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暖回到自己的工位时,整个项目部的气氛明显不同了。
先前那些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此刻都掺杂着几分敬畏和好奇。李宏斌已经不在办公室,据说直接被保安带走了。
“宁暖,你没事吧?”邻座的同事林薇凑过来,压低声音,“听说李总被开除了,董事会直接下的命令!”
宁暖只是轻轻摇头,打开电脑开始整理手头的文件。她的手腕还在隐隐作痛,沈逾紧握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皮肤上。
“你也太厉害了,居然敢跟李总当面对质!”林薇忍不住感叹,“不过你要小心,李总是沈总的远房表亲,这事恐怕没完。”
宁暖敲击键盘的手指微微一顿。
原来如此。难怪李宏斌能在项目部为所欲为,也解释了为什么沈逾会对她的“自保”行为如此不满。
但这不会改变什么。她来到盛逾,本就不是为了交朋友或攀附权贵。
“谢谢提醒。”宁暖对林薇笑了笑,继续手头的工作。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冷静的外表下,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顶楼总裁办公室内,沈逾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档案。
宁暖,二十五岁,毕业于国内顶尖的江临大学心理学系,硕士学历。档案干净得近乎单调——学业优异,无任何奖惩记录,入职盛逾前的工作经历是一片空白。
太干净了,反而显得可疑。
他拨通了一个私人号码:“陈铭,帮我查一个人。宁暖,江临大学心理学硕士,今年刚毕业。我要知道她毕业后的所有动向。”
电话那头传来调侃的声音:“沈大总裁什么时候对女员工这么感兴趣了?”
“少废话。”沈逾语气冷硬,“尽快给我结果。”
挂断电话后,他转身看向电脑屏幕——上面正播放着项目部会议室的监控录像。
画面中,宁暖从容不迫地连接投影,播放证据,面对李宏斌的暴怒依然面不改色。她的眼神锐利而冷静,与电梯里那个专业引导他呼吸的女人判若两人。
不,不是判若两人。
沈逾眯起眼睛,将录像倒回宁暖开口说话的那段。那种镇定,那种掌控全局的气势,与电梯里如出一辙。
这个女人不简单。
他关掉监控录像,揉了揉眉心。昨晚他又是一夜未眠,眼下的疲惫连昂贵的定制西装都遮掩不住。
自从二十年前那件事后,黑暗和密闭空间就成了他的梦魇。他试过无数治疗方法,见过国内外顶尖的心理医生,却始终无法摆脱那个下午的阴影。
直到今天,在电梯里...
沈逾不自觉地摩挲着自己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宁暖指尖的温度。
为什么她的触碰没有让他反感?为什么她的声音能穿透他筑起的高墙,直达内心最深的恐惧?
这些问题在他脑海中盘旋,与逐渐袭来的头痛交织在一起。
下班时间到了,项目部同事们陆续离开。
宁暖等到所有人都走光后,才从包里拿出一个加密U盘,插入电脑。
屏幕上跳出一个需要三重密码才能访问的文件夹。她熟练地输入密码,点开里面的一份PDF文件——《关于江临市人民医院患者李明辉死亡事件的调查报告》。
她的目光落在报告最后的结论上:“主治医师宁暖因用药失误,导致患者病情急剧恶化,经抢救无效死亡。医院决定吊销其行医资格...”
宁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那天的每一个细节都刻在她的记忆里——明明是按照副主任王建明的医嘱用药,怎么就成了她的失误?明明是他为了掩盖自己误诊的事实,将她推出去顶罪...
等她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里,身边是吊销行医资格的通知和一纸封口协议。
“宁医生,认下这个失误,医院会给你一笔补偿。如果不认...你年迈的父母可能会遇到一些‘意外’。”王建明当时的话言犹在耳。
她别无选择,只能隐姓埋名,躲进盛逾集团当个小职员,等待时机。
但今天与沈逾的意外接触,让她意识到计划可能需要调整。
那个男人太危险,也太敏锐。如果他继续追查她的背景...
宁暖关掉文件,拔出U盘,眼神逐渐坚定。
无论如何,她都要坚持下去。为了洗刷冤屈,也为了那个无辜死去的患者。
真相,永远不会被永远埋没。
沈逾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视着脚下灯火通明的城市。
夜色渐深,整层楼只剩下他一个人。秘书早已下班,保安巡逻的脚步声在走廊外规律地响起。
他又看了一眼手机——陈铭还没有回复。这很不寻常,以陈铭的人脉和能力,查一个普通毕业生的背景不该花费这么长时间。
除非...宁暖的背景并不普通。
沈逾的太阳穴突突作痛,这是长期失眠和焦虑的后遗症。医生开的安眠药就放在抽屉里,但他讨厌那种药物带来的失控感。
他宁愿整夜清醒,也不愿再次陷入噩梦中。
转身走向电梯时,他的脚步不自觉地顿了顿。
今天电梯里的记忆涌上心头——黑暗,窒息,恐慌...然后是那个冷静的声音,那只稳定的手。
“沈逾,呼吸性碱中毒会导致昏厥...”
他猛地摇头,试图驱散这些念头。
只是一个懂点心理学的员工而已,不值得他如此在意。
但当他独自走进空无一人的电梯,看着金属门缓缓合拢时,内心深处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个念头——
如果那个声音能再次将他从黑暗中拉出来,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