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意过今春 第26章 惊险

两日后，皇帝亲临演武场检阅。

其时阳光耀眼，长风飒飒，旌旗随之飘扬，猎猎有声。

皇帝甲胄在身，在金吾卫的陪同下登上高台。他身形颀长，精壮的身躯在铠甲的衬托下更显魁梧，周身英武之气慑人。

黎昭文在文臣行列中抬首仰望他，目露敬仰之色。

因是武将的主场，两班文臣对武学之事不甚了然，难免交头接耳，黎昭文耳听官员甲叹道：“看看咱们陛下，铠甲加身，当真是威武，俨然不输那些武将。”

官员乙则道：“废话，陛下乃天之骄子，本来就不输任何人。”

此时各军营在场外整理队列，两名官员的话题便转移到了三大营上。

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由太祖皇帝设立，统属五军都督府，初时是国朝最精锐的部队，然而随着后主越来越不重视武备，这三大军营的实力便渐趋式微了。

曾经的五军营，由步兵和骑兵组成，最善陷阵，可谓三大军营之最。

三千营将士全为受降的边外骑兵，他们生来便善骑善射，是太祖皇帝征战时专为迎战什律人组建的精锐。

神机营是掌管火器的部队，旗下将士皆为炮兵，作战时负责在外围用神机炮攻击敌人。

官员甲说道：“你觉得这次检阅，哪个军营会表现最佳？”

官员乙不假思索道：“三千营吧，一个由外族人组成的京卫，稍有差错，就能被那群言官的唾沫淹死，料想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他们不敢懈怠。”

官员甲眯了眯眼，胸有成竹道：“我倒是看好五军营，顾提督自幼随父出征，最知道怎么训练手下，我还从来没听过五军营出过什么差错。再说了，这么多年轻将领里，皇上最看重的就是他，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把他提拔到提督之位，我想这次检阅，皇上最关注的应该就是五军营的表现。”

他们的言语黎昭文尽数听在耳里，心想：“顾景渊实力确实不错，若不是心谋不轨，将来必能成为淮王的一大劲敌。”

但听铁甲铮铮之声骤起，五军营齐步踏入广场中心，沉重的脚步声瞬时惊飞鸟雀。他们手中的长枪寒光闪动，比耀眼的日光还要夺目。

鼓号齐响，主将一声令下，众人挥舞长枪，使出整齐划一的招式。他们步伐稳健，一招一式有条不紊，高声呼喝之下，更显威风凛凛。

凡阵有十：有方阵，有圆阵，有疏阵，有数阵，有锥行之阵，有雁行之阵，有钩行之阵，有玄襄之阵，有火阵，有水阵。①

五军营布阵巧妙，行动敏捷，阵法可在短时间内快速变换，然则最值得赞叹之处，当属他们自创的鸳鸯阵。

此阵法用器讲究长短相杂，刺卫兼合，以长牌一面、藤牌一面、狼筅二把、长枪四枝、短兵二件、火兵一名为一队。

二牌平列，狼筅各跟一牌，以防拿牌人后身。长枪每二枝各分管一牌一筅。短兵防长枪，遇敌则杀。伍长执挨牌在前，馀兵照鸳鸯阵紧随牌后，其挨牌手低头执牌前进。

筅以救牌，长枪救筅，短兵救长枪，齐驱并进，是颇为有效御敌制胜之法。②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凝望着顾景渊，流露出赞赏神色。

其后马蹄声动，三千营一众骑兵登场。这群来自外族的异乡人，曾是太祖皇帝引以为傲的军队。驰骋如飞，箭无虚发，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天赋。

