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 第1章 第一章

深夜的教学楼里是安静的，似乎呼吸都会引起回音。空荡荡的走廊里没有丝毫光亮，只有远处的宿舍楼遥遥辉映着几盏台灯。透过教室门口的玻璃，似乎有一些黑色的皮毛在倒影中流动。侧耳倾听，可以听到柔软的脚掌贴在地面上的声音。

猛然间，硕大的黄色竖瞳贴在了教室门口那扇年久失修的木门上，嘎吱嘎吱的响声伴随着剧烈的摇晃，似乎要撕碎那扇木门。

“砰”

木门被撞飞，散落成几块飞散出去——一同滚落出去的还有那有着黑色皮毛仿佛狼一般的生物，一个身影从教室中缓缓走出，手里握着一把仿佛剑的东西。

“吼！”

那怪物怒吼咆哮，直接扑向了那个身影。眨眼间，却只看到了那人残缺的影子，长长的马尾在空中划成了一道弧线。伴随着清脆的金属声音，怪物的怒吼声在空旷的走廊回荡——那人的一只脚踩在怪物的身上，剑已经出鞘，上面有烟一样的东西在飘散。

面对怪物的怒吼，那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伸手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仿佛令牌一样的物件，刚要张嘴念诵什么，那令牌却顷刻间乍现黑色的光芒。那人被吓了一跳，怪物也抓住机会一个翻身将那人顶飞。

那个人持剑备战，却像是被电了一下似的身子一颤，痛呼出声的同时，那令牌化为光芒飞走。而怪物也抓住了那人走神的时机，转身撞破玻璃消失在黑夜中。那人抬手想要追赶，却犹豫了一瞬，转身朝着令牌飞走的方向跑去。

令牌窜入楼梯间，那人极速追赶，月光透过楼梯间的窗户照进来，显出那人的玲珑身段。她是个美貌的年轻女子，乌黑色的长发扎成了高马尾，眉毛细长，身材高挑，动作轻灵。此时的她杏眼微眯，紧紧盯住令牌的光芒，眼神颇为凌厉。

“呼”

风从没有关严的窗户中吹进来，她的马尾在风中摇晃，令牌消失在楼梯的层层叠叠之中。女子没有任何犹豫，翻身站在了楼梯的扶手上。她轻轻跃起，双手直接搭在了上层楼梯的扶手上，随后借助跳跃的余力翻身，就这样站在了上层的楼梯上。

接下来她如法炮制，短短几秒钟便上了四五层楼梯。但饶是如此敏捷的行动，她也依然丢失了令牌的踪影。

女子微微蹙眉，她抬起头看着上层的楼梯，内心似乎盘算着什么。

“啊呀！”

就在此刻，旁边的教室里突然响起来了一声男性的尖叫，女子瞬间转头，细长的眉毛如刀剑般竖起，兔起鹘落，声音未毕而她已冲出了楼梯间的门。

教室里的窗户打开着，月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撒了进来。一个男子跌坐在地上，他瞪圆了眼睛，似乎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

女子来到教室门口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一幕。

男子瞪圆了眼睛，有些呆滞地看着女子，而女子在看清男子样貌的时候，也有些愣神。

窗外的树沙沙地想着，略微有些凉意的风吹拂着二人的脸颊，男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从呆滞中清醒过来。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女子却率先走到了他的身边，看着女子脸上严肃的表情，男子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但是女子却越过了的身边，站在了窗前。

她双手扶在窗棱上，将上半身探了出去，左右看了看，神情逐渐凝重，随后化作了一声叹息。

“李浩然，你刚才有看到一道光吗？”

女子开口道，他们显然是熟识。她靠在了窗边，似乎有些放松下来了。

“没......啊......也有。”李浩然似乎也冷静了下来，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刚才有一道光‘啪’地打在我的身上，把我‘哇’地一下撞在了地上，有点痛。”

“你说什么？！”

女子直接站直了身体，三步并作两步蹲在了李浩然的身前，伸手就要抚摸李浩然的胸膛。

“荀静！”

李浩然吓了一跳，他向后躲了一下，随后从地上站了起来，整个身子暴露在了月光之下。

荀静却没有反应，她怔怔地看着地板上李浩然的影子，嘴唇似乎有些颤抖。

李浩然本能地顺着荀静的目光看去——他的影子完全变了样子，就仿佛是一只直立的老虎一般，浑身上下都有着毛茸茸的皮毛。

“穷奇令选择了你......”

