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他是白月光 第42章 鬼面臣

江蘅面对着眼前的这个不速之客，紧张得两手紧握，用左手扣着右手。

自从得了顺宁公主的宠幸，来求他办事的人总是踏破门槛，但是江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傲慢的求见者。

此人声称是燕国来的使臣，一身玄衣，体态臃肿，脸上戴着一张看不见眼睛的娃娃脸面具。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气质清冷的美貌女子，她一袭红衣，手握长剑，目光凌然。

“使臣大人……要不，您还是把面具摘了吧。”

江蘅不敢看他，低头盯着自己的手。

这个不速之客的声音极其重，又极其低沉，他缓缓说道：“江公子，我怕把面具摘下来，会把你吓坏了。”

“可是，您戴着的这个面具，已经把我吓到了。”江蘅连声音都带着委屈。

“少废话，你到底愿不愿意将我们引见给顺宁公主？”那红衣女子不耐烦地瞪了江蘅一眼，呵斥到。

“小凌，不得无礼，不要把江公子吓到了。”那使臣语气倒是和善，他说道，“江公子，你看……”

江蘅没想到，求人办事的人，反而理直气壮的，心里越发委屈起来。

他说：“小人不过是个书生，并不知道朝堂上的事。使臣大人，不是小人不愿意帮你，而是小人的确没有这个权力。”

对方的语气却非常温和：“江公子，不必叫我‘大人’。鄙人姓墨，你就叫我‘墨先生’便好。”

那位墨先生又接着说道：“江公子，听闻你喜爱画画，我们专程带来了燕国墨竹制成的画笔，还有灵矿山采集的颜料，莒国产的蜡染纸，以及画布……还请江公子笑纳。”

说话间，燕国的小吏已经将箱子一个个打开，里面琳琅满目都是珍贵的画具、颜料和纸张。

江蘅见到那些画具、颜料和纸张，瞪大了双眼。要知道，他虽得顺宁公主恩宠，金银美玉堆满屋室，但这珍贵的画具、颜料和纸张，却不是哪里都有的。

燕国有著名的墨竹和羊毫，制作的画笔天下无双；灵矿山的山石，制作出来的颜料色彩惊艳，千百年不褪色；而莒国生产的蜡染纸，更是闻名天下。

作为一位画痴，江衡很难不心动。

当下他恨不得立马答应，将这些宝贝收入囊中。

但他现在的为难之处是，必须想到一个周全的办法，将刚刚的婉拒滴水不漏地收回来。

“江公子，听闻殷国的梵山很美，山上有一个大相国寺，历史悠久，香火很是鼎盛。三日之后，墨某倒是很想去看看，如果恰巧能偶遇公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使臣将江蘅的为难之处看破了，给他出了个招。

江蘅心里已经猜出来他的意思了，他试探着说道：“公主诚心礼佛，每年都会给大相国寺捐赠许多香火钱。想来，这段时间也会去的。小人，可以跟公主提一提。”

“那这样，就有劳江公子了！”那使臣扶着拐杖站起来，“多有叨扰，请公子见谅，墨某这就告辞了！”

江蘅说：“那小人不送了，您慢走。”

顿了顿，他又有些不放心，叮嘱道：“墨先生，小人提醒您一句，去寺庙里时，换个面具吧！”

没等使臣回话，那红衣女子便怒目圆瞪，骂道：“我家大人戴什么面具，要你多管闲事！”

“小凌，不得无礼！”使臣对那女子提醒了一声，随即对江蘅点点头，“公子说的有道理，墨某受教了。时辰不早了，不打扰公子休息。”

江蘅见这主仆，一个性格温和，一个脾气暴躁，心里纳闷。

他目送着使臣和那红衣侍女走出府门，这才松了一口气。

红衣女子扶着使臣上了马车，这才大声抱怨道：“大人，您在燕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必来殷国受这样的气，纡尊降贵地来求一个地位卑贱的男宠？实在是有**份呀！”

那使臣淡淡说道：“我不过是好奇，这个顺宁公主，她最宠信的人，是怎么样的？”

“现在知道了吧，也不过是个见钱眼开、趋炎附势的废物。”那女子生气地骂道。

使臣摇摇头：“小凌你看你，脾气总是这么大。”

说着，他将脸上面具摘了下来，用手轻轻抚摸着这个娃娃脸面具，说道：“我不是让你挑了一个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面具吗？怎么把人家吓成那样了？”

小凌撅起嘴，一脸委屈，抱着胸说：“我挑的就是一个可爱的娃娃脸面具啊，你看，胖乎乎的脸蛋，脸上有两抹腮红，笑容可掬的。”

“我看？我哪里看得到啊！”那使臣摇摇头，“你又在笑话我这个瞎眼怪了！”

她拿过那个面具，对使臣说：“大人，真不是这个面具的问题。是大人你威名在外，想必那个江公子已经猜出来你是燕国大名鼎鼎的‘鬼面臣’了，所以才害怕你。”

那使臣脸上有了无奈的表情，苦笑着摇摇头说：“真奇怪，我明明是一个这么温柔和善的人，到底是谁给我起了‘鬼面臣’这么一个骇人的名字。”

小凌嗤地一下笑了，说道：“大人，你温柔和善？你哄骗那个江公子还行，你去燕国的大街小巷随便问一个小孩，他们听到你的名字都要撒开脚丫子往家里躲起来呢！”

“小凌，不许你这么说。”那使臣说，“好歹也给我留一点面子。”

“大人，你还有什么面子呀！我还没告诉你呢，昨天你刚下马车，一脚就踩了狗屎，旁边那几个车夫和小厮都吓坏了，不敢告诉你，我憋笑憋了一路，难受极了。”

