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几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宋尧猜测今天傍晚万大全应该就会带着自己去大帅府了。
姓万的派了望春红来,约么是觉得有人一对一盯梢了,竟然连前几日看门的守墙的全都撤走了,还美其名曰不能给宋尧压力......
宋尧在心里默默的翻了个大白眼:希望你晚上看见顾大帅的反应时才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
从一开始被绑走时的恐惧,到后来被关在宅子里的紧张,再到后来担心找不到自己时顾希会迁怒他人的不安,最后到想逃逃不掉外加知道真相之后的淡然......
宋尧:怎么有一种心境都得到了升华的感觉......
望春红听了万大全的桂花,只当这真是一个三赢的交易,被万大全忽悠着上了贼船。
反正在她看来,只要是靠自己挣来的钱,不偷不抢的,那就是干净正当的钱,没什么好分个三六九等的。
反而还有些欣赏宋尧,多少人穷得都揭不开锅了,还端着一钱不值的傲骨放不下,也不知道在这些人眼里,苟活和饿死哪个更丢人......
思及此,望春红生怕他伺候不好顾希,还真是净捡着看家的本事教给他。
宋尧看着整整三大本、望春红嘴里的压箱底的好书,有些汗流浃背。
宋尧有些好奇这些东西的用处,奈何脸皮太薄,如何都拉不下脸在这种时候学,只好就这么和她僵着。
望春红苦口婆心的劝他,还用自己的红春园里小倌举例,费尽心思的想将他调教成一件合格的“工具”。
“你听姐的,好好学,姐这儿可都是真才绝学,别人多少重金求我都不教的。”
宋尧:“谢谢您的好意,只是我暂时还不想学这玩意。”他有气无力的耷拉在石桌上,
“以后我要有用得着的,再去找您请教行吧,您让我安静一会......”
“嘿,你小子可别不识好歹,我......啊!!”
尖利的叫声划破天空,方才还在企图教会宋尧某些知识的望春红此时侧卧在地上,抱着肚子哀嚎。
宋尧蹭的一下从石桌上抬起身子,他背对着望春红,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恐的瞟了一眼,想去将她扶起来。
刚转过身,宋尧就被钉住了脚步。
顾希连衣服都没换,还是那日看弟弟演出时穿的那一套,皱皱巴巴。他眼睛里满是红血丝,明明才两天不见,精神爽利的哥哥此时却是胡子拉碴的,整个人看起来沧桑又脏臭。
看见宋尧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顾希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松动。连带着跟在他身后的一行人都松了口气。
宋尧也顾不上什么了,连日的思念和恐惧全部都化作委屈的泪水,在此刻喷涌而出,他几乎飞奔进了顾希的怀里。
顾希想抱他,又怕这又是自己做的梦,这两天他只要闭上眼就会做这样的梦。
梦到宋尧哭着朝自己奔来,又在自己抱到他时化作一团水雾,隐在空气中。
沉默的流了一会泪,宋尧才抬起头看他。又一次看到哥哥这副样子,宋尧心疼得直抽噎,拉起顾希的衣袖擦眼泪。
顾希忙缩回来,顶着弟弟委屈又不解的视线,极其困难的吐出一个字:“脏。”
宋尧动作浮夸的将泪水全部抹到他胸前,抹完又用额头使劲砸了一下顾希的胸口,闷闷的说不脏,说完不待顾希有所反应,又小声的开口,
“我好想你哥哥......”
顾希的手都在发颤,几次抬起又落下,终于在听到这句话时将弟弟紧紧抱住,连连说对不起。
“滚过去——”
万大全被白均山和赵全架着赶着,喘着粗气被踹到了宋尧身后。
刚缓过神,万大全就知道自己完了。
宋尧早上说过的话就像个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冷汗像水一样从他脑门流下,分不清是累的还是被吓的。
被顾希剜了一眼,万大全腿脚一软,直直的跪了下去。
他笑得僵硬,脸上肥肉都难得没有乱飞,趴跪着往前挪了几步,试图解释这是一场误会,
“大、大帅,这就是个误会,误会,都是下人们瞎办的这事,这,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他伸手想去抓宋尧的裤脚,顾希两个动作将他的手狠狠地踩在地上。
万大全痛得汗水直流,嘴里愣是没发出一丝痛呼,反而一口咬死只是个误会。
“小先生,您和大帅解释解释,这几日万某对您也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啊——饶命啊顾帅,饶命......”
