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淮王当着两人的面,说了那样的话后。
沈栖颐也是胆战心惊了数日。
好在,最近这些时日都再无异样发生,这让她原本紧缚的那口气暂时松了不少。
虽然,依她对淮王的了解,他应该不会那般无耻,将那种事拿来当做攻讦沈家的把柄。
可这毕竟事关她的名节,她不得不小心为妙!
……
这日响午,沈栖颐原是跟着教仪嬷嬷在闺阁学艺。
却不防,下人匆忙跑至静颐院,让沈栖颐立刻前去书房,言是沈肃有要事要见她。
见下人这般急切的模样,沈栖颐不由眉羽微蹙。
虽然她面上看似并无波澜,但心中难免掀搅惊涛骇浪。
父亲这才刚下早朝,便让人来寻她,这般匆促,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难道是那件事暴露了,所以父亲才这般着急处理她。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应该,若说是陆允琢有意让父亲知晓了那事,那不至于拖到如今!
看来应该不是这个事。
如果不是这个事,那又会是什么事呢?
怀着这般疑惑而又忐忑的心,沈栖颐终是敲开了书房的房门。
待至内室,沈肃见到她时,径直大手一挥,斥退左右。
余下,整个内室,便只剩她与沈肃两人。
见此,她带着些许不明,对着沈肃福了福身“父亲寻女儿前来,可是为了何事?”
沈肃闻言,并未作答,他只是那般眼色深沉地打量着面前这个自幼便聪慧过人的长女。
良久,他才重重地叹了口气“颐儿啊,在为父众多孩子中,你的才智最为出色。按理来说,这些朝政的事,你身为女子,为父本不应该说给你听,可如今事关咋们沈氏一族的生死存亡,为父想听听你的想法。”
说完,沈肃转身拿过书案上的纸张,径直将这些都递给了沈栖颐。
沈栖颐接过那些纸张,待看清其上所记述的内容,她不由面色骤变。
怎么会这样?
她想到了可能会是什么麻烦的事!
但她着实没有料到,事情竟会这般棘手。
难怪,一般朝堂上的政事,父亲是不会与她多言。
可如今事态竟这般急迫,就连一向威严冷稳的父亲,都不得不找她来与之商量对策。
虽然,他们都知晓,此次新上任的刑部尚书是淮王的人。
但想着,依照淮王初回京都,大家氏族间向来盘根错杂,即使淮王再怎么想除去他们沈氏,他也应该不会在这个根基未稳的关头,贸然对他们出手。
可谁料,淮王并不是一个能用常理去揣度的人。
就在昨日,御史台的张向丞突然上书帝王,极尽陈言沈氏之前的种种恶行。
其间真真假假,让人一时无法分辨。
父亲所在的景王一派更是为此与御史台那边争论得面红耳赤。
要知道,朝堂的事本就是牵一发而动全局!
很多事,在帝王制衡世家权势的局面下,本无伤大体!
可一旦被人给这般明晃晃地拎出来,饶是这些本已默然成风的事,可也难逃敌对党派的大做文章。
虽然帝王对此尚未明确态度,只是将此事全部移至刑部处理。
处置看起来似合情合理,但谁不知道新上任的刑部尚书是淮王一派的人。
这样看来,皇上和淮王对付沈氏的心思,已然赫明!
要知道,这个事,一旦坐实,那对于他们沈氏而言,无异于是灭顶之灾!
捏着那一打对沈氏极为不利的折书,沈栖颐在意识到这其中的隐意后,也不由两鬓汵汵。
她看了眼沈肃,而后神色无比凝重地说道“女儿认为,为今之计,只有连合太子一派,若不然,等待我们沈家的必是死路一条!”
沈肃听闻,却似英眉一皱,而后有所思量地说道“先不说,太子那边愿不愿意帮我们对抗淮王,就说这件事一旦开了头,那就等于我们沈家今后将以太子一派示人。”
说到这儿,沈父不由带着些许无奈“而这个做法,你姑姑和景王也是不会同意的!”
听着父亲这般的反驳,沈栖颐不由心下一震。
而后她看着面前的沈肃,颇为沉思地问道“那我们就坐以待毙吗?然后任由淮王那帮人将我们沈家满门抄斩?”
“为父也是在思索这件事。颐儿,你说有没有,既能使我们沈家免于牢狱,又能避免我们被打入太子一党的办法?”
因着这个事的棘手,沈肃也不由满面愁容。
“父亲,任何事都不能既要,又要。成为太子的属臣,也总比他日掉脑袋来得好。今时不同往日,表哥能坐上那个位置,对沈家而言,固然是好的。可如今,沈家都自身难保了,又何必再去想着我们是哪边的人?”
