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不大,村门口立着牌碑:胡杨村,几十户土坯房散落着。洛宸凭借他那张极具亲和力的笑脸和自来熟的本事,很快就打听到了镇上有药铺,去镇上可以租村长家的牛车,洛宸很快就打听到了村长家的位置——村中央那棵最大的胡杨树旁,院子稍大些的就是。
“村长在家吗?”洛宸站在院门外,声音洪亮,笑容真诚。
村长开门,打量着洛宸的奇装异服,眼神警惕又好奇:“这位郎君是?”
“村长伯伯您好!我叫洛宸,是个从西边很远地方来的行商,本想来此地投奔一位远房表亲。”洛宸脸上适时露出失落和无奈,“唉,谁知到了地方才知,表亲一家前年就迁去南边了。路上盘缠也所剩无几,还带着个路上结识、如今病倒了的同伴。想在您这儿换身本地衣裳,再租您家牛车去趟镇上,买些必需之物和给同伴抓点药。您放心,我们按规矩付钱。”
村长见他穿着虽然怪异,但言语恳切,神情不似作伪,又听说有病人,警惕心稍减:“进来吧,叫我张伯就好”
洛宸连忙应着。进了屋,洛宸直接道明需求:“张伯,想跟您买两身半旧合身的男装,其中一身要宽松些。再租您家牛车用一天,天黑前准回来。”
张伯想了想:“旧衣裳倒是有,都是自家穿的,不嫌弃就好。牛车用一天……这样吧,衣裳钱看着给点就行,牛车用一天,连草料,给十五文如何?” 这个价格在村里算是公道。
“成!太感谢张伯了!”洛宸爽快地掏出最小的碎银给村长。 “村长伯伯,这些够么?”
张伯当场石化,震惊,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手笔的村长很是凌乱,随即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激动地接过洛宸递过去的碎银。一边喜笑颜开地验了下成色,一边急忙笑着回到:“郎君爽利!够的,够的,您等着,我给你拿衣服去。” 他急忙转身进屋,走的太急差点被门槛绊倒。村长尬笑几声,低声嘟囔了几句。不一会儿拿出两套洗得发白但还算整洁的粗布裋褐,其中一套明显宽大些。洛宸立刻换上其中一套合身的,虽然料子粗糙,但总算融入了环境,感觉自在不少。他把那套宽大的小心包好。
“牛车就在后院,郎君随我来。幺儿会和你一起去,他知道路,也知道铺子在哪里。”张伯领着洛宸去后院。老黄牛温顺地嚼着干草,一辆简单的木质板车停在旁边。
洛宸闻言大喜:“那再好不过了!麻烦幺儿兄弟了!”
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瘦小机灵的男孩应声从屋里跑出来,小脸晒得黑红,眼睛亮晶晶的:“爷爷!洛大哥!我能带路!”
“好!幺儿,路上听洛大哥的话!”张伯嘱咐道。
“放心吧爷爷!” 幺儿跳上车辕,挥动细树枝:“爷爷,那我们走了!”
洛宸再次道谢,“张伯,我们天黑前准回来!”
“好嘞!路上当心!”张伯站在院门口挥手。
牛车“吱呀呀”驶出胡杨村,沿着一条被车轮压实的黄土路,朝着炊烟更密集的方向前进。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一座由夯土城墙围起来的小镇出现在眼前——沙集镇。城门口人流稀疏,几个穿着破旧皮甲的兵丁抱着长矛,懒洋洋地靠在阴凉处。喧闹的人声和牲畜的叫声从城门洞里传来。
“到了,洛大哥!沙集镇到了!”幺儿指着城门喊道。
洛宸点点头,他们将牛车停在城门外一处专门停放牲口车的空地,给了看守老汉两枚铜钱。他跳下车,对幺儿道:“幺儿,带路,先去药铺!最要紧的是买药!”
“嗯!镇上最好的药铺是‘回春堂’!”幺儿用力点头。
两人快步走进城门。沙集镇的主街比胡杨村热闹许多,土坯房店铺鳞次栉比。各种气味和声音扑面而来:牲口粪便的土腥气、刚出炉面食的麦香、香料摊浓郁的混合气息、铁匠铺传来的叮当声、小贩的叫卖声、妇人的讨价还价声……
尽管心中焦急,第一次真正踏入古代城镇的洛宸,还是被眼前鲜活原始的市井百态所吸引,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街边林立的摊位和店铺:
一个铁匠铺炉火正旺,赤膊的汉子挥舞着大锤,敲打着烧红的铁条,火星四溅。旁边挂着的镰刀、锄头、菜刀,样式古朴厚重。
一个杂货摊上摆满了竹篾编的簸箕、笸箩,粗陶的碗碟罐子,还有麻绳、草鞋等日用杂物,充满了手工痕迹。
小吃摊冒着腾腾热气,有蒸笼里雪白的馍馍,油锅里滋滋作响、炸得金黄的油饼,还有大锅里翻滚着奶白色浓汤、飘着葱花和肉片的汤饼。食物的香气让洛宸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一个布摊前,妇人正在仔细挑选着颜色单调但质地厚实的粗布和细麻布。旁边还有卖鲜艳丝线的。
甚至看到一个卖艺的,敲着锣吆喝,旁边围着一小圈人,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人翻着跟头。
这一切都如此真实而陌生,带着浓厚的生活气息和时代印记。洛宸心中那点“这可能是大型实景拍摄基地”的侥幸彻底消散。他是真的,被困在了一个迥异的时空里。
幺儿熟门熟路,带着他在人群中穿梭,很快来到一家挂着“回春堂”牌匾的店铺前。药铺门脸不大,但收拾得干净利落,一股浓郁而复杂的药草气息扑面而来。
柜台后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掌柜,正看一本线装书。
洛宸压下心中的新奇感,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和恭敬:“掌柜的,叨扰了!”
