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赵煜晨已启程西北。” 徐衍凑近车窗,压低声音,“若战事不利,他将直赴第一线。”
“他想做什么?” 沈瑾瑜的指尖猛地收紧,掐进掌心,却仍维持着平稳的语气,唯有尾音微微发颤。
“他说:‘殿下已将局布好,我不过是替她先落下一子。’” 徐衍话音落下,车内陷入寂静。
沈瑾瑜垂下头,发丝遮住表情。她望着车帘缝隙透入的微光,轻声道:“那我就替他守住这盘棋。” 说罢,伸手将车窗帘子重重放下,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声。
“还有呢?” 沈瑾瑜指尖叩击着车辕。
“西北战报紧急,六郡已陷三郡。” 徐衍趋步上前,压低声音,“拓跋部、伽兰部、赤霄三部联合攻境,言称不服边约,欲大靖归还旧地。” 他递上战报时,能看到沈瑾瑜接过纸张的手指微微发白。
沈瑾瑜登上马车,落座后将战报反复折叠又展开。良久,她开口道:“边疆一乱,朝中必乱。” 声音低沉,透着忧虑。她望着车窗外摇曳的灯笼,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对策。
“殿下,赵煜晨已启程西北。” 徐衍凑近车窗,声音里带着担忧,“若战事不利,他将直赴第一线。”
“他想做什么?” 沈瑾瑜猛地转头,语气虽然冷静,但紧抿的嘴唇和急促的呼吸,都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她的手紧紧抓着车帘,指节泛白。
“他说:‘殿下已将局布好,我不过是替她先落下一子。’” 徐衍转述时,沈瑾瑜缓缓垂下眼帘,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她轻抚着案上的兵符,低声道:“那我就替他守住这盘棋。”
——
风雪初歇,冬阳微弱。清晨未及辰时,紫宸殿内已集满重臣。鎏金烛台上烛火摇曳,映得众人神色阴晴不定。丹陛之下,大臣们交头接耳的低语声,混着衣袍摩擦的窸窣响。
皇帝身着白鹤朝服,由两名内侍左右搀扶入座。他身形佝偻,面色蜡黄,呼吸声沉重而急促。尽管强撑着挺直脊背,可眼底青黑一片,疲惫之色难以掩饰。
沈瑾瑜执笏步入殿中,靴底踏过冰凉的金砖,发出清脆声响。她身姿笔直,行至阶下,深深一礼:
“陛下,黑风峡败因已明,周显招供确凿,沈景明藏匿军犯遗属,借其为掩,调换边境递令。”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殿内众人,小心观察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臣请整肃兵部、礼部与机要司,凡涉案失责之人,一律查办、调离,绝不姑息。”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有人低头盯着手中笏板,有人用眼角余光偷瞄旁人神色,更有人下意识握紧拳头,指节微微发白。
皇帝靠在榻侧,抬手揉了揉眉心,望向沈瑾瑜。虽然他还正值壮年,可眼神中却透露出一股掩饰不住的疲惫:
“拟人名单,可有底稿?”
“臣已具陈,奏本在此。” 沈瑾瑜上前几步,双手呈上密函,指尖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兵部尚书张廷和与周显私交深厚,任内敷衍塞责,军情传递多次迟滞。礼部尚郎李荫重守旧制,阻挠军中晋升,更与沈景明多有往来。机要司则需另立统领,避免再生泄密。”
皇帝缓慢点头,咳嗽几声后说道:“准奏。先将张廷和、李荫重革职查办,兵部由左侍郎林济川暂代,礼部另行点用。”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久病未愈的虚弱。
此言一出,殿内响起一阵骚动。官员们交头接耳,议论声此起彼伏。林济川为人稳重清廉,在兵部向来保持中立;而礼部新任若由东宫推举,朝中势力平衡必将打破。众人目光不约而同投向肃王空缺的列席之位,那里空着的座椅,仿佛成了无声的威胁。
沈瑾瑜退下后,徐衍快步跟上。二人并肩行至丹陛石阶,寒风卷起檐角铜铃,发出细碎声响。
“殿下。” 徐衍压低声音,凑近沈瑾瑜耳边,“肃王三日未上朝,刑案风声再紧,他竟不露面,属实异常。” 他警惕地左右张望,生怕隔墙有耳。
沈瑾瑜目光望向远处宫墙,神色淡然:“他向来不动声色,这时若贸然站出来,才是真正露了马脚。” 她伸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动作从容。
