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爷死遁三次，还是差辈了！ 第28章 香师案（九）

知道孙正墨是东安王府的人，知道她和扶卿木的灭门仇恨，就确定了，那逃走的六个人，是扶卿木和她手下。

她们要对杨亦动手，报仇雪恨。

风屿落便问太子知不知道她们也参与了行刺。

如果那批人是太子手下，太子想除掉杨亦，那为何会让朱泉追杀逃走的六个人。

那六人之首是扶卿木，同样的血仇，太子会杀她来甩锅吗？

风屿落和山无州已经打听到往事，猜出逃走的刺客是扶卿木，也猜到孙正墨是东安王府幸存活口，事已至此，孙正墨也没有再隐瞒，承认往事后，说太子不知情。

山无州看到师祖微微放松，太子没想杀扶卿木来甩锅，让他觉得还有一点人性，但太子还是丧心病狂把刺客灭口，又让他实在难受。

风屿落沉思片刻，很快紧绷起来：“我总觉得有地方说不通。”

山无州道：“因为我们还有好几个问题没查明白。”

不单是这样，风屿落徘徊几步，道：“是把所有刺客灭口的问题。”

他梳理了一下。

行刺的最大主谋是太子，但当时刺客有几拨不同势力，其中有太子的，扶卿木的，还有部分江湖势力，还有一些应该是被杨晔逼死的受害者家里人。

杨亦的儿子杨晔是被仇人杀死的。其他人刺杀杨亦失败，都撤了，之后被灭口。扶卿木等人逃脱。

如果是太子要灭口，毁去证据免得被杨亦查到，那他为什么要杀别的刺客呢？

那些人就算被杨亦查出来，跟太子没关系，太子根本不用担心，而且还可以帮他转移视线，是有利于太子的，所以完全没必要灭口别人。

另外，刺客分属不同势力，逃走路线应该也会不同，怎么当晚除了扶卿木六人以外，其他刺客都被抓到了？

若是太子，他能抓到江湖顶级高手，抓不到那六个相对弱一点的刺客吗？

山无州思忖道：“你的意思是，太子没有下令灭口。还有一个人隐在背后？”

两人看向孙老板。

“……”孙正墨无奈道：“不是木木灭口的，她刺杀失败后，立刻回宫了。”

“不是这个意思。”

风屿落皱眉，从浆糊里把脑子捞上来，甩了甩，看向山无州：“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皇帝派人刺杀，都会派死士，不达目的不罢休。太子应该也不例外，但当时太子派来的杀手是撤退了的。”

山无州不自然道：“我也是看话本里说的。”

话本？什么话本？风屿落看了他一眼，当务之急没有多问，手指忍不住抓空气想问题。

“杀手训练有素，却又及时撤退，那可能，太子的目的，不仅仅是杀杨亦。杨亦回城，带了数百精兵，几十个刺客，哪里有把握能杀身经百战的大将军？”

风屿落猛地看向孙正墨，狐疑：“扶卿木带人刺杀，她只是为了杀掉杨亦报仇吗？”

孙正墨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山无州和风屿落都惊讶了。

风屿落捶手道：“你们都知道这样杀不了他，但又安排了惊险万分的行刺，呵，你们在做局。你们还有后续安排！”

孙正墨脸上妆容厚重，但明显表情裂开了，不过还是没说话。

能理解，两个从灭门血仇里幸存下来的孤女，想要除掉护国大将军，不知道有多难，如果她们真有后续安排，一定更加危险。也需要严格保密。

两人深深望了她一眼，体贴地没有多问。

风屿落为缓解沉重气氛，打哈哈道：“那什么，做局把我俩做进来了，希望没有给你添麻烦。”

孙正墨无奈瞥了他们：“是你们自己出手，闯进来的。”

唔确实如此，山无州丢石子，风屿落敲铜锣，两个人属于大张旗鼓引起杨亦注意后主动进来的。

山无州轻声叹气。转了一圈，原来如此。

孙正墨又偏心，安慰道：“我没有怪过你们，如果不是山无州，扶卿木就没命了。”

两人听了，不知该哭该笑。

“那……”风屿落想了想，“我们现在还剩几个问题，一，将刺客灭口的人是谁？灭口目的是什么？二，藏尸人是谁手下？藏尸目的又是什么？”