说到这儿,沈栖颐停了下来,而后似想到了什么,这才有继续说道“若是表哥真有那个本事,那他自会从太子和淮王的手里夺得皇位。若是他没有那个本事,对着太子俯首称臣,也总好过他日成为淮王的刀下魂。”
沈栖颐这话说得极为在理,可这个事毕竟关系重大,沈肃也不得不为此多加思虑。
“这件事,容为父再想想。颐儿,你也先回去吧!”
似听出了沈肃话语中的疲累与隐沉,沈栖颐在几番欲言又止后,最终还是选择俯身告退。
……
随后的几天里,沈家整个宅院都弥漫着一种风雨即来的压迫感。
沈肃已接连几日,早朝后都不曾归家,往往都去与之同僚商谈要事。
就连一向不喜交结的沈夫人,也在这些时日逐一去拜访各个世族的宗妇。
沈家的嫡长子,沈栖颐一母同胞的兄长沈栖章也不停宴请各家氏族郎君,有意与之拉拢交好。
一时间,似乎每个人都在有意无意地用自己的方式加强沈家与其他氏族的关系。
沈栖颐自然也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底。
虽然就眼下的情形而言,最担心的事虽然还没有发生,可她还是不得不为此做好准备。
毕竟,太子那边还没有给一句确定的口信,也不知晓是否会帮助他们渡过此时劫难!
如果,就连太子都不帮着他们一起对抗淮王。
那届时他们沈氏又该如何自救?
毕竟,如今的淮王是那般地让人望而生畏!
而那个曾经眉眼弯弯地看着自己,有什么好的,也会第一时间想着自己的少年,也早已消失于那年的变故中。
其实,有些时候,沈栖颐也不止一次地去回想当年的事。
从小到大,除却表哥外,那人是她唯一交好过的郎君。
她不知道与那人的过往算得了什么,甚至她也不知应怎样去界定他们那时的关系。
她只知道的是,那时的陆允琢对她真的很好。
可惜的是,这所有的好,到了最终,都因为一个女人,而不复存在。
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传说中曾宠冠六宫,后又莫名贬入冷宫的宁妃。
宁妃初见她时,也是极为欢喜她。
在沈栖颐的记忆中,宁妃的脸上总是带着柔和的轻笑,然后她会轻声细语地教导陆允琢与自己好好相处。
可也就是这样一个女人,造成了她与陆允琢永不可越的决裂。
宁妃出事的那天,她如往常一般,走在国子监下习归家的路上。
却不料,就在她即将走出宫门时,一道猛烈的力道突然向她袭来。
她一时不察,被人推倒在地。
而来人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径直欺身而上。
他猩红着双眼,死死地掐着她的脖颈。
“母妃之前找过你,是不是?你到底对母妃说了什么,才害得她那般?是你,都是你的错,是你害死了母妃。”
她拼命地挣扎,想要推开他,可他却纹丝不动,那双手就那么死死地印在她的咽喉处。
就在她几欲窒息之际,终于有人将他从她身上推开。
当时,这件事闹得很大,就连帝王都被惊动。
或许是出于对宁妃的愧疚,以至于后来的帝王是那般地放纵陆允琢的所作所为。
当时的陆允琢可谓深得帝心,就连太子作为储君,在那时都不得不避其锋芒,隐其暗势。
随后的那几年,因着陆允琢的得势,她与陆允霁这两个被视为害死宁妃的罪魁祸首,可没少受他欺辱。
如若不是因为后来他对她做了那事,依着他俩从前的情分,沈栖颐倒也不至于对他那般陷害。
三年前,她逼得他被迫远走边疆;如今,他又欲置她沈家于死地。
兜兜转转,想来,这便是报应!
就在沈栖颐还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时,突然听见有人从身后叫喊于她。
“栖颐,你怎么了?我都喊了你这么多次?”
沈栖颐闻言,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只见沈栖章正站立于她身后不远处。
于是她莲步轻移,缓缓上前对着沈栖章轻声问道“大哥,可是太子那边有了消息?”
可令人出乎意料的是,沈栖章先是对着她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见他这般,沈栖颐不免有些疑惑。
她蹙着眉对着沈栖章问道“大哥,这是何意?”
沈栖章闻言,眸中波光微暗,随后他带着几许失望道“其实,我亦不知太子是何意?明明昨日,他已派张何等人会见于我,按理来说,这是他答应的意思。可今日早朝,太子一派又对我和父亲视而不见。”
说道这儿,他看向了沈栖颐,带着几分深意道“栖颐,依你之见,你认为,这太子对我们沈家到底是怎么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