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宋尧第一次看焰火。
他记得自己七岁那年,恰好碰见南城最大的富商纳妾,六婶说那女子会妖术,勾得富商不管不顾的,在整个南城里放了三天三夜的焰火。
那次顾希背着他挤上了塔楼,在挨肩擦背的人流中硬是给自己挤出来一个最佳的观赏位置。
想到这,宋尧不小心笑出声来。顾希不知何时给自己裹上了裘袍,把宋尧严严实实的裹进了怀里,他亲昵的问宋尧在笑什么?
“我在笑第一次看焰火的时候,你背着我和那些大人们挤,愣是没人挤过你。”宋尧把头靠在顾希胸口,轻声的回他。
闻言,顾希显然也回忆了起来,他低低的笑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记不得了,那时候你才七岁,从没见过那阵仗,被吓得死死抱住我的头,一边说好看一边哭。”
被自家哥哥当面挖了黑历史,宋尧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他噎了一下,耍赖道:
“才没有,你、你欺负我当时年纪小记不清,你污蔑我,哼。”
顾希自然知道宋尧的心思,他也不拆穿,乐得弟弟和自己耍赖。他轻声哄道:
“被你发现了,长大了不好骗了。”
“那当然......“
在一声接一声的爆竹声中,窗外的焰火表演仿佛也迎来了**。
一簇接一簇的在夜幕下争相绽开,连空中稀稀疏疏的飘落着的雪花也被映成了彩色。
宋尧看得出神,顾希把外袍拢了拢,问他好看吗?
宋尧点点头,说好看。
“和在南城看的比起来哪一场更好看?”顾希追问着。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宋尧就回他说这场更好看,“当时太小了,还不懂欣赏。”
顾希被宋尧逗笑了,低头把下巴搭在他肩窝上,说:“那我的尧尧现在长大了,会欣赏了。”
宋尧心口涨涨的,他轻抬眼皮将视线从焰火上移到顾希身上停了下来。
不是因为长大了懂欣赏了,宋尧好像有些明白了。但他只是歪头看了一眼哥哥,弯起眼睛附和,说快十八了。
“十八是个大数字,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顾希温声的顺着他的话开口。
宋尧:“你刚送过我礼物哥哥。”
顾希说那是新年礼物。
思考了好一会儿,宋尧也没有想出来想要什么。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不缺吃不缺穿,虽然离开了从小长大的地方,但最爱的人陪在了自己身边,他本就是个知足的人。
于是他调转话头问顾希,问他想要什么礼物,“我补给你哦。”
宋尧的脸在焰火照耀下看起来比平时还要漂亮上许多,顾希看着笑脸盈盈的弟弟,很轻易就失了神。
他抬手把弟弟那两缕软趴趴的耷拉在额前的头发揉开,鬼使神差的呢喃:
“礼物的话……哥哥可以再吻你一下吗?”
哥哥......
宋尧脸又染上红色,脑子里响起嗡嗡声,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断掉了。
他犹豫、疑惑、震惊,但他确定顾希说的是哥哥......
那种假设光是想一想便让宋尧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加速。
他突然开始想有没有一种可能,顾希根本就没有把他错认成某个人,而是他真的,是对自己产生了某种情愫。
宋尧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他嘴唇微张,想同顾希求证。
顾希看出了他的犹豫,以为是宋尧是抵触的,他的心随着宋尧的表情变化逐渐收紧,面上却不显,等着宋尧开口。
“哥哥......”宋尧终于还是决定再观察一番,说不准也有其他可能。
顾希毕竟快27岁了,若他没有离开南城,这个年纪早已经是两三个孩子的父亲了。
顾希轻飘飘的嗯了一声,静静的欣赏着窗外的美色,仿佛方才问能不能再吻自己一下的人压根不是他。
宋尧垂下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蛄蛹着直接在顾希怀里转过身来,踮起脚,二话不说的咬上了顾希的嘴唇。
他的动作实在突然,顾希瞳孔地震一般紧缩,满是不可置信。
回过味来的顾希并没有把更多的时间浪费在震惊上面,而是迅速的收紧了环在宋尧腰间的手,再抽出另外一只扣住弟弟的后脑勺,强势又狠厉的剥夺了宋尧的主动权。
五光十色的流火划过夜幕,噼里啪啦,炸得宋尧的心一颤一颤的。
担心宋尧踮脚站得久了会累,顾希抱住他的腰双手一提,刚好够宋尧踩在自己两只脚背上。
站得更近,宋尧确实觉得舒服了很多,他顺势把双手环上顾希的脖子,愈发投入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察觉到宋尧的乏力,顾希松开他的后脑,又一次轻而易举的把宋尧抱了起来坐在窗檐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又寻了上去。
...... .......
