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牙猫 第1章 第1章

“走啊，去拿甜品了，这次都得给我去！别又想让我和林影玥两个人拿！”

同样的火锅包间、同样的座位，同样地，六个人刚点完菜，“体能永动机”——尤衍雯，就唰地一下蹦跶起来吆喝着去薅免费的自助甜品。

随着最后一科考试结束铃声响起，为期三天的高考终于结束，高中生涯正式落幕。

这家学校附近的头牌火锅店，越来越多即将闯入“新世界”的少年们一窝蜂涌进，店里逐渐热闹起来。

“诶诶诶——明天网吧集合通宵开黑不见不散啊。”

“你们准备去哪儿玩啊？我准备火车四十几个小时直达西藏，终于可以开始看攻略了！我爸妈可拦不了我！”

“明天谁要组团去染头做美甲？举手举手！”

“妈妈，我能去打个耳洞吗？我想好久了！”

“儿子，这是给你买的新款球鞋，恭喜你终于解放了，辛苦了！”

……

林影玥交完卷就立马冲出考场，在人头攒动中寻找突破口，冲出千军万马，直奔火锅店。

她脸上带着一贯的平静，目光直视前方，脚步一刻不停地穿过人群。乍一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战士”，毕竟她在一群狂欢尖叫的同学中格格不入，一眼就容易找着。

校外场景和她曾在无数个睡前仪式中设想过的一模一样。手捧鲜花、艳丽旗袍、甚至还有一大家子齐齐举着条横幅的，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瞧瞧上面写的什么，便被人流推着离开了这道靓丽的风景线。

也是离开学校的最后一道防线。

赶到火锅店，果不其然又是第一个到的。林影玥习以为常，刚在老位置坐下，电话就响起来。

“嗯嗯，考完了。”

“还行吧。”

“他们人还没到，到了就开始吃。”

“知道了知道了，挂了。”

“拜拜。”

她们六个人早就在某次高三的日常画大饼休闲活动中约定好考完一起吃火锅，具体是哪次也忘了，总之都能记得。

林影玥对此决定一言不发，看似是习惯性的服从，其实她是最满意的一个，这简直与她想要的仪式感严丝合缝地契合住。

高考完第一个想一起庆祝的人，一定是她们。

这个从初二开始就一直玩到现在，即使高中不同班也依旧没变的小家。

所以她早早就和妈妈说今天不用来接她了，吃完火锅就回家。妈妈也没有什么异议，只叮嘱注意安全。

一切都似乎很合理、很顺利。当然，如果忽略她听到妈妈当即就答应下来时，心里小小的、微不可察的失落的话。

林影玥回味着方才目睹的那道校外风景线，不由得猜想爸妈会在家准备些什么呢？

或者，他们会准备吗？

“啊啊啊啊啊——终于解放了！热死我了！”林影玥的思绪冷不丁被推门而入的尤衍雯打断。

一米七四的大个子，白嫩清透的脸上浮了一层通红，整张脸被汗水浸透，高马尾下被遗漏的几缕黑发黏腻在湿润的脖颈上。

六月的思溪就已经有如此大的“威力”。

反观林影玥，肤如凝脂，包间内的暖光灯晕在她脸上安静流淌，似是蒙了层融融的薄纱。高马尾依旧整齐固执地挺立在原位置，额前的碎发被疾步走带起的风稍稍吹乱，掩盖不住她身上清爽的气息。

她是不轻易出汗的体质，即使八百米体测下来也只是脸微微发红，和乱得快要喘不上来气的呼吸而已。

一双小鹿般的杏仁眼懵然地望向门口，看到尤衍雯这副鬼模样，瞬间就弯成两汪小月牙，眼尾酒窝里盛着化不开的暖意。

倘若选择性耳聋她接下来张嘴说的话，整个人的确漾着令人沉溺的温柔，一不小心就陷了进去。

“活该，谁叫你非要在外面看热闹的。”

“你怎么知道的？我没有！我一交卷就冲刺起跑了好吗！还有，就算我瞅了几眼，那也不是看热闹，是……是观察今年出考场有没有新的名场面！”尤衍雯一边反驳一边擦着汗在林影玥身旁坐下。

“是是是，您是三中营销号，不放过任何一个重大场面。”她嘴里不急不慢地继续出击，手上也没得闲，给尤衍雯又多抽了几张纸擦流不完的汗。

跟往常一样，在你来我往的斗嘴中人也不知不觉到齐，推开门进来一个，就把话头落在“新人”身上重新“开炮”。

吴若然、蔡诗伶、谢繁含，最后一个到的是周思雨，捧着一大束鲜花，手上还拎了一个蛋糕，头顶堆满五彩斑斓的胶丝带。

用不着她说，剩余五人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肯定是她那有趣的一大家子给她整活了出其不意的迎接“节目”。花是家长送的，蛋糕是自己瞒着大家订的。

不过瞒不了林影玥一点。因为她俩在仪式感这方面上想法出奇得一致，所以她早就跟林影玥交代了这次她来订蛋糕，为的是别订重，不然六个人高考完即撑死。

众人快速点完菜，准备装死之际，听到尤衍雯这句吆喝，继续熟练地装死。

“哎呀——我刚到累死了，你最好了，你去你去，拉林影玥她一定去，爱你们哦！”

