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直缩在各个角落里装死以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几个人被点了出来,又开始了鬼哭狼嚎的喊冤环节。
见万大全认了罪,索性把什么都往他头上推。
几人说自己只是混口饭吃,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宋尧。
顾希虽不是暴君,但也绝不是心软之人。他让赵全将绑走宋尧那四个人拖出去打一顿,小惩大诫即可。
听着隔了两个院子还清晰明了的惨叫声,望春红被吓得瘫软在地上。
这个年头,谁都没有钱靠谱。她本想挣点外快,却没想到卷入这样的祸端中。
现下是罚钱的罚钱,打的打,可她既舍不得钱也扛不住打......
想到伤心处,望春红索性破罐子破摔的趴在地上哭起来。
她哭得真切,嚎得凄惨,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顾希被吵得脑门疼,让白均山把她丢出去。
一听脱身有望,望春红卯足了劲哀嚎。
见哥哥满头黑线,宋尧知道顾希被吵得心烦。但望春红确实还算无辜,宋尧不忍心看她被顾希清算,只好自己去劝她闭嘴。
宋尧唬她:“你要是再哀嚎,一会哥哥就要叫人来割你舌头了。”
此话威力十足,几乎刚出口就见了效。
鬼哭狼嚎的喊了半天,望春红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挂上脸,她惊恐的看着宋尧,迅速捂住嘴,示意自己再也不会出声了。
宋尧看得好笑,把她扶起来,说:“春红姐姐......”
“你......你叫我什么?”望春红哆嗦着嘴,满是不可置信。
宋尧扶着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她:“姐姐呀......你若是觉得不妥,那我换......”
“妥,妥......”
宋尧长长的哦了一声,不解,但她这样总有她的道理,他继续开口:
“这件事对你确实是无妄之灾,我先领你去洗漱干净,吃些东西再差人送你回去。”
“大、大帅府原来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吗......”望春红像神游一样,被宋尧带了下去。
听见她的话,宋尧低低的笑起来,问她都是在哪里听到这些不靠谱的谣言?
望春红支支吾吾的,说最近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
都是对哥哥不好的谣言吗?最近的事情,好像都是冲着顾希来的......
将人带到了安排洗漱的地方,又找了人安排好了之后,宋尧立马折回去找顾希,和他说了这个事情。
顾希低头吻了他一下,看着白均山:“叫上费哥和全儿去书房。”
“张冒,张大律师和自己学生搞出来的私生子,比张婉宁小一岁。这人从小跟着母亲在东洋生活,14岁时加入了当地一个慈善救助组织——梵天会。”
人一齐,白均山立马就开始介绍起了自己调查的结果。
宋尧眉头皱得很紧,顾希发现了他的异常,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宋尧有些犹豫,不敢确定道:“就是觉得这个名字听着很耳熟,梵天会......”
“我记得那位方先生,曾在东洋留学?”顾希一句话点醒了宋尧,后者恍然大悟:
“对!方先生在信里提到过,梵天会,名义上是救助孤儿的慈善组织,实际上却是背地里拐卖少女的邪恶帮会,他们每年定期向某些有特殊癖好的官员输送少女......”
“不错,而且从近几年开始,那帮畜牲把魔爪伸向了国内。”白均山补充道。
赵全气愤的砸桌子,大骂禽兽,甚至想去将张冒抓来一枪打死。好在其他人理智尚存,宋尧有些不解,但还是安抚住了赵全,听白均山继续说:
“加入梵天会有三个要求,其他两个我先不提了,重点就是这第三个,”他指着一个图案,
“黑蛇图腾,他们的会标,加入梵天会的最后一步,就是必须得在左脸上刺青。”
“刺青......”宋尧咕哝着,灵光一闪,道出关键:
“那个人,眼睛下面有块疤,万老板看错了,其实是刺青......就是上次那个人。”
顾希揉了揉他的头发,毫不吝啬对弟弟的赞赏,温声夸他:“尧尧聪明。”
随后又立即开口,补充解释道:“只是万大全也没看错,原先确实是刺青,但他要回国,要想进张家,就得把那东西去掉,奈何技术有限,最后留下了一块疤。”
宋尧很快的跟上了哥哥的思路,问他是不是因为那快疤,最后他没能回去张家?