老掌柜抬起头,透过镜片打量洛宸,见他穿着本地半旧布衣,但气质和口音都透着外地人的味道,旁边还跟着胡杨村的幺儿,便和蔼地问:“这位郎君,可是身体不适?需要些什么药材?”
“掌柜的,不是我。”洛宸连忙解释,语气恳切,“是我一位同行的表兄。我们是从西边很远的地方来此寻亲的,不料亲人已迁走。路上又遇上流匪,表兄为护我受了重伤!如今高烧不退,伤口红肿流脓,还呕了血!急需救命的好药啊!” 他把将军的伤势描述得尽可能严重。
老掌柜闻言,神色凝重起来:“哦?伤在何处?可曾请郎中看过?”
“伤在肩背和腹部,深可见骨!荒郊野外,哪寻得郎中?全靠一些随身带的西域伤药勉强支撑,如今眼看压不住了!”洛宸一脸忧色,“掌柜的,您是行家,求您给配些能退烧、清热去毒、防止伤口恶化、最好还能对内伤有些助益的药材!
老掌柜沉吟片刻,站起身:“高热不退,伤口化脓,恐有邪毒内侵之险。郎君稍待。” 他转身走向后面高高的药柜,动作熟练地拉开一个个小抽屉,开始抓药。
洛宸紧张地看着。只见老掌柜取了一些他不认识的草药,应该是柴胡之类的:
老掌柜将各种药材仔细分好,用草纸包成几小包,又拿出一小瓶黑乎乎的药膏:“这是小店自配的‘生肌玉红膏’,外敷于清理后的伤口,有拔毒生肌之效。内服之药,每日一剂,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分服。切记,伤口务必保持洁净!”
“多谢掌柜!多谢!”洛宸连声道谢,心中稍安。
“承惠,药材加药膏,一共三百八十文。”老掌柜拨了拨算盘。
洛宸毫不犹豫地将一块小的碎银恭敬地递过去:“有劳掌柜!” 他小心地将药包和药膏收好,如同捧着珍宝。
掌柜找零之后,幺儿带着洛宸先去了杂货铺。盐巴是粗粝的青盐,装在麻袋里。洛宸称了五斤,又买了几卷结实的棉线和几根大小不一的缝衣针。幺儿也购买了爷爷吩咐要买的盐巴和针线。杂货铺掌柜看着洛宸出手还算大方,态度也很客气。
接着,他们找到了一家挂着“周记成衣”幌子的铺子。铺子里挂着些现成的粗布、细麻布衣裳,大多是短褐、裋褐之类的平民款式。
“掌柜的,要两套成年男子的成衣,要宽松些的,方便活动。”洛宸指着自己和描述伤员的身形,“料子要结实耐穿的细麻布就行。”
掌柜是个中年汉子,从架子上取下两套深灰色的裋褐:“郎君看看这个?细麻的,耐脏耐磨,尺寸也宽松。”
洛宸摸了摸料子,确实比粗布柔软些。“行,就这两套。再要两套贴身的里衣里裤,要软和吸汗的棉布。”他想着伤员需要舒适。
“好嘞!”掌柜很快又拿出两套白色的棉布里衣裤。
“一共多少钱?”
“两套裋褐,一套一百二十文;两套里衣,一套八十文。总共四百文。”掌柜算道。
洛宸再次爽快付钱。他将新买的衣物仔细包好,和药材放在一起。
最后,洛宸在米粮行买了二十斤上好的粳米、一小罐菜籽油、几块耐放的胡饼还特意买了十几个鸡蛋和一小包红糖,想着给伤员补充营养,洛宸又买了少量的肉类和蔬菜。幺儿在旁边看得咋舌。
东西买齐,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幺儿也抱着盐和针线,两人快步朝城门走去。洛宸归心似箭,只想快点把药带回去。
两人迅速穿过城门洞,回到停放牛车的地方。付清剩余的牛车钱(五文)给看守老汉,洛宸跳上车辕,吆喝一声,挥动树枝。
“驾!”
老黄牛拉着满载物资和希望的牛车,再次“吱呀呀”地启动,踏上了返回胡杨村的路。洛宸让幺儿送自己到距离他来的破村不远的路口,便迫不及待地背着采买的药材和衣物以及日常用品往破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