徐衍眉头紧皱,眼神凝重:“属下更担忧,肃王会借皇上病势设局。他不争名,不抢功,偏偏朝臣中多有旧部余孽,若鼓动朝中言官掀起立储之争,便不需他亲自出手。”
“他若动手,我便等他出牌。” 沈瑾瑜握紧腰间玉佩,声音平静却坚定,“我们不能再被动。” 她缓缓转身,回望紫宸殿。
透过雕花门窗,皇帝的身影模糊不清,在烛火中忽明忽暗,仿佛连天命也在摇摆。
当日下午,城南旧王府门前,铁甲亲卫列队而立,檐角铜铃在寒风中轻响。这座荒废多年的睿亲王府,朱漆斑驳的大门后,隐隐透出灯火光晕。
沈瑾瑜已在此暗中筹备半月,今日终于迎来关键一局。
宴请名单简短却精挑细选:兵部左侍郎林济川、吏部郎中许闻昭,再加上徐衍坐镇。三人穿过回廊时,许闻昭抬手拂过廊柱上的裂纹,低声道:“殿下选在此处,倒是避人耳目。”
话音未落,沈瑾瑜已掀开锦帘,笑意未达眼底:“三位请。”
林济川踏入厅内,玄色官服一尘不染,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宴席,眉间微蹙:“太子殿下请我们来,恐非饮酒叙旧之意吧?” 他右手下意识按在袖中笏板上,站姿笔挺。
沈瑾瑜未答,执起鎏金茶壶,壶嘴银龙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沸水注入茶盏,腾起白雾模糊了她的面容:“林侍郎任兵部多年,风骨素清。”
她推过茶盏,指甲在盏沿轻叩,“今日想听您对边疆战事的见解。”
林济川指尖抚过杯壁,茶水涟漪映出他深沉的眉眼:“陛下病重,前线吃紧,朝堂心浮气躁,边事无人敢言。” 他忽然抬眼,目光如刀,“臣自不敢妄论。”
“我要的不是朝堂上的空话。” 沈瑾瑜倾身向前,玉佩在衣襟下晃动,“若林侍郎掌兵部,是否愿意推行新制?” 她压低声音,尾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林济川握杯的手顿住,茶水溢出几滴在案上。他凝视沈瑾瑜片刻,突然冷笑:“何制?”
“裁兵整伍,重设副将体系。” 沈瑾瑜字字清晰,将写满细则的绢布推过案几,“兵籍粮饷中枢直管,三月一检,半年一察。” 她指尖点在绢布某处,“兵权不能再成私物。”
厅内死寂。林济川缓缓放下茶盏,瓷底与木案相撞发出轻响:“殿下可知,半数副郎由宗室勋臣举荐?” 他的声音带着警告意味,袖口下的拳头却微微收紧。
“所以请您来做选择。” 沈瑾瑜直视他的眼睛,身后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不愿做,我另寻他人;若愿担,东宫全力支持。” 她抬手示意徐衍捧上印信,青玉材质在暗处泛着冷光。
许闻昭适时开口,折扇轻点桌面:“林大人向来中立,若此事成,兵部风向必转。” 他斜睨着林济川,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林济川沉默良久,忽然起身深深一揖。他白发微颤,声音却坚定:“老臣…… 愿随殿下一试。” 接印信时,指尖触到沈瑾瑜常年握剑留下的掌心的薄茧。
待林济川离去,许闻昭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凑近:“殿下在布局立储?”
沈瑾瑜转动着茶盏,盏中残茶泛起漩涡:“皇上病势日重,立储迟早生变。”
她猛地放下茶盏,瓷盏与案几碰撞发出脆响,“与其被动挨打,不如先掌人事。”
许闻昭折扇轻敲掌心,沉吟道:“若殿下需要,吏部可再荐一人。” 他压低声音,“秦循,文选司副郎,为先帝起草过律法,从未依附任何势力。”
沈瑾瑜瞳孔微缩,想起卷宗里的名字。她起身望向窗外暮色,天边最后一抹霞光染红云层:“三日内安排。”
转身时,披风扫过案角,将绢布上的字迹扬起又落下。
入夜,东宫密阁烛火摇曳。
沈瑾瑜独坐案前,素色衣袍未束玉带,发间仅插一支银簪。她指尖捏着狼毫,在人事调令草本上圈画批注,墨色浓重的字迹层层叠叠,透着不容置疑的肃杀之气。案头铜鹤香炉升起袅袅青烟,混着墨香弥漫在狭小的室内。
徐衍推门而入,脚步极轻,玄色披风上还带着夜露。他双手呈上一份折子,压低声音:“肃王的人动了。”
“谁?”沈瑾瑜笔尖微顿,墨迹在纸上洇开一小片。
“兵部主事乔适,以妻病为由告假三月。” 徐衍凑近半步,“此人虽职小,却掌数道边境军库调度单,极易动账。”
沈瑾瑜将笔重重搁在笔架上,冷笑出声:“果然坐不住了。” 她伸手揉了揉眉心,露出疲态,却又迅速恢复冷冽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