖,全成了□□。眼泪砸在照片上,模糊了他的轮廓,可那些温柔细节,偏又清晰得刺人。
我攥着照片蜷缩在沙发,月光溜进来,照得一室寂静。陆承舟说过“别怕,我永远在身后”,可如今,身后只剩回忆的空荡。可我知道,哪怕泪湿长夜,明天太阳升起,仍要揣着勇气,在这城市里找新的光,就像他曾教我的,别让挫折绊住,要带着热爱往前走 。
唐叙白在群里打来视频通话,画面里,唐叙白和许清越各自占了一侧屏幕。唐叙白一见我,立刻问:“还好吗?怎么眼睛这么肿 。” 我强撑着笑,说:“分手之后,没控制住。” 许清越在一旁皱了皱眉,轻声安慰:“别太难过啦,往前看,好的缘分在后头呢。” 唐叙白跟着补了句:“对呀,咱这么好,是他没福气,别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听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我的眼泪又在眼眶打转,心里却暖烘烘的,知道就算失恋,我还有这样真心盼我好的朋友 。
之后的日子,唐叙白和许清越总变着法儿逗我开心。他们会拉着我去参加非遗市集,指着那些精巧绣品说 “等你重振旗鼓,绣品肯定比这还牛”;也会在周末喊我去小酒馆,听着民谣,看唐叙白手忙脚乱给许清越调果汁,惹得大家笑成一团。
可静下来时,陆承舟的影子仍会突然冒出来。看到绣绷,会想起他教我穿针引线;路过以前常去的咖啡店,他帮我捂热拿铁的画面就晃啊晃。相册里的照片,我不敢再碰,可那些一起为非遗项目拼搏、在绣坊里分享喜怒哀乐的点点滴滴,早烙进了骨血。
有回在绣坊整理旧物,发现陆承舟偷偷夹在我绣线盒里的小纸条,写着 “你的绣,是能点亮时光的魔法” 。眼泪又噼里啪啦掉,我才明白,不是要急着把他从回忆里删去,而是带着这些珍贵的过往,继续往前。就像那些精美的绣品,针脚里藏着故事,才更动人。我慢慢收拾心情,重新拿起绣针,在经纬间穿梭时,仿佛又能触到曾经的热忱,也知道,未来的路,哪怕仍会想起陆承舟,我也能带着这份力量,把自己的绣梦,织得更绚烂 。
就这样过了半年,我找到了一份新工作,在一家文化创意公司,负责非遗文化推广相关项目。新环境里,大家都带着对传统文化的热忱,齐心协力往前冲,我渐渐从过去的情绪里挣脱出来,把更多精力投入工作。
只是,有些记忆像长在心底的藤蔓,不经意就冒头。一次和团队去考察古老绣坊,看到老师傅们专注穿针引线,那些和陆承舟在绣坊的日夜,突然就清晰起来。夜里回到家,翻出藏在抽屉最深处的相册,那些照片上的笑靥,不再让我泣不成声,只是轻轻叹口气,把相册重新收好。
唐叙白和许清越知道我工作有着落,特意组局庆祝。饭桌上,唐叙白举着果汁说:“咱这非遗女孩,又能在新战场发光啦!” 许清越笑着撞撞他肩膀,看向我:“新工作得劲儿不?遇到啥难题,别自己扛。” 我笑着回:“挺好的,你们放心。” 可心里明白,陆承舟的影子,偶尔还会在某个静谧的夜晚,随着相册里的光影,温柔地晃一晃 。
新工作推进得不算顺遂,客户对非遗项目的商业化顾虑,团队创意碰撞的分歧,像一块块小石子,硌着前行的路。但每当想打退堂鼓,那些和陆承舟、唐叙白、许清越一起为非遗努力的日子,就成了支撑我的力量。我开始主动跑绣坊,和老师傅们深聊,挖掘绣品背后的故事;在团队里,试着用更包容的心态聆听不同声音,慢慢磨合出火花。
一个雨后的傍晚,加完班走在回家路上,街边路灯昏黄。我习惯性摸出手机,差点就要拨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猛然回神,才想起早已物是人非。自嘲地笑了笑,却没了从前的酸涩。路过一家卖手工饰品的小店,橱窗里一枚绣着小花的胸针,让我驻足。买下它别在衣襟,恍惚间,好像看到陆承舟在街角笑着朝我挥手,可再眨眼,只剩熙攘的路人。我知道,那些曾经的爱意与温暖,早已化作养分,融进了往后的生活,而我,也终于能坦然地和过去告别,带着这份养分,在新的旅程里,继续奔赴热爱,不管未来会不会再遇到心动的人,至少当下,我与非遗相伴,与热爱同行,已足够珍贵 。
