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
风屿落问:“她手艺不好,你是不是经常骂她?”
“不不不!”老板有点慌,“我都说了,她干活很认真,没有过错我骂她干啥,做衣服有别的裁缝。当然,她的师父,也没有针对她。”他着重强调。
风屿落安抚似的笑笑:“别怕,我没有认为是你们逼她杀人的。”
老板突然睁大了眼睛。
风屿落接着问:“那两个朋友,跟周竹清关系怎么样?”
老板没好气道:“不知道,我很忙,就见过一次,她们虽然常来,但是只买过几次布料,看不上店里裁缝做的衣服。你不如问问周竹清师父。齐玉!”
老板把人喊过来就走,像是被风屿落气到了。
周竹清师父是很厉害的裁缝,四十多岁,打扮很简单,几根发簪盘发,青白色衣裳,气质浑然天成。
她听到问话,发了会呆。
风屿落喊了两声没反应,回头看山无州,山无州一样表情空白。当然,山无州还没消气,脸是被气白的。
“周竹清啊,她是个好孩子。”齐玉回过神,“一心想着做好衣服,可是,总差一点。”
“灵气?”
齐玉看了他一眼,似乎有点奇怪他竟然懂这个,不过还是摇头道:“她有,严格来说,灵气跟技法,她都有。她差一条出路,把内心力量释放出来的路。”
风屿落点点头,明白了。周竹清果然是被压抑的,所以爆发的时候,有点恐怖。
“那,限制她的事物是什么?”
“当然是人了。”齐玉长叹,“天地万物,只有人的枷锁最多,自己套进去,还要给别人套上。”
“所以那两个朋友……”
裁缝笑:“你不是看到结果了吗?”
是,朋友出来指认她了。关系不怎么的。
裁缝齐玉说:“那两个姑娘很奇怪,看不上店里的衣服,还要来,看不上周竹清,还要跟她做朋友。”她顿了片刻,似乎在回想,笑道,“当然,那两个姑娘也互相看不顺眼。”
“宋行呢?”
“一个渣滓,常来骚扰周竹清,跟神经病似的。”
“为什么说周竹清杀了他的妻子?”
“那我不知道。周竹清是学徒,但偶尔也会有贵客让她做衣服。宋行的妻子,徐瑶,以前来过,跟我聊要做新衣。她觉得周竹清很认真,就给机会,让她量身做了一套。挺满意的。不过之后几个月,徐瑶没再来过。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她竟然死了。”
“宋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来布庄骚扰周竹清的?”
“有一两个月了吧,以前徐瑶来的时候都是一个人,所以,我不知道宋行是她丈夫。都是昨天才知道的,不然,早拦着了。”齐玉看起来很懊恼。
徒弟被当成杀人犯,当师父的肯定难受,何况,还是她认识的人。
风屿落等她缓了片刻,讲究措辞道:“你说宋行骚扰周竹清,他的什么行为举止让你觉得是骚扰?”
齐玉顿时变脸,有些生气,手指在桌上划了一下,声音刺耳,她无奈叹气:“好吧,是正常的追求行为,买布料,定衣服,还……送花,约出去散步,但是!周竹清没有同意,明确拒绝过,我看到的就有两次。结果这个宋行还是来,还引来另一个男的,这不是骚扰吗?就是个神经病!”
风屿落点头了然:“是有点不要脸。”
很多男的自以为追求要水滴石穿,把死缠烂打当做深情,让姑娘备受困扰,最后还会让姑娘背上罪名,说什么吊着别人辜负别人让人花钱。
齐玉见他是这个态度,一下就放松了,有些欣慰:“是吧,你也这样想,就应该这样,怎么能强人所难呢。”
风屿落连连点头:“是是是。”
齐玉:“所以啊,那个宋行,最后来指认说周竹清杀他妻子,这不明摆着是诬陷!得不到就毁掉,渣滓!”
这话前半句风屿落就没有附和了,虽然他们默认周竹清是冤枉的,但真相如何,还是要看调查结果,尽量避免主观臆测。
话到这,风屿落恍然想起来得履行“状师”师父的责任,让山无州来“学着”问话。一回头,发现山无州在发呆,身体僵硬,手指绞成麻花。
风屿落立刻起身去检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山无州回神,缩了一下,躲开了风屿落的手。
“我没事。”他声音有点嘶哑。
“行,待会回客栈歇息。”风屿落让开座位,伸手推他,“见习弟子,你来继续问话。”
山无州又缩肩膀躲开,坐下后,轻咳两声,变得平静。
“你说,宋行屡次纠缠……引来了另一个男的。是谁?”