军靴材质本就生硬硌人,顾希又下了十成十的劲,万大全只觉得自己连手掌都要被顾希踩断。
他看了一眼赵全,后者立马上前将宋尧护在身后撤到后边去,捂住他的耳朵,又让他闭上眼睛。
宋尧大概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慌乱的闭上眼睛,急促的喊哥哥。
其实万大全说得不错,他虽然拐走了宋尧不假,拐走他的目的也难以启齿,但他确实没有伤宋尧一分一毫。
顾希抽刀的动作凝了一瞬,万大全被吓得抖如筛糠,求饶的声音又大了几分,听得宋尧心惊。
“哥哥......我想回家......”宋尧往前走了一步,在顾希手里的匕首落下之前及时的制止了他。
他没睁开眼睛,却好似能看到顾希的每一个动作。
宋尧的话音刚落,顾希神色果然松动了。
犹豫片刻,他收好刀起身,斜了一眼被吓尿了的万大全和一旁想要趁乱爬走的望春红,气压极低的开口:
“全都押回去关起来,等尧尧休息好了再审。”
不再理会身后的人为自己喊冤的声音,顾希两步走上前,一把把弟弟打横抱起,
“哥哥带你回家。”
一行人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车在门口停着,车里的人也不下车。
一路上顾希一言不发,只紧紧的抱着宋尧,仿佛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怀里的人又会消失不见。
宋尧知道哥哥一定吓坏了,不光是找不到自己在哪的不安,更多的是对不知道是谁把自己绑走了的恐慌。
他小心翼翼的安抚着哥哥的情绪,说自己现在很安全。
沉默了很久,顾希才把头埋进弟弟颈窝,自责道:
“哥哥没用,这么久都没找到你......”
宋尧轻轻的拍顾希的背,心疼得喉头发哽:
“不是的哥哥,谁都没想到这么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会绑架我......”
顾希仿佛钻进了牛角尖,不停的和宋尧说着对不起。
越是心疼,越是语言匮乏。
细密的吻落到顾希的脸上,宋尧把自己和哥哥脸上的泪擦干,
“你太累了哥哥,你只是太累了,我们回家休息好不好?”
良久,顾希好像才终于被弟弟说服,不情不愿的说好。
顾希已是累极,将弟弟找回来后多日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甫一收拾整理干净,他迫不及待的抱着弟弟上了榻。
他把脑袋埋在宋尧颈窝,贪婪的汲取弟弟的味道。
宋尧本以为哥哥会做些什么,或者是发泄一下情绪也好,谁知他不仅什么都没做,反而很快的进入了深眠。
爱人在侧的感觉永远都是最令人安心的,特别是对刚刚经历了一场失去的顾希来说。
宋尧第二天早上是被饿醒的。
昨日回来时已经不早了,比起吃饭,宋尧更想让顾希好好休息。
他抬起顾希紧紧箍住自己腰的手臂,又怕弄醒对方,动作轻得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
尝试了很久,宋尧才终于从顾希怀里脱身。他轻手轻脚的下床,穿好衣服才回身看着顾希。
后者原本舒展的眉头又有些发皱,显然是对怀里突然间空了下来的不满。
眼看哥哥就要醒过来,宋尧忙坐回床边上,轻轻的给顾希的眉头按摩,看着它一点一点的舒展开。
宋尧轻呼了一口气,俯身在顾希的额间落下一个吻。
很轻很轻的一个吻,却扰得宋尧心跳加速,脸颊发烫,觉得整个胸腔都被对哥哥的满腔爱意填满了。
五月已经过到了下旬,太阳升得早,这时候丝丝缕缕的光正透过窗帘的缝隙钻进屋子,照出浮尘的模样,宋尧喜欢极了。
他的肚子突然不合时宜的叫起来,怕吵醒了顾希,宋尧忙按住肚子蹲在床边,以此来掩住肚子发出的咕噜声。
倏地,顾希枕头下面一张残缺的照片吸引了宋尧的注意。
他小心翼翼的抽出来,然后惊大了双眼。
那是那日演出结束后的大合照,其他人都被撕掉了,只剩下看着镜头笑的自己和看着自己笑的顾希。
宋尧心一紧,觉得鼻头有些酸,无声的喊了好几声哥哥。