后来唐叙白回了巴黎,许清越继续在原本的轨道上为生活奔波,我们又一次断了联系。新工作像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我缠得死死的。每天被项目策划、客户对接、进度跟进压得喘不过气,熬夜成了常态,眼睛里常泛着血丝,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却还得硬撑着往前跑。
非遗推广看似浪漫,实际满是琐碎。要协调绣坊老师傅和现代设计团队的理念冲突,要在商业效益和文化传承间找平衡,每个环节都像块巨石,压得我快窒息。夜里加班到凌晨,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和方案,孤独感潮水般涌来,多希望此时能有唐叙白的插科打诨,或者许清越的轻声安慰,可通讯录翻到底,也只能自己咬咬牙,泡杯冷掉的咖啡,继续和难题死磕 。
有次为了赶一个重要项目,连续熬了三个通宵,身体终于扛不住,在办公室突然晕倒。等醒来,躺在医院惨白的病房,看着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落下,满心凄凉。想给唐叙白发消息,点开对话框,又默默关掉,她在巴黎有自己的新生活,何必用我的狼狈打扰;许清越也该正为工作拼搏,别添乱。
拖着虚弱的身子回到家,推开积灰的门,昏暗里,目光扫过角落那盒没拆封的绣线 —— 那是陆承舟以前提过想一起尝试新针法的材料。过去的回忆和当下的艰难瞬间绞在一起,眼泪不受控地掉。可第二天太阳升起,还是得擦干泪,挤上地铁,钻进写字楼,对着堆积如山的工作,再一次把自己扔进那片忙碌又窒息的海洋,在非遗推广的路上,踉跄却固执地走着,哪怕孤独,哪怕疲惫,因为心底那点对非遗的热爱,和曾经与伙伴们并肩的温暖,始终没凉透 。
拖着行李箱回到老家,熟悉的街巷弥漫着烟火气,却没让我生出多少期待。父母安排的相亲一场接着一场,对方大多是本地体制内、做生意的,坐下便问 “年薪多少”“啥时候要孩子”,听得我满心疲惫。
某个相亲间隙,我坐在老宅院的摇椅上,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身上。手机弹出推送,是本地非遗展览的消息,不自觉点进去,看到那些熟悉的绣品、榫卯工艺,心脏猛地一缩,那些和陆承舟、唐叙白、许清越为非遗奋斗的日子,突然冲破两年 “浑浑噩噩” 筑起的墙,漫了出来。
正怔愣时,唐叙白的视频通话打进来,背景是巴黎街头的梧桐,他身后许清越举着刚做好的金属小雕塑晃了晃:“听你说在老家相亲,怎么,真打算就这么把自己交代啦?” 我苦笑着把相亲的糟心事倒了倒,唐叙白笑得直拍许清越肩膀:“你瞅瞅,这都什么歪瓜裂枣,咱当初为非遗热血那股劲儿呢,可别被相亲磨没咯!” 许清越也凑过来:“对呀,你可是能让绣品讲故事的人,别将就。”
挂了电话,我望着老宅里落灰的绣绷,指尖轻轻抚过。第二天,我推掉所有相亲,跑去非遗展览。展厅里,一位老师傅正给参观者讲传统刺绣,讲到兴起处,眼角的皱纹都泛着光。我站在一旁听得入神,恍惚间,好像看见曾经的自己和陆承舟,在绣坊里为一个设计争论又大笑的模样。
从展厅出来,手机震动,是许清越发来的邮件,附件是他新做的非遗主题金属装置设计图,备注写着 “给咱非遗推广路上的战友,别丢了初心” ;唐叙白则发了段巴黎街头艺人用传统乐器演奏的视频,配文 “看看,热爱不分国界和时间,你也别停下呀” 。
最后一次相亲,约定在老城区一家新开的茶室。推开门时,茶香混着古琴声扑面而来,温南枝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浅米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面前摊着一本线装书,见我进来,他起身微微颔首,“江小姐,久等了。”