顾希笑了笑,说也不全是,“他本就是张老头醉酒之下发生的意外,张婉宁的母亲是出了名的凶悍善妒,张家容不下他。”
“既如此,那和你我也没有什么关系,他为何?”宋尧实在想不通,连头发丝都纠结起来。
因为有的人,天生就是坏透了的......他们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顾希轻轻的揽过宋尧,牵起他的手指指向东洋地图,“因为他现在,是东洋人的狗。”
宋尧对东洋人十分厌恶,他们骨子里透露着一股自私虚伪的劲。
他撇撇嘴,问顾希可不可以不要让他上门,“都是张家人,我喜欢婉宁姐姐,讨厌他。”
这还是弟弟头一回这么明确的表示讨厌一个人,顾希看得稀罕,故意逗他,说要是他非要进来怎么办?
好一会,宋尧才开口:“那我把他打出去。”
......
顾希以宋尧染了风寒为由,给他请了十天的假。
时隔多日回到学堂,落下了许多课。下午本来无课,宋尧找了个无人的教室,一头扎进了补课中。
偌大的教室里只他一人,翻书时揭开的一阵风,随他动笔时落到纸上,化作一个又一个专业名词。
手边放着的水杯还是一开始的样子,主人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多分给它。
直到天边隐隐泛起红霞,宋尧才终于停笔,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缓解一整个下午没有挪过屁股的疲惫。
教室外忽然闪过一个黑影,宋尧活动脖子的瞬间正巧看见。
宋尧半起身探出身子去望,没看见人,他试探的开口,询问是不是应维远?
应维远紧紧贴在教室的外墙上,手里还拿着一个笔记本,迟迟不敢应声。
自从宋尧被绑架,顾希不但没怪罪自己,还将自己送去了医院,他心里始终梗着一颗刺。
如果不是自己出的馊主意,那宋尧也不会被绑走。
想了想,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面对宋尧的准备,于是准备将本子扔进去就跑。
“应维远?真是你!”见外面的人影迟迟不回应,宋尧就猜到了是他。
人不进来,那我出去不就好了,宋尧心想。于是他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应维远正放下笔记本子,准备离开。
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声音,应维远被吓了一跳:
“宋、宋尧......我、来给你送笔记。”
他心虚的时候就容易说话不利索,宋尧也和他做了快半年的朋友,自然了解他这个习惯。
他接过笔记,翻阅了一下,随即眉眼都笑开,说正好都是自己很需要的。
他调侃道:“我正瞌睡呢,你就给我送来了枕头,这几节课都是重点,偏我没听上,还好有你在。”
宋尧的眉眼一弯就带起嘴角,可能是热的,脸上还带着些红晕,应维远看着宋尧,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发晕。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连忙收回视线,不敢直视对方,闪躲的说都怪自己拖了宋尧后腿,才导致宋尧被绑架。
宋尧微怔了一下,随即推着他进了教室,“是我自己学艺不精,你可千万不要自责。”
他的语气忽然从自省切换成了崇拜:“要是换成哥哥,那种情况下再来4个他也能轻轻松松拿下呢。”
把应维远摁到座位上坐好,宋尧起身比划了两下,兴冲冲的:
“我前两天刚和哥哥申请了加练,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我一定能把他们全都打趴下,我要成为最能打的医生。”
夕阳洒下的残晖把木窗映成金黄色,那一簇簇金黄又被木窗割成四四方方的光块,拉得长长的,斜斜的挂在宋尧身上。
他好像在发光。应维远心想。
只是没由来的失落突然就笼罩了他,宋尧每一次提起哥哥时的笑容,比他见过的每一次都明媚。
他略带僵硬的开始鼓掌,真心的附和,说宋医生以后一定是全国最能打的医生。
这一番话逗得宋尧直乐,后者坐回位置,问他现在有没有开心一些?