荀静喃喃自语着，但是她很快就回过了神，“腾”地站起身逼问着李浩然：“穷奇令为什么会选择你！？”

“我哪知道啊！还有穷奇令是什么？我的影子又是怎么回事！”

李浩然完全懵了，他有些理不清现在的情况了。

“你刚刚在做些什么？为什么穷奇令会选择你！”

荀静完全没有理会李浩然的询问，她刨根问底般追问他。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啊！”

面对追问，李浩然也急了，他反过来大声地质问着荀静：“你倒是给我解释一下啊！”伴随着他的呼喊，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犬牙微微有些伸长，就仿佛是一只老虎一般，尖利的牙齿仿佛要吞噬荀静。

荀静沉默了，李浩然也喘着粗气，随后逐渐陷入了平静。

“抱歉，我——”

李浩然似乎冷静了下来，他有些尴尬地道歉，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透过那扇窗户，令他惊骇的场景映射在了瞳孔中。

荀静透过李浩然的瞳孔看到了那个场景，她猛然回头，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柱巨大的龙卷贯彻天地，其上无数人脸痛苦挣扎，狰狞的表情即便是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的恶鬼也不过如此。二人的眼中映射着这一幕，他们的耳边似乎响起了百千万人的哀嚎，那是直击灵魂最深处的嚎叫，足以撕裂每个人的勇气。

“这......这是什么......”

李浩然脸色发白，手脚冰凉，身子忍不住地在颤抖。

荀静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深吸了一口气，扭头就走，但是走出教室门了才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转过身一把拉住了李浩然的手腕，奔跑着前进。

“干什么？做什么？“

李浩然整个人都蒙了，他跟随着荀静的力气奔跑，等到走出了教学楼才站定在原地。此时的外面突兀挂起了大风，树枝剧烈地摇晃，李浩然都有些睁不开眼。

此时荀静已经下了台阶，在教学楼门口扶起了一个倒下的自行车。

“别愣着，上车！”

荀静回过头，随手扒开糊在自己脸上的发梢，在风声中对着李浩然大声喊着。

也许是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理解的范畴了的关系，李浩然竟然顺从了荀静的话语。他顶着风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随手抱住了荀静的腰肢。荀静也没在意李浩然的动作，确认他上车之后就开始踩踏脚蹬，自行车轮旋转起来，带着二人奔赴地狱。

等到出了校门李浩然才反应过来，看着眼中逐渐放大的地狱景象，他几乎是尖叫出声：“我们要去哪里？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是邪魔的仪式，我们要去阻止它。”

荀静没有回头，她迎着越来越强烈的风奋力踩着脚蹬：“如果它成功了的话，整个城市都化为鬼域，被华夏先烈们封印驱逐的邪神会归来，整个华夏都将陷入动荡！”

“你在开玩笑吧！”

李浩然已经不想去纠结是真是假的问题了，他大声地开口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穷奇令选择了你，你现在就是穷奇——令！”

荀静似乎有些疲惫了，在愈加猛烈的狂风中，她十分艰难地踩着踏板：“没有——穷奇！就！没——”她奋力蹬车，话语都因为用力而变得支离破碎。

李浩然皱了皱眉头，他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直接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荀静停止了自行车，她回头看着李浩然，却只看到了他的胸膛。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是要到那里去吧？”

李浩然在狂风中几乎是嘶吼着喊道：“那就交给我吧！”说着，他握住了自行车的把手，车篓里放着的长剑在风中晃了晃，随后定了下来。

荀静看着李浩然的脸，随后也不再犹豫，直接退到了后座上，抓住了坐在自行车座上的李浩然的衣服。

李浩然一般不发，奋力蹬车，他似乎浑身上下都在用力，速度竟然比之前快了许多，建筑物在二人的身侧飞速倒退，那龙卷逸散出的风也越来越大。自行车篓里放着的黑色双肩包瞬间被风吹了出去，李浩然一把抓住了双肩包塞回了车篓里，脚下动作仍旧不停，拼命踩踏着脚蹬。