山无州接着道：“还有太子的目的和后续计划。跟你们的复仇计划重合吗，你们是一起的吗？不方便的话，可以不说。”

孙正墨沉默片刻：“我们不是一起的，太子不知道我们在做事。但他的目的，我大概能猜出一部分。”

她眼里是那种感同身受的悲伤。

明珠宝玉，惊动京城。不过当时皇帝正当盛年，太子和世子对他来说就是两个聪明的好孩子，纵然有才，无以成势，所以没有忌惮，反而偏爱些。

但不能不忌惮杨亦，他手握重兵，心思深沉，是一把刀，站在谁身后，都是灾难。

杨亦为了表忠心，把“咒术”罪名安在东安王世子头上，两边都得罪了，但他知道皇帝宠爱太子，所以留了一手，没有把太子逼上绝境。

可太子恨意已生，谋划行刺，就是表明和杨亦撕破脸，逼杨亦选别的皇子。将军和皇子一旦结党，就是罪证，皇上不会允许的，必然想办法除掉杨亦。

她抬头笑了一下，非常悲凉。

太子和东安王世子，爱惜欣赏对方的才华，惺惺相惜，私交甚笃。

但是杨亦造出大案，世子死了，太傅死了，杰出大才，几百条人命，都因肮脏而死，太子有很多理由要除掉杨亦。

“原来太子是这样想的。”风屿落确认了，“那太子就更不可能灭口了，他就是要让杨亦知道行刺的主谋是他。”

山无州道：“太子要暴露自己，但刺客却被灭口，这个人是想保护太子。”

为了保护太子，行刺发生后能迅速派出人手，将逃往不同地方的刺客都抓到杀了，毁掉证据，就连大将军都追查不到，那只有……

风屿落道：“皇帝。”

听到这个猜测，孙正墨愣了一下，突然笑道：“皇帝表面对太子冷淡，实际上，还是偏疼。”

山无州进一步推测道：“那藏尸人也是皇帝手下了。在毁灭证据的过程中，发现有人扛了尸体过来，还是白天出手捣乱的人，遂把尸体藏起来等明早被发现，顺理成章将杨亦的目光引到随安香坊。”

风屿落心里凉飕飕的：“皇帝随手拨弄，就让我们一堆人团团转。”

孙正墨无言。

现在，刺客分属哪些势力，太子谋划刺杀目的，灭口的人、藏尸人以及各自目的，这些情况都知道了。

前尘往事血海深仇，扶卿木和孙正墨的最终目的，也知道了。

只是暂时不知道她们两个的具体计划。

风屿落梳理所有，问还有问题吗？

“有，”山无州冷声道，“礼部尚书朱泉，他让我们追那六个人，为什么？”

现在已经清楚太子的目的，那有些事情要推翻重来。

杨亦也知道行刺主谋是太子，故意把供香安排到礼部，是为了提点太子，但太子是不惧怕被杨亦知道他有杀心的，刺客被灭口也不是他做的。

那朱泉为什么还要追查逃走的六个人？

原来以为是为了灭口或者甩锅，现在看来不是。

不像太子的命令，就只能是朱泉自己的意思了。

孙正墨道：“也许，朱泉不是太子重要心腹，不知情，只是怕杨亦为难太子，所以自作主张。”

风屿落看到她神色有些疑虑，像是在掩饰，心里一动，没有追问下去。

他们不知道孙正墨的计划，她也没说，很多事看起来莫名其妙，风屿落和山无州被牵着绕圈子，也许都是这些人做局的结果。

可能要到最后，杨亦被定死，才知道每个人的用意。

又过了一天，孙正墨将打包好的香品分别给刘总管、朱大人、杨将军送过去，同时送钱，表明寻求后宫用香的机会。

在钱财开道下，皇帝寿诞前一天，扶卿木来随安香坊了。

二十出头，穿内廷红衣官服，戴黑色官帽，面色冷酷，随行还有两个管事嬷嬷，四个宫女和两队侍卫。

孙正墨将做好的两盒香奉上。

风屿落和山无州站在身后。

空气都跟静止一样。

严肃静默中，扶卿木打开盒子检查。

凤凰香，献给皇后的，是用青玉雕刻的容器，圆弧盖子上面有两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古朴，典雅。

