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灵 第2章 第 2 章

比如何家村，正月初六就被山中一野猪妖盯上。随后，先是地里的庄稼、蔬菜、药材，然后是家养的鸡鸭牛羊猪狗等家禽，一一惨遭其毒手。

眼看野猪妖将要盯上村里的孩子们，但派去县城求援的女婿却又迟迟不回来。见此，村长何老太再不敢迟疑，带上家当和祖宗牌位、族谱，便带着族人们，下山逃难去了。

可下了山，何老太才知道，如今已天下大变！她不懂为什么护国法阵会失效，但明白什么叫乱世。

乱世看重的不再是可以供奉祖灵的血裔、女人，而是力量，是军队，是男人！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何老太便带着女人们，与村里的男人们，开诚布公的商谈了一个多时辰。

最后，除了个别不愿意再在女人手底下过日子的男人，选择抛弃妻女离开去建功立业，大多数的男人都留了下来，保护妻女。

何老太带着她们，与难民们一起，穿山越岭去每一个安稳的地方讨生活，又在战争即将到来时，离开去寻下一个可以生存的地方。

但人离乡贱，在外讨生活是那么容易的吗？衣食住行哪一样不是问题？更何况，她们是一个村里的人在抱团取暖，其中少不了老弱病残孕这些弱势群体。

……

等到局势稳定，她们终于得以返回家乡，重新耕种起自己的田地，已是七年之后。

她们的列祖列宗牌位、族谱虽然都在，但祖灵却只剩下了五个，其中两个，还是这五年里觉醒的，十分弱小。两百多的族人，也只剩下一百多人。

但好在，虽然如今是六国鼎立，但重启的护国法阵的威力不减，所以她们不必担忧妖魔袭扰，祖灵无法庇佑她们。

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但村子里那些无人居住已经破败的房子，却无声表露了乱世的残酷。

……

父亲离开村子去闯荡，母亲为了保护姐姐，被暴民趁乱欺辱，郁郁而终的何大郎，只剩下姐姐这个同母同父的亲人。

九岁的何大郎，与村子里其他孩子一样，白日被私塾先生何福妞带着读书，晚上回到自己家里居住。

母父双亡、没有其他亲人的，都被村长、族老们聚集起来，在祠堂里打地铺——只有在祠堂，祖灵们才有足够的能力庇佑这么多孩子。

失去了不少劳动力，要养活的人却不减反多，村里的日子比之七年前，更加劳累、也清苦不少，但是大人们却很满意：在家里，比在外面要安全不说，死后成为祖灵的可能也更大！

因为成为祖灵，必须满足两个条件：

一：尸首完整且被妥善安葬；灵魂完整且自由。

尸首完整的意思，是没有残缺、没有受过什么不能痊愈的重伤。妥善安葬的意思，是没有曝尸荒野、入土为安，哪怕只是一卷草席下葬呢！若是有简单的葬礼，有更好了。

灵魂完整且自由的意思，是生前死后，都没有被妖魔鬼怪伤害、吞食、诅咒等等，保持着完整的三魂七魄，且没有被困在某地。

二：必须被其血裔祭祀三年，才有可能觉醒为祖灵。

血裔，也就是血脉后裔的意思，且是传承其姓氏的直系血裔！

祭祀三年，指的是从死亡的当天到下葬后的三年守孝期内，日日早晚上香、四时八节按时上供。尤其是死后的前四十九天，也就是头七、二七、三七、四七、五七、六七、七七之时，尤要郑重！

只有这样，死去的之人，才有可能觉醒为祖灵。而且刚觉醒的祖灵，最为弱小，只能护持自身也就是牌位一丈方圆，后期日日上香供奉的话，护持范围能达到三丈。

但这种祖灵，护持范围小不说、存在时间也有限，少则七八年，多则十一二年。好处是省钱，觉醒后初一十五、逢年过节上柱最寻常的线香就行。

若想提升祖灵的护持范围、存在时间，就必须勤加供奉、提高贡品的质量、增加上香的人数等。供奉其的血裔越多、贡品、供香越珍贵，祖灵越强大！

外人当然也可以供奉非自家祖先的祖灵，不然嫁娶过来的人，就没办法获得对方先祖的庇佑了。但效果很差，不如祖灵本身的血裔。

所以，时局平稳时，更看重女性！毕竟，女人自己生出的孩子，当然能保证，这是自己的血脉。但是，男人怎么保证女人生出的孩子，就一定是自己的呢？

是以，时局平稳时，多为女娶男嫁，男子到女子家中过活，由女方的祖灵庇佑双方。通常以女子为尊的家族，祖灵的灵性更强，也会有更多辅助能力。

但是因为男女的先天生理、后天心理的结构，男子通常比女子力气更大、更残忍的原因，因此到了乱世，大多就会反过来，由男子掌权。

而掌权的男子，自然不会愿意嫁人，就会变为男娶女嫁。这样的家庭留存下来，就成了以男子为尊的家族，通常这样的家族，其祖灵的灵性稍弱，也没那么多的辅助能力，但攻击性极强！