昨夜的焰火放了足足大半宿,这在北京城来说都是头一回。
顾希下楼时天刚蒙蒙亮,整座房子十分安静,几乎没有什么人……除了一边打哈欠一边蜷在沙发上打电话的白均山之外。
顾希坐过去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下肚,问他打了多久了,十分犀利的评价白均山此时看起来像是被吸干了精气的鬼样子。
您倒是红光满面,白均山默默在心里吐槽。
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说昨天晚上看了两场焰火回来就开始了,
“予哥睡着了,左右无事,又想他得紧,不如直接在这听他睡觉得了。”
白均山:“我必须要保证他睡醒后第一句拜年是给我说的!”
顾希:……
有病。
“老大,您别搁心里骂我有病。您如今倒是美人在怀,可怜属下还在受异地相思之苦,下一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上呢……”
白均山毫不客气的点出了顾希心理活动,又打了一个哈欠,一股脑的往外倒苦水,
“再说了,就算我不守在这,您自己说说,就您昨天整那阵仗,那焰火响的,那我想睡也睡不着啊是不?”
顾希咳嗽了一声,心说这事确实是自己安排得不厚道,于是又喝了一杯冷茶,难得有几分心虚的开口,
“回头陆尊那批货,你给他送过去,交接好再把咱们那批货接回来,”他顿了一下,
“陆尊也总要安排一个信得过的人一起过来的。”
一听这话白均山立马来了精神,他粗略的算了算,这一来一回,起码能实实在在的和陆予待上一个月!
他捂住话筒,惊呼一声大帅万岁,然后才把电话放一旁,狗腿的拿走茶壶,
“大冬天的,喝冷茶对胃不好,您等着,属下这就去给您做一壶热的!”
顾希:……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识,但顾希每次都会被白均山刷新厚脸皮下限。
他无语道:“不用了,我就是口渴下来喝杯水,”
他起身往楼上走,声音都放小了,“下午找个人给你房间安一台电话,别老占着公共资源,耽误正事儿。”
什么叫好老板,顾希这就叫好老板!嘴上各种嫌弃,实际上却考虑得比谁都周到,白均山在心里欢呼着又聊表了一下忠心。
他给顾希敬了个礼,再一次表示自己愿意为顾希上刀山下火海的决心。
直到顾希上楼,转过走廊折角,进了卧室,他才在原地兴奋的蹦了起来,等平复了心情才回到沙发上守着电话继续打盹。
昨夜睡得晚,宋尧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他伸了个懒腰,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他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自己身上好像挂了个人?!
