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 第12章 破碎月光与既视之影

肩头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伴随着每一次心跳鼓胀、抽动。

精神力几近枯竭，【初级结界术】的光芒变得摇摇欲坠，如同风中残烛。暗红色的雾气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更加积极地侵蚀着他脆弱的防护，带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和轻微的晕眩感。

禾乃秀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失去了血色，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呼吸也变得短促。

他扶着冰冷粗糙的岩壁，艰难地在红雾中跋涉，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又像是拖着千斤重担。

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口，恢复体力。

否则，不需要什么怪物或者匪徒，光是这诡异的红雾和不断恶化的伤势，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他的目光在嶙峋的怪石和金属残骸间搜寻，最终定格在前方不远处——那个被称为“铁颚遗巢”的半埋机械结构。

锈火团和血牙帮的人已经被他震慑离开，那里暂时应该是空的。

而且，这种大型机械结构内部，往往能提供相对稳固的遮蔽，或许还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比如……

他们争夺的那个“能量轴承”。

风险与机遇并存。

他没有太多选择。

强撑着来到遗巢入口，那是一个被撕裂的、边缘参差不齐的金属洞口，黑黢黢的，里面散发着浓重的机油、铁锈和某种陈腐的、类似于生物巢穴的腥臊气息。

他谨慎地感知了一下【羁绊雷达】，洞口附近没有异常波动，只有一片模糊的干扰。

他矮身，忍着肩痛，钻了进去。

内部空间比想象中要大，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从裂缝和孔隙透进来的、被红雾染得诡异无比的血色光斑，勉强勾勒出内部的轮廓。

到处都是断裂的线缆、报废的仪表盘和扭曲的金属框架，仿佛某种巨兽死亡后腐烂的腹腔，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的尘埃味。

他找到一个相对干燥、背靠坚固金属板、视线能顾及到入口的角落，缓缓坐了下来，几乎虚脱。

撕开肩上被血浸透的绷带，伤口果然崩裂得更严重了，皮肉外翻，边缘呈现出不健康的灰白色，甚至能看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缠绕在伤口深处，阻碍着愈合。

是伏黑甚尔留下的杀意诅咒，还是这红雾的侵蚀？或者两者皆有？

他尝试再次施展【治愈之光】，但效果微乎其微，本就所剩无几的精神力如同泥牛入海，那丝黑气顽固地抵抗着治愈能量，甚至隐隐有顺着能量反向侵蚀的趋势。

麻烦……

他停止徒劳的尝试，保存最后一点可能用于保命的精神力。

从怀里掏出之前用叶子包裹、仅剩的一小块生肉，强迫自己咽了下去。

粗糙的肉质划过喉咙，带来些许真实的饱腹感，暂时压下了因失血和虚弱带来的眩晕。

他需要那个“能量轴承”。

如果它真如名字所示蕴含纯净能量，或许能帮助他驱散伤口的异种能量，或者补充枯竭的精神力，这是他现在最急需的。

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一丝微弱的力气后，他站起身，开始小心地探索这个“遗巢”深处。

越往里走，空间越是错综复杂，如同迷宫。

脚下不时传来金属嘎吱作响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他不得不加倍小心，同时留意着【羁绊雷达】上任何细微的变化。

突然，一阵微弱的、类似能量流动的“嗡鸣”声传入耳中，来源就在前方一个拐角后。

这声音与峡谷的嗡鸣不同，更加稳定，带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

他精神一振，放缓脚步，悄无声息地靠近，将身体隐藏在阴影里。

拐角后面是一个相对完整的圆形舱室，中央有一个凸起的平台，平台上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蓝色光芒的、结构精密的金属球体——想必就是“能量轴承”了。

那蓝光纯净而温暖，驱散了周围一部分红雾，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然而，在平台下方，盘踞着一个让他头皮瞬间发麻的东西。

那是一只体型接近成年猎豹、外形类似蝎子与机械造物混合体的生物！

它的甲壳呈现出暗沉的金属色泽，闪烁着不祥红芒的复眼冰冷地扫视着周围。

一条由数节金属构成的尾巴高高翘起，末端不是毒刺，而是一个不断旋转、闪烁着危险电火花的钻头！

周身散发着一种冰冷的、非生命的杀戮气息。

【羁绊雷达】传来了清晰的敌意与守护的信号。

这怪物在守护那个能量轴承！

禾乃秀的心沉了下去。

以他现在的状态，对付这种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机械怪物，胜算几乎为零。光是那高速旋转的钻尾，就足以将他轻易撕碎。

硬抢是找死。

他悄悄后退，准备另寻他路，或者想办法智取。

然而，就在他后退的瞬间，脚下不小心踩到了一根半埋在灰尘中的、松动的线缆——

“咔哒。”

一声轻响在死寂的舱室通道内格外清晰。

“嘶嘎——！”