是以，女子多为文官，男子多为武官。当然，这不是绝对，女武官、男文官也不少，尤其是乱世，为了更好的生存，文武兼修的人越来越多。

何家村也是如此：何大郎出外闯荡的父亲，瘸着条腿带了对母女回来了——他们先去了何父的娘家村子，但她们以何父已出嫁，不是她们村人为由，将四人打出了村子。不得已，何父才带着妻女，来何家村——没有祖灵庇佑，就无法在村镇生活、独自在野外必死！

若是何母还在，何家村绝不会轻饶了胆敢抛妻另娶的何父！但是，何母已故，何大郎与姐姐何如又都还小，很难养活自己，就使得何父有了与何家村的村长、族老谈判的基础。

最后，双方议定：何父与其带来的妻女，可以在村中另挑一户无人居住、已经无主且破败的房子住，女儿也可以在村中私塾上学。

但是，四人不能分村中的田地、两个女儿长大后，都必须嫁进村中无女的人家里，不能娶夫，混淆何家村的血脉。

最重要的是：何父夫妻必须无偿为何如姐弟，耕种家里的耕地，直到何大郎束发为止。以此，换取四人在何家村居住的资格！

至于他们的生计？也好办！何父不是参军学了些武功心法、兵器吗？那就让他负责在村里教授武艺好了。如此，村民们的束脩，足以养活四人了。

毕竟，他又不用攒钱给女儿娶夫，只要顾住家人吃喝、修葺下房子、手里存点钱以防意外就行。

至于何如姐弟的想法？没人在意！如今的世道，活着才最重要！因而哪怕何如恨得咬牙切齿，也不得不隐忍下来，反而还要对抛弃她们母女三人另娶的父亲，表达善意和接纳。

……

这天，何大郎特别高兴，因为今天是姐姐何如及笄并娶夫的日子。

已经十二岁的他，有模有样的站在门口，作为主人，招待各位来客。虽然，只有村里的人过来，但他也还是很高兴。

但很快，他的脸色就变了：那个抛弃自己母子三人，另娶的父亲，带着他后娶的女人和三个贱种过来了。

虽然不欢迎他们，但顾及着今天是姐姐大喜的日子，何大郎也只能咬着牙忍下，冷着脸将五人迎进门。“蔡师父，蔡夫人请进，随意坐。”

蔡静闻看着儿子欲言又止，他虽然不后悔参军、娶了如今的妻子，但知道妻主的死因时，却也不是不愧疚的。

不然，也不会连两个女儿，都改名叫何葵、何玖了。可再多的愧疚，也都在女儿和儿子日复一日的怨恨、厌恶中，磨平了。

但今日不一样，明明是女儿大喜，他这个做父亲的，却不被允许作为长辈为其操持。只能当个客人不说，甚至还是不受欢迎的客人，这多少让蔡静闻心里又有了几分不平静。

何大郎只当没看见父亲的脸色，扭头就扬起笑脸，去迎接其他人去了。被晾在原地的蔡静闻，只觉得难堪极了，却也只能在娘子的拉扯下，抱着孩子进院子。

乡下人办事，大多都是不请外人，只请自家人、街坊邻居过来帮衬的，何家也不例外。所以，除了何葵、何玖的夫家，看在未来儿媳妇的面子上，过来打招呼外，别人对其无不鄙夷、指指点点，不愿与其接触。

蔡静闻心里还有些别扭，但他的妻子薛氏，却早就习惯了村人对自己的态度。见到亲家们过来，连忙带着女儿们上前去，在亲家的帮助下，融入进了帮忙的人中去。

门口迎客的何大郎，冷眼看着父亲在原地抱着幼弟站了会儿，便站不住的寻了个地儿坐下，一番怕瘸腿受不住，过会儿摔倒磕到幼弟的样儿，心下撇嘴。

所以，自己姐弟看不上蔡老头，不是很正常？他说是对姐弟愧疚，但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从来没有主动为姐弟做过二人什么。就连原先说好要为二人无偿耕种田地，都是薛氏，他们的后娘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