“加一，不是你俩拿的甜品我吃着都不甜，我就要吃你俩拿的嘛！”

“同意，我要吃什么你们懂的。爱你们哟。”

“请放下手机，我们行目送礼！”

“……”

尤衍雯毫不客气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其实早已习以为常，提步往外走，察觉到身后某人并没有起身的迹象，又认命地转身，小声叹了口气。

“宝宝跟我一起去，我不想一个人去嘛。”

林影玥微蹙起眉头故作沉思，几秒钟后才起身，淡淡地说：“好吧，勉为其难陪你去。”她嘴角忍不住上扬又克制地放下。

五个人看到她那不受控制的嘴角，都不约而同地暗暗发笑。

一七四搂一六八实在是衬手，尤衍雯爱不释手地搂着林影玥肩膀往楼下走，不停地跟她分享自己所看到的各种名场面。

有个爸爸穿了件大红旗袍；哪班同学被记者拦下来做了段小采访；哪班班主任在偷偷地抹眼泪……诸如此类。

尤衍雯边说边瞅着林影玥这副似乎不甚在意、游目四顾的模样。

但每到好笑的部分都会忍不住转过头来看自己，弯起眉眼，酒窝浅浅旋开，笑意像只找到小鱼干的猫猫，戳到她笑点的时候，还要清亮地笑出声，轻拍着手停不下来。

尤衍雯便知道，林影玥还在听着呢，并且，很感兴趣。

不知不觉就排到了她们，分享暂时打断，笑声也勉强止住。

老样子，一人拿三个人的。她们的口味都差不多，无非就巧克力味冰淇淋啊、抹茶味冰淇淋啊、牛奶味冰淇淋啊……然后就是各种口味的布丁。

等尤衍雯装完货拿着盘子转身，原路返回，她们继续说没说完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早知道刘姐在校门口背着我们流眼泪，我百米冲刺都要过去看一眼！这是……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帮你……”

话语戛然而止。

尤衍雯连忙低下头疑惑地看过去。

林影玥端了三个冰淇淋和两个布丁，还有一碗麻辣凉粉。

此刻巧克力冰淇淋打翻一碗摔倒在男生的怀里，奶白色的冰淇淋糊在黑色卫衣上晕开，混合着巧克力酱拉出黏丝，上面还粘住了几根打翻掉落下来的麻辣凉粉。

嗯……很麻辣，很红火。

一幅抽象派的甜腻画作，在这位坐着轮椅的男生身上呈现出来。

尤衍雯见状，下意识伸出手挡在林影玥面前，她自己向那个男生探进一步，等她调整完“战斗”姿势后，才迟缓地抬眼朝轮椅上那张脸看去，目光一顿，不禁将林影玥往身后推了推。

好有侵略性的一张脸。

他肯定不是三中的，也肯定不是附近学校的，否则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尤衍雯想。

男生眉宇冷冽，鼻梁高挺，一头黑色短发修剪得干净利落，更加衬出他身上说不上来的一种清冷。整张脸只有一处违和的地方，也是尤衍雯第一眼就注意到，忍不住偷瞄了好几眼的位置——

在这么一张冷峻脸上，竟然偏偏生出一双极其标准的桃花眼，清澈纯净，黑瞳如墨，只不过，眼型违和，气质可一点儿都不违和，一双极其不含情柔和的桃花眼，尤衍雯也是第一次见到，感觉好稀奇。

她多瞄了几眼，越瞄越发觉不对劲，这男的……为什么要这么抬头直勾勾地盯着林影玥看啊？有必要这么生气吗？难不成有洁癖？

而且为什么……感觉反倒是他有点紧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撞翻冰淇淋到林影玥身上呢！难道是他自己碰瓷的？这是什么新型搭讪手段！岂有此理！

尤衍雯撇开头看向林影玥，准备找她证实，接着好好跟那男的争论一番。帅哥又怎样！帅哥就可以碰瓷吗！

她尤衍雯可不是会被美色所迷惑的人！

然而，一看到她的好宝贝，眉头的“川”字愈发明晰，嘴里一个字也挤不出来了。

她第一次看到林影玥这副样子。

死死地盯着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视线像黏合在对方眼睛里的蛛丝，抽离不得、挣扎不动，睫毛凝结在半空，目光紧紧地锁住。

她都差点怀疑这个男生是不是用了什么新型隐形鱼线勾住了林影玥。

他们都没有逃避彼此的视线。

不对……尤衍雯嗅出一丝丝不寻常，她再度转头仔细打量这位轮椅上的男生，容貌渐渐与一个小男孩的脸清晰叠合，惊鸿忆起。

那张小男孩背着小女孩站在一片绿意盎然的树木丛下，两个人被一群比他们高一点的小孩儿包围着，直直面对镜头笑的照片。

两个人都笑容灿烂，酒窝和梨涡一上一下被框在同一个画面里，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明亮，少年们蓬勃的气息快要把照片前的每一个人掀翻了。

他好像是……陈清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