那龙卷越来越近，无数冤魂一样的灵体发出了如同尖啸一般的风声。李浩然浑身上下都在抖，双眼却死死地盯着那龙卷，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双眼竟然变了颜色——那琥珀色的瞳孔如同虎眼，驱散了他心中的恐惧，力量充盈在他的躯干中，速度竟然更上了一层。

荀静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她抬头看着李浩然，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李浩然的后颈竟覆盖了一层细细的虎纹皮毛。但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皮毛就消失了。

荀静的内心略微有些颤抖了，刚才的一幕她并不认为是错觉，那景象在她眼中确实有些恐怖了。但是看看已经接近边缘的龙卷，她咬了咬牙，选择暂且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吱呀”

自行车的轮胎与马路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李浩然一只脚踩在了马路上，身体直起来看着几乎触手可及的龙卷。诡异的是，他的内心并没有恐慌，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荀静从自行车上下来，她从自行车的车篓里取出来拿把长剑，伴随着清脆的金属声音，通体漆黑的长剑从剑鞘中被拔了出来。

“你站在前面。”

荀静指挥着李浩然：“我需要穷奇令开路。”

李浩然有些茫然，他看着荀静，又看了看那个看起来就很恐怖的龙卷：“你认真的？！”

荀静没说什么，只是舞了个剑花。李浩然紧紧地闭上了嘴巴，表情有些扭曲，但是身体却很乖巧地走到了龙卷的面前。

“都是同班同学，咱们没什么深仇大恨吧。”

李浩然最后还是没忍住，转过头看向了荀静。

“呼”

突兀的，李浩然的身上燃烧起了黑色的火焰，那龙卷顷刻间出现了一个一人高的隧道。透过隧道可以直接看见龙卷最中心的样子，那只有这狼一样身材却长着人脸的怪物趴伏在那个十字路口的最中间，周围一片空旷。

李浩然本能地回头，却与那个怪物对上了视线，荀静傻眼了，她也看着那只怪物。那只怪物的双眼里也露出了颇为人性化的疑惑表情，而此时的李浩然也露出了恐惧的神情，双腿开始打起了摆子。

二人一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喝！”

荀静第一个回过神来，挥舞长剑疾冲而去。

“呜咦嘻嘻！”

怪物的那张人脸发出了怪笑，两道混浊的带着狰狞人脸的气流分别冲向了李浩然和荀静。

荀静挥剑打散朝向自己的气流，随后转身朝着冲向李浩然的气流投掷出手中的长剑，随后迈开双腿追赶气流。

但只见那气流一个灵活的翻转，躲开了长剑，又在荀静奔跑的间隙猛然加速，重重地击打在了李浩然的身上。

“李浩然！”

荀静惊叫道，却发现气流逸散后露出了李浩然完好无损的身体，反倒是他身上的火焰更浓郁了几分。

“这是什么情况？！”

李浩然似乎有些惊叹，他看向了荀静，视线却很快越过了她，凝聚在了那个人面狼身的怪物身上：“你刚才说过，如果它成功了的话，会死很多人对吧？”他话音刚落，身上的火焰像是被风吹散了一般瞬间熄灭。

“啊？是！”

荀静有些茫然，但是她还是回应了李浩然的疑问。

李浩然没说什么，只是笑着点点头。

刹那间，他的身上爆发出了几乎直冲云霄的黑色火焰。李浩然盯着那个怪物，笑容灿烂，大步朝它跑去。

那怪物当场就吓得尾巴都夹了起来，连嚎叫都不敢，腿都快站不稳了，跌跌撞撞地往十字路口外跑去。

但李浩然身上的火焰显然更快一筹。

就在怪物逃跑的瞬间，李浩然身上的火焰凝聚出了一个方正的令牌图案，那令牌漂浮在他的头上，随后直接飞了出去砸中了怪物。

怪物连惨叫都没有机会就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而在怪物死亡的那一瞬间，无数的人脸气流朝向某个方向极速飞去，荀静当即变了脸色，向着那个方向冲去。但与此同时，那贯穿天地的龙卷瞬间炸裂，一道极强的风席卷了整条街道。猝不及防之下，奔跑着荀静竟被掀飞了，她在空中竭力保持平衡，最后颇为狼狈地落在了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贴在了街边早餐店的墙上喘气。

