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之女 第11章 似佛非佛

“原来，清规是只笑面虎啊。”

风尽息不知从哪里忽然来到李相宜身后，李相宜匆忙转身就见风尽息正满脸堆笑的看着自己。

“风大人啊。”李相宜悄声唤他：“像你这种肆无忌惮不守规矩的行为，是活不久的。”

风尽息毫不在意她的威胁上前两步看着她：“你本来也没打算饶过我，不是吗？”

两人皆是轻笑。

“清规可是请我看了一出好戏，我可是越来越期待接下来的结局了。”

“那风大人不如也让我瞧瞧您的手段？”

大牢深处四下寂静无声，两个人离的很近，近到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针锋相对的气氛在两人周边蔓延开来。

“我坐观局外，静待清规的戏码。”

“风尽息，我可是哪里得罪过你？”李相宜不住发问。

面对她的质问风尽息眸光沉沉的迎上去，哼笑一声。

“胡说什么，我们本就竞争关系，你与你师兄背负着单怀的名号，而我自然是要为九州学宫证明，谈何得罪呢？”

“那为何风大人偏揪着我一个人不放呢，我师兄可是要比我好欺负。”

风尽息点点头，朝外面走去：“你说的对，不过你师兄同你不一样，他不攻心计一心为民，你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

李相宜笑着跟上去，这她倒是不会反驳。

两人离开大理寺狱，早有郑祖贵留下的小厮守在正堂候着。

“李副使，宫里来人请您入宫。”

李相宜略带茫然的看向一身内侍装扮的曹识，上前两步问话：“敢问可是太后要见下官？”

曹识躬身回答：“太后念着李副使那日受了凉，一直放心不下特意遣老奴来请李副使入宫一瞧。”

瞧他身后跟着了一辆马车，曹识侧身示意李相宜上车。

“我自从进了上京城还未拜见过太后，怎么，太后也不见我吗？”风尽息佯装不满。

曹识满脸堆笑的回望风尽息：“公子稍安勿躁，太后怎会不想见您，今日白世子和陈小将军就要入京了，太后明日将夜宴设在上阳行宫邀您几位赴宴。

冠袍今夜之前就会送到您府上了。”

说罢风尽息才点了头，曹识便带着李相宜入宫去了。

太后九黎承景，九黎王庭王女，先帝广宣七年续娶为后。是当今陛下与羲王的生母，为人精明善弄人心，广宣二十一年联合如今的徐太尉和镇北王一同诛杀当时权盛一时的淑妃一党。

心狠手辣专于弄权，洞察人心。若非贵太妃背靠古四都魏家，怕也早就被太后抹杀于后宫了。

方才曹识提到的白世子陈小将军连同风尽息一样皆是太后党派的子女，从小没少养在上京城。

马车行过万阳桥在北宫门停下来，李相宜下车瞩望这座金尊玉贵的宫城，上一次踏入这宫门还是被问罪大殿，此次怕也不会好多少。

远远瞧见一道白色的身影自宫内走来，走进了李相宜才认出人来连忙上前：“师兄？”

御行是出了名的少年贤相文雅公子，待人和雅一心为民。容貌更是被羲王瞧中，纠缠了不下两载。与风尽息虽自幼相识却是两个极端。

他走进对着李相宜轻轻一笑：“身子可好了？”

李相宜顾忌着曹识在此本欲跪拜却被御行一手搀扶起来转而对曹识温声道：“我与李副使嘱咐两句，也好在太后面前不至于冲撞凤驾。”

什么不至于冲撞凤驾，李副使为官三载还不懂得这些规矩吗，心下腹议却也是万万不敢得罪这殿相。

“丞相请便，老奴去宫内候着。”

御行微微一点头送走了曹识。

李相宜早就瞧见御行手中的圣旨，皱眉道：“陛下降了什么旨意给你？”

“公台变法只允在古四都践行一载，陛下突然命我亲去，怕是要有什么变数了。”御行同样有些担忧。

“变数？师兄说的变数在古四都还是上京？”

御行蹙眉：“便是不知在哪才叫人忧心，眼下太后召你多半不妙，莫要逞强。我年前怕是回不来了。

我将灵均留给你，万事斟酌后行，莫争一时长短。”

李相宜故作轻巧的玩笑道：“我办事师兄还不放心吗？”

御行知道她是想缓和凝重的气氛，也配合着轻笑道：“下个月单怀论道我是无法前去，代我向师父请安，古四都事毕定向他老人家请罪。”

“好，师兄保重。”

御行轻笑过后缓步离去。

目送御行离开，她脸上那佯装轻快地的笑意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太后怕是看透了自己的目的，就看她究竟想如何了。

李相宜转身望了望这连绵不休的巍峨宫墙，信步朝里面走去。

曹识引着李相宜到了万福宫的佛堂外便悄声离去了，四下里连个内侍婢女都不曾见到。

“进来吧。”

听见里面的传唤，李相宜轻手推开半阖着的殿门。

入得门来，烛火幽明烟渐成雾，随着李相宜将佛门大开倒是让将要成雾的烟放走了大半。

佛堂内大极了，诸神像四下坐落，数排灯烛将整个佛堂布满。

“见过丞相了吧。”

九黎承景穿着太后独有的代表身份的华服，端着一只盘子，右手执一绘笔从一尊文殊菩萨金相后走出来。

“微臣拜见太后。”