龙禹香，给皇帝的，是方方正正的鎏金容器，金龙盘柱，气势磅礴，一看就是至尊用品。

孙正墨虽然在用料方面糊弄了，但这焚香容器还挺像样子的。

身后两个嬷嬷也依次检查过，确认没有问题，将盒子关好，退到屋外。

门关上后，扶卿木一把扯下帽子，端起茶一饮而尽，坐下后苦着脸感慨：“这天热死我了。”

孙正墨拿竹木扇子给她扇风，笑道：“谁让你亲自过来了。”

扶卿木说：“此等要事，我当然亲自来，不然没有参与感。”说着她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山无州和风屿落。

“你们就是新来的伙计？听说你们可厉害了。”

风屿落仔细看她眼睛，拱手道：“见过大人。”

“不客气！”

扶卿木看起来在皇后身边被养的很好，除了在下属面前要装一下外，满身朝气，她从椅子上弹起来，拿起帽子翻眼睛给自己戴上，嘟囔道，“我要回去了。”

孙正墨送走她，靠在门边喘气，似乎压了心事。

山无州看她如此，猜想她们要做的事就在明天了，便道：“有什么要我们配合的吗？”

杨亦罪孽深重，罪有应得，不知道孙正墨要用什么办法杀杨亦，山无州想提前知道一些，避免自己再出手不小心阻拦。

孙正墨转身时候满脸兴奋，拍手道：“确实有，我们来盘点库存。”

“？”

“如果我做的香让皇帝皇后都满意，那后宫用香就是我们随安香坊的了。快把货都包起来，咱们收拾收拾准备赚钱了！”

报仇前夕心志坚定，淡然从容，甚至还不忘挣钱，这是何等气魄！

不过赚钱是孙老板强烈心愿之一，如今要实现了，风屿落为她高兴。

他道：“恭喜发财！哎，如果一开始就这样打算制香献给帝后，那是不是就不用贿赂徐公公刘公公，也就没后来查案奔波坐牢又查案还搭进去二十万的事了。”

孙正墨脚滑差点摔地上。

她突然沉默了。

山无州也陷入沉思。

风屿落：“……”

他扇了一下自己，哈哈干笑着去后院找精美盒子了。

山无州跟上来，有点好笑地喊了声：“师祖。”

“干什么？”

“你说，如果一开始我们就去打听孙正墨的过去，知道五年前的惨案因果，也就能清楚知道所有人的行为和目的，这些天也不用查案查到奔溃走许多弯路了吧？”

“……”风屿落喊道，“你这年轻人怎么回事，说话没轻没重的，净扎别人心窝子。”

这人还倒打一耙呢。

半晌，风屿落叹道：“当年我早早就把掌门之位给你师父，现在看来真是明智之举。”

山无州笑而不语。

风屿落搬盒子，瞅他一眼，又道：“我很担心明天。”

山无州叹道：“怕孙老板计划失败么？”

风屿落道：“当年，杨亦很敏锐地察觉皇帝心思，那这次刺杀案，杨亦难道不会更警惕吗？”

他认为，五年前皇帝动过心思，太子也被得罪了，到今天，太子明确动手，皇帝心思只会更甚，杨亦想自保，出路只能往上走，即拥立别的皇子，或者自己来。

在这种情况下，万一他真的起兵怎么办？

明天的寿诞之日，皇室宗亲都在，百官云集，杨亦要是动手，一把刀砍下去，能死好多人。

于是午后，他们去将军府屋顶，盯着杨亦的动静。

他们能做的，就是帮着多看一点。

屋顶特别热，被太阳暴晒，两人相视，同时一叹。

风屿落道：“你只要观察即可，不要出手，有什么事让我来。”

“为什么？”山无州问。他已经发现了，很多事，师祖都不让他做，而原因看着也不像是怕有危险。

风屿落见他不理解，还奇怪了一瞬，道：“你天生灵气重，但福气弱，太差太险恶的事情你不能沾，会影响你成长。我们专门给你取的山无州这个名字，为的是好养活。你师父没跟你说吗？”

山无州确实不记得了，脸色有点怪：“所以你那时候总是在我衣服上抹灰，让我在泥地里打滚，让我在山上跑，还给我很丑的吊坠，都是为了压灵气吗？”

“是呀，沾点地气，好养活。”当然其中也有风屿落手贱的原因，但他不能说，打不过。

隔了这么多年才清楚原委，山无州心里憋得慌，越想越气，又越想越温馨，干脆扭过头不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