李浩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似乎是火焰的加持，他竟然只是感觉到了一阵大风，随后被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健身广告糊在了脸上。

当他扒下广告的时候，世界已经恢复了之前宁静的模样，只有荀静灰头土脸地坐在早餐店门口的台阶上，那招牌上还插着她之前投掷出去的长剑。

李浩然也感觉到了自己的疲惫，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揉着自己酸痛的双腿，一点点地挪到了早餐店的门口，坐到了荀静的身边。

“真是疯狂的一夜。”

李浩然苦笑了一声，他随手拿出了手机，本来想要点亮屏幕，但是手机没有反应，他也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止住了动作，只是随手把玩着自己的手机：“该回去了吧？”

荀静偏头看着李浩然，她的头发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披散了下来，在这深夜的街道中，配上她幽怨的眼神显得格外地渗人。

李浩然尴尬地笑了笑，他看向了天空，忍不住说道：“我是真没想到，我的同班同学竟然是驱魔人。”

“我是练气士。”

荀静皱了皱鼻子，颇为不满地说道：“扫清邪魔，阻止仪式是我们的职责。”

“我还以为那都是小说瞎编的。”

李浩然转头看向了荀静，她灰头土脸的样子让他有些忍俊不禁：“好了，一会儿封寝了，我骑车送你——呃......”李浩然这样说着，扭头寻找起自行车来，他确实是找到了自行车，但是那自行车的样子让他有些没有办法把话继续说下去。

此时的自行车的前轮已经变形了，看上去就像是被谁给掰在了一起一般，呈现一种半折叠的状态。它的链条也已经断掉了，甚至都飞到了一边的树梢上。自行车座也已经神秘失踪，只剩下一根钢管杵在上面，看得人屁股隐隐作痛。

荀静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张开了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天边突然传来的鼓声让她不自觉地转头看了过去。

那是犹如影视剧之中的战鼓声响，沉闷的鼓点仿佛捶打在人的血脉深处，激发人们内心最为本质的勇猛。

李浩然听着这鼓点，他感觉自己竟然有些热血沸腾起来，但是荀静却面色凝重起来，在响到第三通鼓的时候，她的脸色已经白了。

“三通鼓，苍生苦，地门开，邪神舞。”

荀静喃喃着，她立刻站了起来，有些艰难地跳了几次，终于把招牌上的长剑拔了下来。但是她并没有停歇，而是摇摇晃晃地走到了自行车篓前，把双肩包背在了身上，又把长剑收入了剑鞘，这才回头看着李浩然。

“你跟我走，先去学校拿东西，然后去鼓声的方向。”

荀静看着李浩然，目光炯炯：“穷奇令不但选择了你，还与你融合，我需要你才能镇压邪神。”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浩然有些无奈地嗤笑出声：“我是已经想回去休息了。”

“如果不是令牌突然飞走与你融合，邪魔也不会逃跑，那道封印也不会被开启一部分。”

荀静这样说着，她看向了李浩然，发现了他逐渐僵硬的表情，心里也有些对于他的愧疚，不过还是硬下心肠，继续尝试说服他：“而且虽然不知道穷奇令为什么选择了你，但是我相信平日里热心肠的你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管。”

李浩然的表情柔和了，他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荀静也不再看他，而是看向了远方，那是鼓声传来的方向：“刚才的邪魔仪式已经成功了一部分，如果让那道封印打开，长江以北会发生强烈的地震，洪水会淹没整个平原，更不用说之后的邪神袭击了。”

李浩然沉默了，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盯着手机屏幕看着。荀静也看着他，她有些吃惊地发现，李浩然的影子竟然在激烈地发生变化——那影子一会儿恢复人形，一会儿又变成老虎的模样。

“穷奇令的融合是会使人变成老虎的模样，如果你想要解决这件事情的话，在恢复封印之后我可以带你找我的爷爷解决这个问题。”

荀静淡淡地说着，她发现李浩然终于抬起了头，那影子的变化也终于停止，恢复到了老虎的模样。

“走吧。”

李浩然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他站起了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表情平淡地看着荀静：“但是你要好好和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