那机械蝎形怪物瞬间被惊动，发出一声尖锐的、如同金属摩擦撕裂般的嘶鸣，红芒复眼立刻锁定了禾乃秀的方向！

它身后的钻尾猛地加速旋转，带起刺耳的音爆，庞大的身躯如同脱缰的炮弹，带着一股恶风，轰然冲了过来！

速度快得惊人！

禾乃秀瞳孔骤缩，想也不想，转身就跑！

他沿着来时的通道亡命狂奔，身后的金属刮擦声、钻头的嗡鸣和怪物沉重的脚步震得整个通道都在颤抖，碎屑和灰尘簌簌落下！

不能往外跑！

外面红雾弥漫，视野受限，更容易被追上干掉！

他只能在这迷宫般的遗巢内部和它周旋！

凭借着对路径的短暂记忆和远超常人的反应速度，禾乃秀在复杂的通道内左冲右突，如同被猎犬追逐的兔子。

他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怪物致命的扑击和钻尾的刺击！

钻头擦过金属墙壁，留下深深的孔洞和四溅的火花，灼热的气浪烫得他皮肤生疼！

他的体力在飞速消耗，肩上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而鲜血淋漓，剧痛几乎让他昏厥。

精神力彻底见底，【初级结界术】已经无法维持，红雾开始直接侵蚀他的皮肤和伤口，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和麻痹感。

这样下去，必死无疑！通道并非无限，他迟早会被逼入死角！

就在他冲过一个十字路口，怪物紧随其后，钻尾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即将刺穿他后心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道炽热的、凝练如线的赤红色光束，如同死神的镰刀，从侧面一个通道口无声无息地射出，精准无比地命中了机械蝎怪那条高速旋转的钻尾根部连接处！

“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钻尾根部瞬间被炸得粉碎，电火花疯狂闪烁，零件四处飞溅！

“嘶嘎——！！！”怪物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庞大的身躯因为失去平衡和重要武器而轰然撞在旁边的墙壁上，挣扎着，一时无法起身，只剩下前半身还在疯狂扭动，复眼红芒乱闪。

禾乃秀猛地停下脚步，靠在墙壁上剧烈喘息，惊魂未定地看向火线射来的方向。

只见一个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

那是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外面套着白色研究员外套的少年。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面容清秀，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神却冷静得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仿佛一台精密的仪器。

他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枪口还冒着丝丝青烟的能量手枪。

【羁绊雷达】上，代表这个少年的光点，呈现出一种极度冷静、理智与强烈探究欲、好奇心的混合色彩。

禾乃秀不认识他，但能感觉到，这个少年……很强。

不是武力上的绝对强大，而是那种掌控局面的、知识带来的力量感。

而且，他刚才出手，目标明确，就是为了救他？还是只是为了攻击那只怪物？

“自我介绍一下，”少年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禾乃秀，尤其是在他肩头那缠绕着黑气的伤口和那双即使在绝境中也依旧努力保持冷静的紫瞳上停留了片刻，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绿野秀司，一名路过的研究者。我对你……很感兴趣。”

他的目光如同扫描仪一般，上下打量着浑身是血、狼狈不堪、气息微弱的禾乃秀。

“你身上的能量反应很奇特，驳杂却又有序，伤口附着的负面能量性质也未曾记录在案。还有你刚才躲避怪物时展现出的身体协调性、决策能力和潜行技巧，远超普通人类范畴，甚至超越了许多经过训练的战士。”绿野秀司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仿佛在分析一个有趣的标本，“我需要数据。”

禾乃秀心中警铃大作。

这个叫绿野秀司的少年，比那只机械蝎怪可能还要危险！他那种纯粹出于研究目的的“兴趣”，那种将人视为观察对象的冷静，让人不寒而栗。

关键是！他莫名感觉这人有点眼熟！可他又记不起来！

“你想怎么样？”禾乃秀沙哑地开口，暗中调整呼吸，试图恢复一丝力气，大脑飞速思考着对策。

“合作。”绿野秀司言简意赅，目光扫过那只还在挣扎的怪物和禾乃秀肩头的伤，“我帮你解决眼前的麻烦，处理你的伤口，并提供离开峡谷、前往锈水镇的安全路线。作为回报，你允许我对你进行一些非侵入性的观察和数据采集。”

他指了指那只怪物，又看了看禾乃秀肩头的伤，语气笃定。

“你没有选择。”他补充道，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基于绝对理智判断的不容置疑。

禾乃秀沉默地看着他，大脑飞速运转。

与虎谋皮，危险至极。

这个绿野秀司目的不明，所谓的“观察和数据采集”背后藏着什么，谁也说不准。

很可能从此成为他的实验品，失去自由。

但是，正如他所说，自己没有选择。

重伤之躯，面对一只失去主要武器但依旧危险的怪物，以及这个神秘莫测、手持能量武器的少年，拒绝的下场很可能就是立刻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