他迷迷糊糊的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情,僵着脖子偏过头,用余光偷看身后的人。
顾希睡着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更安静了。
他平日里话就不多,醒着时浑身都充满了上位者的威严与紧绷的戒备,若不是宋尧此刻能清楚的听见他均匀绵长的呼吸,他真不会怀疑顾希是被人打晕了过去。
没把宋尧接过来时顾希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很长一段时间里,因为各界的施压、对宋尧的思念、对自己的质疑这些糅合在一起的杂七杂八的因素,整宿难眠是常有的事。
后来这种情况靠着他一遍一遍反复看宋尧写给自己的信才有了些改善,却还是很难睡一个整觉。
而真正得到改善是从宋尧在他身边之后之后才开始的,同以前比起来每一天的情况都比上一天更好,能睡着的时间也愈发长了。
宋尧不知道顾希曾经的情况,但他还是不想吵醒他。原因也很简单,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同从前一样面对顾希。
想到昨夜……宋尧的脸又开始发红发热。
若是顾希在自己睡着的情况下偷亲了自己,像,像第一次那样,那宋尧也是可以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现的。
可昨天的情况显然不允许他这样装傻。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想跑。
宋尧心里一团乱麻,他隐隐察觉自己和顾希的关系越了界,可是自己实在想不明白。
加上一靠近顾希就心跳过速的病因还未确认,而在平城除了顾希之外唯一能说上话的白一秒又是个小女孩......
宋尧有些失落,突然间很想见方毅德。
方先生见多识广,一定可以解释现在的情况。宋尧心想。
宋尧坐在床上天人交战了许久,直到腿都开始发麻了,也没想出来该如何面对顾希的对策。他轻手轻脚的起了床,慌里慌张的穿上衣服下了楼,钻进了书房。
宋尧起床没多久顾希就醒了,他伸手摸了摸宋尧睡过的位置,还有温度。
利索的穿好衣服下楼,顾希寻遍了宋尧常待着的地方也没见着弟弟。
白一秒坐在门槛上看白均山指挥几个面生的人往屋子里搬东西,见顾希在找人,头也不回的指了指书房,
“宋尧哥哥一起床就钻进去了,现在还没出来呢。”
顾希揉了一把她的头发,转身就往书房走去。
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宋尧连忙放下手里的书藏到门后,紧张的在心里祈求顾希别发现自己。
书房的门不大,并不足以完全挡住宋尧不被别人发现。顾希刚打开门的一瞬间就看见了他,没给他躲避的机会,顾希抱住双臂,把他堵在门口。
宋尧:......
这么快吗?。
“怎么一睡醒就自己偷偷跑了?”顾希语气幽怨,盯着宋尧的嘴巴,仿佛在控诉他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渣男。
宋尧不敢看他,支支吾吾的说没有。
他握住宋尧的手,动作轻缓的给他按摩,诚恳道,“对不起,昨天哥哥吓到你了吧?”
昨夜的画面一闪而过,宋尧被顾希一句关心的话说红了耳朵,他连忙摇头,挣开顾希钻出去,说他要去给赵全点火,不知道顾希在说什么。
顾希一把把他拽回来,被气得发笑,他说了一句是吗,用脚带上了门,逼着他往门背后退去,直到无路可退,让宋尧不得不面对自己。
“烧火赵全在行,你要去了他该紧张自己的饭碗了,”顾希俨然一副贴心上司的样子,给宋尧指出此举的不当之处,继续说道:
“你睡了我,却不想对哥哥负责是吗?”顾希话里话外皆比方才更甚的哀怨,他死死地盯着宋尧,非要从他脸上盯出个答案。
宋尧涨红着脸,鼓起勇气瞪他,“你,你别胡说,我哪,哪有......”
那两个字仿佛烫嘴,话到嘴边几次宋尧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只能偏过头不再理眼前脸皮极厚的始作俑者。
而顾希此刻确实深谙不要脸的精髓,他轻笑一声,说:“用手也算。”
宋尧:......
他一把把顾希推开,顶着一张红得快要冒烟的脸手忙脚乱的开门跑了出去,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只要能让他先避开顾希就行。
看见宋尧出来,白一秒眼睛都亮了。她朝宋尧招手,示意他也过去坐下。
宋尧深深地呼了两口气,确定自己脸上的红色褪去了很多才过去坐下,心里还有些发怵,但他知道顾希总不会当着白一秒的面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这是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