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308宿舍的窗户,在地板上切割出锐利的几何光影。泷川·克里斯·优用毛巾擦拭着微湿的头发走进房间时,看到的是几乎要凝固在时光里的一幕——
渡久地东亚已经醒了,背靠床头,而那个昨日冷漠得像极地冰川的降谷晓,此刻正蜷缩着身子,几乎完全嵌在渡久地的怀抱里。黑发柔软地散在渡久地的颈窝,随着平稳的呼吸轻轻起伏。渡久地的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极自然地轻拍着降谷晓的背脊,节奏舒缓得像海潮抚过沙滩。
“该醒了,晓。”渡久地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像温过的酒,醇厚而温和。
克里斯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清了清嗓子:“早上好。”
渡久地抬起头,脸上是毫无破绽的坦然微笑:“早上好,克里斯前辈。”
被扰了清梦的降谷晓,只是无意识地在渡久地怀里更深地埋了埋脸,发出一声模糊的鼻音,算是回应,连眼皮都懒得掀开。
克里斯看着渡久地极其自然地拿过叠放在一旁的衣物,甚至顺手替降谷晓理了理睡翘的一缕黑发,而降谷晓也全然接受这种近乎本能的照顾,仿佛这是呼吸般自然的事。这种远超普通队友界限的亲昵,让克里斯终于忍不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开口:“你们……一直是这样一起睡的?”
渡久地闻言,只是侧过头,对克里斯露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眼角微弯的浅笑,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之下是看不见的底。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而这时,降谷晓似乎终于被光线和声响唤醒了一些,他揉了揉眼睛,视线完全没有聚焦到克里斯身上,只是习惯性地摸索到枕边的棒球和手套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则精准地拽住了渡久地的衣角,轻轻扯了扯。
渡久地从善如流地起身,对克里斯礼貌颔首:“前辈,那我们先去洗漱了。”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降谷晓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着,全然依赖着前方那个挺拔的背影,克里斯站在原地,晨光中他微不可察地蹙起了眉头。这对投捕的关系,紧密得近乎……排他。
广阔的操场上,新生们列队站立,空气中浮动着憧憬与不安。主席台上,片冈铁心教练如同出鞘的利剑,身姿笔挺,冷峻的目光扫过下方。他的身后,站着高岛礼副部长、笑容可掬的太田副部长,以及一众气场强大、穿着代表荣耀的一军正选队服的球员。
片冈教练低沉而富有压迫感的声音通过麦克风震荡着空气:“欢迎来到青道高中棒球部!在这里,你们过去的成绩皆为尘埃!一切,从零开始!用你们的汗水和实力,来挣得立足之地!”
新生自我介绍环节开始。很快,轮到了渡久地东亚。他上前一步,姿态从容,薄唇微启,正准备开口——
“喂——!你怎么混进来的?!”
一个清亮又带着明显恶作剧意味的喊声,如同不合时宜的爆竹,猛地从一年级队伍后方炸响!
出声的正是御幸一也,他不知何时溜到进了一军队伍附,脸上挂着看好戏的笑容,手指精准地指向一个正猫着腰、试图神不知鬼不觉融入队伍的的身影——泽村荣纯!
这一下如同沸油滴水!
“啊?我……”泽村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洪亮得盖过了所有窃窃私语。
渡久地已经到了唇边的话戛然而止。他脸上那完美的社交笑容没有丝毫动摇,只是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如同结冰的湖面,目光极淡地扫过那个引起骚动的、咋咋呼呼的泽村,随即又恢复了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刚才的打断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泽村荣纯!御幸一也!”片冈教练的怒吼如同雷霆,瞬间镇压了所有嘈杂,“集合迟到!扰乱秩序!绕操场二十圈!立刻!”
“是!!”泽村一个激灵,声音洪亮地应答,即便被罚,那双眼里的火焰也未曾熄灭。
御幸一也无奈地耸耸肩,脸上还残留着“玩脱了”的讪笑,认命地跟了上去。
而原本在队伍里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仓持洋一,还未来得及收敛表情,以及他身边块头硕大沉默的增子透,也被片冈教练凌厉的眼风扫中。
“仓持!增子!身为前辈不提醒!一起跑!”
“是!/呜嘎?!”仓持认命地耷拉下肩膀,增子则发出一声困惑的哀鸣,两人也只得加入了奔跑的队伍。
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像一阵风刮过操场,稍稍吹散了紧张,却也让人深刻领教了青道铁血的规则。
风波稍息,所有人的目光重新聚焦到刚才被打断的渡久地东亚身上。
他再次上前一步,姿态依旧从容不迫,声音清晰平稳,仿佛刚才的插曲不过是幕间休息:“渡久地东亚,捕手。出身雅集中学。过去主要在野球场比赛练习。”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台上神色各异的教练与一军成员,最终落回身旁那个抱着棒球、神游天外的身影上,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并且,我只为降谷晓蹲捕。”
这话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般的低声议论。只为一人蹲捕?何等狂妄!
紧接着,轮到了降谷晓。他站在原地,指腹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那颗旧棒球的缝线,眼神空茫,仿佛置身于另一个次元,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
“晓。”渡久地低声唤道,音调没有任何起伏,却像一把精准的钥匙。
降谷晓像是被从遥远的梦境拉回,睫羽微颤,抬起眼,视线有些涣散地掠过前方,然后,用他那特有的、缺乏抑扬顿挫的声线,吐出了三个字:
“降谷晓。”
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台下一片寂静。这自我介绍,简短得近乎失礼。
渡久地仿佛早已预料,他极其自然地侧身,面向片冈教练,代为补充,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降谷晓,投手。和我一样,出身雅集中学,也在野球场。球速……尚可。”
“尚可”二字,轻飘飘地落下,却在许多人心中投下了巨大的阴影。这轻描淡写的评价,更像是一种无声的炫耀与挑衅。
这对从野球场而来的投捕,用他们独特的方式,在青道的土地上,刻下了第一道清晰而深刻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