“我就说，怎么感觉臭的厉害，我还以为路上有死老鼠。小凌啊，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哈哈哈哈哈，我看他们吓得脸都白了，估计他们害怕让你知道，担心会被你杀头！”

“哎呀，我长得就这么凶神恶煞吗？”

“不只是长得凶神恶煞，在大家眼里，你还心狠手辣！”

“……”

“不然你怎么称得上‘燕国第一佞臣’呢？”

“……好了，不许再说了。”

马车向前驶去，说话声伴着车轮滚动的声音逐渐飘远飘远……

-

三月底的梵山，桃花争相开放，花团锦簇，姹紫嫣红。

通往大相国寺的山道两边，落英缤纷，鸟语花香。燕国的使臣墨先生拄着拐杖，缓缓走在山道上，他身旁的红衣女子，从路边捡了一支掉落的花枝，悠闲地挥舞着。

“小凌，山道上的桃花，开得好不好看？”墨先生一边走，一边微微喘息着问。

小凌摇着手上的花枝，有意逗他，说道：“不好看，一朵花都没开！”

“你又骗我！我虽然眼瞎，耳朵可灵敏着呢。这风吹花落的声音，和风吹落叶的声音，很是不同，就像雪落下来一般。”

小凌笑了：“真是好耳朵，这都听出来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是桃花，不是别的花？你这耳朵，灵敏到能辨别花的种类？”

“我倒是没有这般通天的本事……”他微笑着摇摇头。

小凌想了一会，恍然大悟一般：“怪不得你今天没向我问路，你是不是来过这里呀？”

“来过，不过是十年前了……”他扶着腰停了下来，气喘吁吁，说道，“这山道比十年前平坦多了，只是我岁数大了，身体大不如前了！”

小凌笑着给他拍拍背，扶着他说：“一把年纪不要逞能了，要不我雇顶轿子，将你抬上山顶好了！”

“那不行，这拜佛，得有虔诚之心，要一步一步，走上山顶，每一步都不能落下，不然到了寺庙里，给佛祖许愿，那就不灵了。”

“你还挺有讲究的嘛，看不出来你还信奉神佛呢。”

正在这时，身后人群起了一阵骚动，两个护卫骑着骏马，从人群中破开一条大道来，骏马后是八人抬的一顶大轿子，光从外面看，那轿子堆金砌玉，光彩无比。轿子两边还跟着几个带剑的侍卫，将那顶轿子保护得密不透风。

“是顺宁公主……”

“她又来了？”

“她来了，我们快走吧。”

“下次再来吧！保命要紧啊！”

山道上原本要去上香拜佛的路人，见到这阵仗，避之不及，一个个拖家带口，扶老携幼，仓皇地转身就走。

原本繁华热闹的梵山，一下子冷清了起来。

轿子远去之后，小凌终于忍不住说道：“这顺宁公主的恶名，跟大人你这个‘鬼面臣’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墨先生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小凌接着说：“这样一个恶名远扬的女魔头，大人你真能劝服她吗？您可是在陛下和那对大臣面前立下誓言，以项上人头作为担保的。”

“小凌，你放心吧，我这颗脑袋，没这么轻易掉下来。”

说话间，二人已走到寺门前，墨先生对小凌说：“你带着刀剑，就不要入寺庙内了，在门口等我便是。”

小凌努努嘴，不甘心地说：“那顺宁公主，带着一堆持剑的侍卫，不是照样大摇大摆地进了山门？”

“她在殷国，是权倾朝野的公主，自然不一样。”墨先生说，“我们到了这，自然要守寺庙里的规矩。这大相国寺，可不允许带着刀剑入门。”

小凌啐了一口，朝寺庙里骂道：“这个女魔头，求神拜佛也这般傲慢无礼，还想神佛庇护呢，简直是白日做梦！”

随即她又为难地说：“我来是要保护你的，不跟随你进去，总是不放心，算了，我还是把剑扔了，跟你一起进去吧！”

墨先生摇摇头：“小凌，你性格鲁莽，脾气火爆，我不让你进去，是怕你坏了我的事。更何况，就算你带着刀剑跟我一起进去，也敌不过顺宁公主那一堆护卫。”

“可是——”小凌停顿了一下，使劲摇头，“说了要保护你，必须得寸步不离。万一你有了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也没办法向陛下交代。”

墨先生便说：“那好吧，但是从跨进寺门之后，你就不能再说话了。也不能轻易动手，要动手时，听我咳嗽一声。”

“好，没问题！”小凌连忙答应，将剑藏到寺门前的桃花树下，搀着墨先生就往寺庙走去。

大相国寺的钟声敲了三遍，走过花门，绕过放生池，再从碑林穿过去，便是重檐歇山的大雄宝殿。

墨先生拄着拐杖走着，每一步都极其沉稳厚重，但却并不迟疑。很明显他对这里的环境非常熟悉，虽然看不见事物，却不需要任何人引路。

大雄宝殿上传来僧人的祝祷，袅袅梵音萦绕在宝殿内外。

墨先生极其虔诚地跪在宝殿内，在梵音之中冥神祝祷。渐渐的，祝祷声小了，像雨水一般停了下来。

他听见细微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伴随着裙摆的沙沙声，像风吹落花瓣的声音。

那声音走近了，最后停在了他身边。

他微微抬起头，下意识地用不存在的眼睛看，自然是什么都没看到。

过了半晌，一声冷笑在殿内响起：

“燕国大名鼎鼎的第一佞臣，来见本宫，怎么敢只带一个小丫头？”

他来了他来了，那个男人他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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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鬼面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