交谈间,我才发现他不仅是建筑设计师,还参与过多个古建筑修复项目。当话题转到我正在筹备的非遗刺绣文化保护计划时,他的眼睛突然亮起来,“我最近在做徽派建筑的修复方案,正想找机会把传统刺绣纹样融入窗棂设计中。”说着,他从包里掏出设计草图,泛黄的宣纸上,云纹、缠枝莲与飞檐斗拱巧妙结合,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冒昧问一句,”我搅动着面前的茶盏,“以温先生的条件,应该不乏追求者,为什么选择相亲?”温南枝放下茶杯,目光沉静如水,“以前总觉得爱情应该像古建筑修复,需要耐心等待对的人出现。与其在茫茫人海中盲目寻找,不如坦诚相见,或许更能遇见灵魂契合的人。”
他的话让我怔了怔,记忆突然闪回那些在深夜加班的日子,那些与陆承舟争吵又和好的瞬间。而此刻,面前的男人像一本厚重的古籍,每一页都藏着惊喜与共鸣。临别时,温南枝将一张手绘地图递给我,“这是我收集的几个还保留着传统刺绣工坊的村落,周末如果有空,或许能一起去看看?”
回到家,我翻出尘封已久的绣绷,窗外月光温柔地洒在丝线盒上。手机屏幕亮起,是温南枝发来的消息:“今天听你讲刺绣故事时,突然觉得,有些缘分就像穿针引线,看似偶然,实则早已注定。”指尖悬在屏幕上许久,我终于轻轻打下一行字:“那我们,就从穿针引线开始吧。”
相册里的旧照片依然安静地躺在抽屉里,但我知道,那些关于陆承舟的记忆,终将化作春日的细雨,滋养出全新的故事。而温南枝,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带着江南的温柔与诗意,缓缓走进我的生命,与我共赴一场关于热爱与陪伴的新旅程。
从那之后,我和温南枝的联系愈发频繁。他会在晨光熹微时发来古建筑修复现场的照片,斑驳的梁柱与崭新的榫卯构件相映成趣,配文写着“今天又见到明代的缠枝纹砖雕,忽然想到你说过刺绣里的同类纹样”;我则会在深夜绣坊加班时,拍张穿针引线的照片分享给他,丝线在灯下流转出细碎的光,他总会秒回“注意休息,别让眼睛太累”。
某个周末,他真的带我去了城郊的绣坊。老师傅戴着老花镜,指尖翻飞间,苏绣的双面异色绣技法惊艳众人。温南枝站在一旁,认真用手机记录下每一个针法细节,转头对我说:“这种虚实结合的针法,或许能应用在建筑彩绘的过渡处理上。”看着他眼里迸发的灵感火花,我忽然觉得,原来两个人的热爱碰撞,能产生如此奇妙的化学反应。
晚饭后散步成了我们的固定节目。我们沿着护城河慢慢走,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他给我讲修复古宅时挖到的清代地契,讲那些藏在梁柱雕花里的家族故事;我则说起绣坊里老绣娘的人生,八十岁还坚持用平金绣法复原宫廷纹样。有次聊到兴起,我们在长椅上坐到月亮爬上柳梢,从非遗传承聊到人生理想,发现彼此都相信“慢工出细活”的浪漫,都渴望用双手留住时光里的美。
渐渐地,我习惯了他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我随口提到的刺绣流派;他也会在手机里新建专辑,存着我分享的绣品设计图。有天路过一家古董店,橱窗里摆着块清代刺绣门帘,虽已有些残破,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温南枝驻足许久,突然转头问我:“如果用现代材料修复它,再结合建筑的光影设计,做成展览装置,你觉得可行吗?”
我望着他发亮的眼睛,心里某个角落轰然作响。原来所谓契合,不是刻意迎合的甜蜜,而是在追逐热爱的路上,恰好遇见并肩同行的人。风拂过他的衣角,带着淡淡的墨香,就像他递来的古籍扉页,藏着说不尽的温柔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