此刻他们乘马绕场，齐拉长弓，号令施行，飕的一声响，数百支箭羽集中飞出，纷纷射入箭靶中心。

他们策马疾驰，却能精确射中箭靶。部分官员未曾见过这等技艺，无不暗暗称奇。

在众人引颈观望之际，忽听一声沉闷急促的咳嗽声响起，三条人影忽从马队中窜出，纵身高跃，直奔高台。

皇帝所在高台约六丈高，常人本不能轻易到达，然而这三人展开轻功，转瞬便轻松跃入。

但见他们手握长弓，身背箭羽，并无其他利刃在手，要想刺杀皇帝，只能夺去金吾卫的兵器，亦或是弯弓搭箭，让箭尖直射皇帝面门。

金吾卫见变故突起，倒也并不慌乱，一批人迅速将皇帝围住，准备护送他下高台，另一批人持剑向前，与三名刺客交锋。

三名刺客中，有一人似患重疾，自跃上高台起，便不住咳嗽，岂料他在金吾卫靠近后，竟又飞身跃起，横腿一扫，霎时便将三名金吾卫踢飞在地，乘势拿了一柄长剑。

他高声道：“你们去杀了皇帝，我来对付这群人。”

另两名刺客齐声答应，弯弓搭箭，迅速瞄准皇帝，好在金吾卫眼疾手快，长剑一挥便挡住了这二人的攻势。

射箭无用，这二人索性双腿连踢，以抵长剑之势。

金吾卫有兵器在手，而他们只赤手空拳，本当胜券在握，可无论长剑如何刺出，二人竟都能全然避开，他们脚下劲力甚强，只长剑一靠近，便依靠脚力抵挡剑势，执剑的金吾卫皆被他们这股雄浑的力量震得颤动不已。

因是在高台之上，且逃生楼梯只有一条，此外在再无落脚之处，援兵无法上前营救，只盼皇帝能尽早落地。

金吾卫既要护送皇帝下楼梯，又要对付两名刺客的攻击，属实艰难。

场下官员亲眼目睹这危急的一幕，难免心惊胆战，有人顾不及礼仪，高声呼喝道：“三千营的人愣着作甚，还不快快射箭营救陛下！”

其时这是他情急之下的冲动之举，那两名刺客身手极快，始终与金吾卫缠斗，且又离皇帝极近，即便三千营箭无虚发，却也难免误伤皇帝。

他此言一出，三千营的将士皆是默然不应。

在此一瞬之间，两名刺客夺去了金吾卫手中的长剑，一剑划向敌方的咽喉，血液喷涌而出，皇帝脸上登时沾上热血。

皇帝到底不曾经历过如此厮杀场面，伸手拭下血迹，见殷红的血从指缝滑落，吓得几欲昏厥。

眼见皇帝即将命悬他人之手，数十名将士忽齐齐跃上高台，与三名刺客正面交锋。

原来皇帝临时检阅，京中无可容纳数十万人的演武场，故而都督府安排三大营分次入场演练。适才五军营演练后原是要返回都督府，忽闻皇帝遇刺，这才匆匆赶回营救。

这些将士的实力与三名刺客旗鼓相当，且又占了人数的优势，拿下这三人，可谓轻而易举。

那两名较健壮的刺客预料到此间成败，攻势较前更为猛烈，频频使出狠厉的伤人招式。那身患咳疾的人，却无他们如此能耐，久战已令他力竭，而今只能苦苦支撑。

因有五军营协助，金吾卫已成功护卫皇帝离开高台，他惊魂未定，却在众人面前不失威严，当即下令道：“把他们全部擒住！”

少了皇帝这个顾虑，金吾卫行动方便了许多，纷纷登上高台，协助五军营抓人。

情势扭转，三名刺客自知即将落败，对视一眼，并无言语，皆是横剑当胸，准备自刎。

砰砰声响起，数枚弹丸击中剑柄，长剑瞬时落地，三名剑客再无招架之力，明怀喝道：“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金吾卫正欲上前擒人，怎知两名刺客忽然奋力跃起，兀自从高台上跳落，他们本存死志，是以卸下周身功力，任由身体迅速下坠，当场毙命。

那名留在高台上的刺客，凄然转首，不愿看见同伴的惨状。

两具血肉模糊的尸身近在皇帝眼前，他心中更怒，严声道：“此事务必彻查清楚，找到幕后真凶，朕要诛他九族！”

①出自《孙膑兵法》

②出自《纪效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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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惊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