九黎承景将装满金墨的琉璃碟放在了供案上，轻声道：“李副使不必多礼，这就我们两个。”

李相宜起身，抬头瞧了太后一眼，眼中瞬时划过了一抹诧异。

太后与羲王足有六分像，不过比羲王多了份沉稳少了份锋芒。

“怎么？李副使想说什？”

李相宜拱手如实道：“下官只是感叹，羲王殿下与您当真是相像。”

九黎承景轻笑一声将手中的贡香点燃插在了香炉上：“锦儿是哀家的女儿，又怎么会不像呢？

不过这孩子惯来是无法无天，哀家也不愿约束她随她高兴就好，总归哀家兜的住。”

她转过身看向李相宜：“不过哀家总是会有大限之日，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丫头，到时还望李副使照拂一二。”

李相宜含笑客套着：“太后严重了，下官人微言轻，哪敢照拂殿下。”

九黎承景笑了两声走到李相宜身前打量着她。

“你人微言轻？哀家看李副使的本事可是大得很呢。”

李相宜察觉到太后话里似乎带着不悦，便又跪了下来。

九黎承景含笑看着跪在地上的李相宜话锋一转：“老山主身子可还好？”

李相宜讶异之余恭敬回道：“师父很好，微臣待他老人家谢过太后挂念。”

九黎承景满意点头：“那便好，话说哀家与老山主也有二三十载不曾见过了。

听说，先帝的皇位还是老山主给谋来的。那不知道作为他的嫡亲弟子李副使你又是来谋什么的？”

李相宜心中一惊，不安的看向太后。却见太后正满脸含笑像是慈祥的盯着自己。

“微臣不敢。”

九黎承景冷哼一声：“你有什么不敢的，为杀一个裴颜还连着三法司大动干戈甚至扯上了上辰皇族。”

“起来吧，你也不愿意跪着。”

李相宜一时摸不清这位太后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但还是尊着她的意思站起身来：“谢太后。”

“这个戏台哀家早就退出了，可护国寺那位显然不死心。”

护国寺，那说的想必就是贵太妃了。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

“太后的意思是？”

“哀家，想与你做一笔交易。”

李相宜眸光微沉，默不作声。

与她做交易，是指太后想让她去对付贵太妃，那这场交易下来她岂不是要脱层皮了。

她本想着让太后与贵太妃闹得个满城风雨她也好借此修养生机重新布局，若真成了太后手中的一把刀，任她驱驰……

若太后想用她这把刀诛杀贵太妃倒还好说，可若是她最后变相的要刺向师兄，那她可成了罪人了。

可师兄终究为公，与这两位不同。决不能牵扯到师兄。

九黎承景猜得到她的顾虑，低声说：“丞相今日便要启程前往古四都，古四都是贵太妃母族的盘踞地。”

李相宜对上九黎承景的视线。

九黎承景继续道：“这皇位之上坐着的是我的骨肉，我自然盼望天下安泰朝堂清明。

丞相是老山主的首徒自然有本事在身，先帝也信任单怀故此大行前留下旨意将你师兄提为殿相。

你师兄护着的是我儿的天下，哀家自然不会动丞相分毫。

可贵太妃就不同了，她巴不得天下大乱好叫楚王马踏上京弑君夺位。所以，她有充分的理由除掉丞相。”

李相宜自然明白这些道理：“太后多虑了，丞相身边能人异士颇多，歹人纵有通天本领也近不得身。”

“是，丞相身边能人不少。”九黎承景也不否认：“可丞相的根基在上京城，在云上府。

而古四都正是贵太妃的地盘，你觉得她会放弃这个天赐良机吗？”

李相宜眉头紧蹙，太后所说的的确有道理，即便她相信师兄，可也总是免不了忧心。

“所以，急命丞相前往古四都是您的意思？”

“哀家还没这么卑鄙，是太师说服了皇帝，哀家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李相宜明了：“太后想微臣怎么做。”

九黎承景满意的笑了：“你的确很聪明，也很有手段，所以哀家相信你可以牵制住贵太妃。

哀家不求你能铲除的了贵太妃，你只要牵制住她在上京的党羽，或者你直接拿下楚王，断送了她最后的念想，那她也没什么好折腾的了。”

拿下楚王？看来，太后果然是知晓了贵太妃前几日那场闹剧的真实目的。

“贵太妃母族魏家掌握着古四都的七成兵权，她那一党也不乏军威甚重之人可却像渊朝那般独独缺了些才墨。

而你就是她最佳的儿媳人选，为日后楚王夺位挣来了三分情面不至于被天下读书人的口水给淹死。”

“你牵制住贵太妃，我便许丞相在古四都多一分安稳，而且帮你解决掉渊朝的忠勇侯夫妇的刁难，如何？”

李相宜诧异挑眉：“太后许下这些好处给微臣，就只是让我牵制住贵太妃，有这么好的事？”

九黎承景轻笑：“你以为贵太妃好对付吗？

不过我确实还有一个条件，正如哀家先前所说，哀家百年之后望你照拂锦儿一二。

若你可以做到答应哀家的这些事，那么哀家就能保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会有我门下的任何人寻你的麻烦。”

“好，”李相宜爽快应下：“多谢太后。”

九黎太后点点头朝佛堂后殿去了：“不必急着谢我，先让我瞧瞧你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