难怪那么多人,万大全能精准的挑中自己下手,还信誓旦旦的保证把自己献给顾希后,会得到顾希的青睐。
不是巧合,也并非蓄谋已久,而是顾希未经掩饰的眼神里,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炽热的偏爱实在明显。
眼泪打在照片上,晕出一朵泪花。宋尧将它擦干,轻轻的将照片放回原处,默默的看了哥哥的睡颜许久才轻手轻脚的起身下楼。
宋尧下楼的时候其实不算早,但难得大家都在。他脚步一滞,有些尴尬的被钉在楼梯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白一秒半蹲在离他最近的椅子上,一眼就看见了他,开心得从凳子上蹦下来,大声的喊宋尧哥哥。
或许是因为太激动闹的,她一个没站稳,双脚刚和地面触碰的瞬间就跪倒在地上。
坐在门口台阶上的白均山三人也被吓了一跳,蹭地起身,但还是慢了宋尧一步。
“一秒!”宋尧两步奔过去将她抱起来,关切的问她有没有哪里难受?
白一秒撑着他的手站起来,又勾着他的脖子笑着摇头,说就是想你了,
“这两天我们都很担心你,特别是顾大哥。”
她浑身都在发抖,并不是因为紧张或是害怕导致的抖,而是一种身体无法控制、无意识的抖,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宋尧敏锐的意识到白一秒的病情又加重了。
他红着眼眶,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自然,轻抚小孩的后脑勺,不断的重复“我知道”。
他朝门口的白均山投去不确定的目光,又在对方眼里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宋尧鼻头一酸,没再说话。
几人都这样默契的沉默了下来,最后是费决先开口,说先吃饭,说完便起身往饭厅去了。
人好不容易找了回来,这几日攒下的活还得干。
赵全把白一秒接过去,低声的问顾希醒了没?
宋尧摇摇头,“哥哥还没醒,我没有叫他。”
赵全:“也是,两天没睡过了,我们都不敢劝......”
宋尧抬头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十分自责,“都怪我。”
白一秒从赵全肩膀上抬起头,反驳宋尧的话:“才不怪你,都怪那些坏蛋,哼。”
几人被逗得发笑,宋尧也顺着她的话附和了几句,才往饭厅去。
饭是一早就做好的,只需要简单热一下就行。
几人都不是饭来张口的主,于是自己动手将饭菜端回厨房热。
宋尧安全的回来了,赵全就忍不住好奇万大全到底为何会绑架宋尧?
趁着烧火的功夫,他抻着脖子看了看外面,确保顾希没有出现在门外,才斟酌着开口:
“那个,小宋啊,烤红薯吃吗?”
宋尧不疑有他,乐呵呵的说吃。赵全觉得套话有戏,正欲开口,就被白一秒毫不留情的捅破了。
白一秒:“宋尧哥哥,他肯定是想套你话。”
宋尧啊了一声,转而看着赵全,问他是吗?
赵全举起拳头,作势要揍白一秒,后者慢慢挪到宋尧身后,浮夸的喊宋尧哥哥救命,肆无忌惮的朝赵全做鬼脸。
赵全气不打一处来,就着空气挥动几下手臂,让白均山管管自己的妹妹。
后者正和费决专心致志的滕菜,根本不想惹祸上身,幸灾乐祸的:
“你不知道小宋才是她亲哥吗,该!”
宋尧把白一秒护在身后,抿着唇笑,不动声色的把赵全的手按下来:
“全哥想知道什么问我就是,何须套话这样麻烦。”
在几声此起彼伏的嗤笑声中,赵全涨红了脸,尴尬的打着哈哈,说也没什么事。
“就是有些好奇姓万的和大帅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和你就更不可能了,所以他平白无故的绑了你做什么?”
说着没什么事,实则问出这个问题和上一句话之间甚至没有隔了1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