“就是捕快们说的,周竹清杀的另一个人,叫莫峥好像,是周竹清那两个朋友介绍的。”
“莫峥,周竹清朋友介绍的?他人怎么样?”
“客观来说,挺好的,是那种踏实的,好人。比宋行强。不过同样很烦,周竹清拒绝了还是会来,所以,对我来说,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山无州眼神乱了一瞬。
“……”风屿落突然明白他为何异常了,这话不就是在凌迟山无州嘛,自己居然还点头附和。
天……风屿落后悔不迭,小心觑他神色。
山无州恢复正常,冷声道:“按你的说法,那两个朋友看不上周竹清,为什么会给周竹清介绍……好人?这有点矛盾。”
“大概她们也看不上宋行。”齐玉噎了一下,想起什么,声明道,“她们看着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坏人。你不用在意我的态度,因为徒弟被抓,我很愤怒,难免对这几人有偏见。”
山无州明白,示意她继续说。
“宋行常来的事,被周竹清的两个朋友知道了,特意跟宋行说过话,之后就介绍莫峥过来,说莫峥人更好。”
“那两人都成家了,一直想让周竹清也成家。但周竹清每天很忙,一心想当裁缝,就拒绝莫峥,并让朋友以后别再介绍男人。”
“两个朋友都不高兴,说什么年纪大了,裁缝也没前途,她也没那个能力,做不出好衣服。反正让人听了不舒服。”
“之后,怎么演变成周竹清杀人,我就不知道内情了,昨天我也很懵。”
山无州起身道谢,走到一边就不吭声了。
风屿落:“……”
这下真要冷战了。
从布庄出来后,风屿落就带人回客栈。
才问了两个人就打道回府,显得不急不躁的。山无州看日头当空,并没有多问。
“先吃饭,你再睡一觉。”以前犯病都要休养几个月的。
山无州确实感到疲累,血衣像是吸走他很多灵力,奔波一上午,他头有点晕。
风屿落看山无州还是不说话,有点艰难地凹出慈爱的笑容:“你猜我为什么不急着去找那三个证人?”
山无州瞥了他一眼:“抽筋了?”
风屿落揉了揉脸:“对。”
“你不着急去,是因为午饭时间到了。”
“没那么馋。好好说话,师父在考你。”
山无州深吸一口气:“命案发生,别人都还不知道,那三人却恰好是证人,还都跟周竹清关系不好,疑点很明显。冤枉你的人才知道你多冤枉,那三人不是真凶就是帮凶。”
他顿了顿,眼角上扬:“昨天你说自己是状师,还表现得非常厉害,说自己有丰富查案经验,要依法去问话。那三人心里必然很慌,等得时间越长越着急,回答问题越容易出错。”
“……”他语气里的揶揄之意也很明显。
原来是想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哄山无州说点话,把这尴尬的气氛破开。
但现在觉得他话有点多了。
“没错,我是这么打算的。你虽是见习状师,但很有天赋,以后定然比我还要厉害。”风屿落顺手嚯了他一下,“过两天就给你转正。”
“……”山无州捂着后脑勺,撇嘴看人背影,黯然神伤,在人要回头看前,变得平静。
店家送上来一大桌饭菜,估计是看早饭那么多都吃光了,以为两人饭量很大。
元宝呲溜钻出来,四肢扒到饭桌上。山无州有气无力,对饭菜愣神。
元宝没敢吃,怯生生对山无州说了句对不起。
“?”
第二回了,这元宝铁定是把无州受伤的事怪自己头上了,毕竟是它分身助力出来的幻境。
正想说点什么,元宝又把不清晰的脸转向他,也说了句对不起。
山无州眼睛眯了起来:“出来一个爱道歉的念头。”
破案了。
风屿落不再管它,拿过筷子吃饭,只听“咣当”,山无州手里的筷子掉桌上了,碗也摇摇欲坠。
山无州没力气,干脆放下:“我不吃了,我想睡觉。”
“怎么能不吃呢,本来就虚,快坐好。”风屿落把脉,确认无大碍,拿过碗筷,夹了片蘑菇,“我喂你吃一点。”
山无州还在犹豫,就被一筷子怼嘴里了,咬着蘑菇含糊不清道:“我……我什么时候能好?”
“你这段日子都会晕,不碍事,到时间你就睡觉养神。”
山无州眼皮越来越沉,看到师祖晃来晃去的,更晕了,只有一个躺下的念头。
风屿落看桌上饭菜都被扒走一半,赶紧抢了块肉。
“来,吃块肉补补。”
山无州嚼不动,便想直接吞。
“别,小心噎着。”风屿落急得把碗放下,托他下巴,让他敷衍地嚼了两下。
困得东倒西歪的山无州企图坐正,无果,只好把脸放人手心里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