应维远的表情凝固了一瞬,嘴唇翕动,久久说不出话。
宋尧挠了挠头,有些尴尬:
“今天上课你故意躲着我走,刚才又在外面不进来,猜你可能是觉得那日是你给我出了注意,才导致后面发生了那些事儿会胡思乱想。”
他泄气的半趴在桌上,有些自责:“但我嘴笨,怕越说你越乱想,就想这样逗你开心.......”
宋尧这番话真诚又直白,应维远被说得头顶都开始冒热气。
宋尧把自己当好友,也,也有爱的人,自己竟然敢产生如此不切实际的龌龊心思。应维远觉得自己实在小人。
他连忙摆手否认,说自己没有乱想,言不由衷的:
“那日的事毕竟和我也脱不了干系,我回到学校后才知道顾大哥给你请了假,我很担心你。”
宋尧恍然大悟,为了让对方放心,不得不编造了一个小小的谎言:
“原来如此,其实我第二天就回家了,只是他担心我,没有查清幕后主使之前不敢让我来学校,所以才给我请假的。”
闻言,应维远长呼了一口气,问他那现在抓到幕后之人了没?
宋尧面不改色的点头,说找到了:“就是闹了个乌龙,他们抓错了人,所以第二天就放我走了。”
应维远还是有些不信,毕竟那日顾希在医院里那副随时可能要杀了自己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只是稍加思索,他便想通了宋尧说谎的原因,于是他也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附和宋尧的说法。
两个人都怀着自己的小心思,默契的选择不再过问这件事,只当它真就是个乌龙。
“对了,那场演出......”两人一旦不说话,气氛就沉了下去。
宋尧一边收拾东西,觉得还好,但应维远就不同乐,他总觉得连空气里都弥漫着尴尬。
为了缓解这种坐立难安的感觉,应维远主动的转移了话题。
宋尧也停下动作,双眼放光,立马就被他吸引了注意力,问他后面的演出怎么样了?
应维远觉得宋尧这样莫名的有点可爱,他紧握双手竭力控制自己速度越来越快的心跳。装作无事人一样:
“给小朋友们演出的时候,我们让赵书晴顶了你的位置,表演很成功。”
“太好了,我还担心会耽误演出,成功了就好。”宋尧一把抓住应维远的手腕,十分开心。
温柔的触感像电一样,通过手腕处传到全身,应维远头皮发麻,心里一咯噔,忙不迭的滑开宋尧的手。
“那,那笔善款,前日也已经一并兑换了,后期福利院会列出明细来,呈给顾大帅和陈老板过目,没问题后就会展示的。”
他顿了一下,有些别扭的说大家都很感谢你。
宋尧没发觉他的异样,只以为应维远不喜欢旁人触碰。
宋尧心想方才自己的行为有些越界,应维远不好直说,会做出这样的反应很正常。
他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两步拉开和应维远的距离,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维远,你知道那是哥哥捐赠的,他们应该感谢的人不是我。”
应维远却不认同他的说法,反驳道:“可那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顾大帅才会捐赠不是吗?”
宋尧知道这就是顾希最后想要达到的效果,他只是笑笑,不再辩驳。
却忍不住腹诽,调侃自己哪有这么大的面子,那可是好几万块银元!
宋尧看了一眼窗外,夕阳西沉后的天暗得很快,两人说话间,天色已经逐渐转黑。
他呢喃了一句什么,应维远没听清,下意识的问了一遍。宋尧摇摇头,笑着说没什么,反而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家?
不敢独自面对宋尧,应维远扯了一个谎,称自己一会还要去红楼送书,婉拒了宋尧的同行回家邀请。
他的谎很拙劣,若是宋尧稍加琢磨便能拆穿。他心里隐隐冒起来些不该有的期待,期待宋尧戳穿自己再邀请一次。
只是宋尧归心似箭,又或是不在意他是否真的要去送书,只是温声应了一个好字。
道过别,宋尧抱着书袋匆匆的往校门口赶,应维远站在教室门口看着宋尧走得越来越快,直到消失在转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