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心 第19章 019

第十九章

“我们一起。”

这四个字，如同最坚硬的基石，奠定了两人之间全新的关系。不再是债主与囚鸟，不再是恨意纠缠的冤家，而是拥有了共同目标、即将并肩面对血雨腥风的同伴。

这个认知，让仓库里原本紧张压抑的空气，都仿佛被注入了一种不同质感的张力——不再是令人窒息的死寂，而是大战将至前的、引而不发的肃杀。

陆灼松开了拥抱，但目光依旧片刻不离沈青瓷。他眼底那些翻涌的混乱情绪已经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专注，如同磨砺好的刀锋，只待饮血。

“锤子。”他开口，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发号施令时的冷硬。

锤子立刻从阴影中快步走出，垂手而立：“老板。”

“清场。所有非核心人员，暂时撤离一号仓库，按B预案分散安置。外围警戒提升至最高级别，启用所有暗桩和反侦察设备。没有我的直接命令，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进来。”陆灼语速很快，条理清晰，每一个指令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明白！”锤子没有任何多余疑问，立刻转身去执行。

沈青瓷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陆灼迅速切换成“指挥官”模式。他站在仓库中央，灯光从他头顶打下，勾勒出他冷硬如岩石的侧脸和挺拔如松的身姿。这一刻的他，不再是那个会在她面前崩溃落泪的男人，而是真正掌控着庞大灰色帝国、令人生畏的陆灼。

她心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升起一种奇异的踏实感。有这样的同伴，面对沈文柏，她似乎真的看到了希望。

下达完一连串指令后，陆灼才重新将目光转向沈青瓷。他的眼神依旧锐利，但面对她时，那锋利的边缘似乎自然而然地收敛了几分。

“沈文柏既然敢直接找上门，说明他已经狗急跳墙，或者……有了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倚仗。”陆灼走到工作台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神晦暗不明，“他想要青铜爵是假，想借此机会试探我的底线，甚至……把你弄走，才是真。”

沈青瓷点了点头，这一点她也想到了。青铜爵固然珍贵，但还不至于让沈文柏如此大动干戈，他真正的目标，一直是她这个可能知晓某些内情的“沈家遗孤”。

“我们现在怎么办？”她问道，语气平静，带着一种全然信任的依赖。

陆灼看了她一眼，对她这种迅速进入状态、毫不拖泥带水的态度似乎颇为满意。他走到那个放着青铜爵的展柜前，目光幽深。

“这东西，现在是饵，也是祸端。”他沉声道，“放在这里太显眼，必须转移。”

“转移到哪里？”沈青瓷下意识地问。如此珍贵的国宝，转移过程中的风险极大。

陆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相信我吗？”

沈青瓷没有丝毫犹豫：“信。”

一个字，斩钉截铁。

陆灼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那是一个极其短暂、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却瞬间柔和了他脸上过于冷硬的线条。

“跟我来。”他说着，再次向她伸出手。

这一次，沈青瓷没有任何迟疑，将自己的手放入了他的掌心。他的手掌依旧粗糙温热，包裹着她的力道，坚定而令人安心。

陆灼牵着她，没有走向仓库大门，而是朝着仓库更深处、那片堆放大型货架和废弃集装箱的区域走去。这里的灯光更加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金属和尘埃气味。

他走到一面看似普通的、由厚重钢板构成的墙壁前，伸手在墙壁一侧某个不起眼的、仿佛只是锈迹的凹陷处按了一下，又对着旁边一个伪装成通风口的摄像头做了几个复杂的手势。

下一刻，一阵极其轻微的低沉嗡鸣声响起，那面巨大的钢板墙壁，竟然缓缓地、无声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了后面一个隐藏的、灯火通明的空间！

沈青瓷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是一个远比外面工作区更加精密、更像专业实验室的地方！里面摆放着各种她叫不出名字的先进仪器，恒温恒湿系统运转着，空气洁净度极高。墙壁是由特殊的合金材料构成，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显然具备极强的防护和屏蔽功能。

“这里是……”沈青瓷忍不住惊叹。

“我的‘安全屋’之一。”陆灼言简意赅地解释，牵着她走了进去，“也是暂时存放‘饵料’最安全的地方。”

他走到房间中央一个空着的、同样由特殊材料制成的保险柜前，输入了一长串复杂的密码，又进行了虹膜和指纹验证，柜门才悄无声息地打开。

“需要你帮忙。”陆灼看向沈青瓷，眼神认真，“这东西，你最熟悉，由你来安置，确保万无一失。”

沈青瓷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青铜爵的安置需要极其专业的手法，尤其是在这种精密环境下，任何细微的震动或摆放不当都可能对刚刚稳定的修复层造成影响。

她郑重点头：“好。”

两人返回外面的工作区，陆灼亲自小心翼翼地搬动那个沉重的恒温展柜，沈青瓷则在一旁全神贯注地指导着角度和力度，确保青铜爵在移动过程中不受任何影响。他们的配合默契而高效，仿佛已经并肩作战了无数次。

将青铜爵安然无恙地转移进安全屋内的保险柜，并再次设定好环境参数后，沈青瓷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陆灼关好保险柜和安全屋的暗门，一切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现在，‘饵’藏好了。”陆灼转过身，看着沈青瓷，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冷冽的光芒，“接下来，就是等鱼儿上钩，或者……主动把鱼饵，抛到该抛的地方。”

沈青瓷心中一动：“你想主动出击？”

“被动防守，永远处于下风。”陆灼语气冰冷，“沈文柏既然露出了獠牙，我们也没必要再跟他客气。他想要‘东西和人’，那我就送他一份……他绝对意想不到的‘大礼’。”

他拿出手机，快速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电话接通，陆灼的声音变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把之前收集到的，关于沈文柏名下那几个艺术品基金会洗钱、以及他通过海外空壳公司向境外转移资产的证据，挑几份最劲爆的，匿名发给税务总署和经侦总队。记住，要确保来源无法追溯，但要留下足够引导他们查到沈文柏头上的线索。”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把他和那个魏老私下会面的照片，还有他们讨论那批‘问题古董’的录音片段，想办法‘漏’给几家跟我们关系不错的、喜欢刨根问底的媒体。注意节奏，先小火慢炖，别一下子炸糊了。”

电话那头的人迅速领命。

陆灼挂了电话，看向沈青瓷，眼神深邃：“先断其爪牙，乱其阵脚。让他先尝尝被官方和舆论盯上的滋味。”

沈青瓷看着他运筹帷幄、冷静布局的样子，心中震撼不已。这就是陆灼的世界，充满了不见硝烟却更加凶险的搏杀。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直击要害。

“那我们呢？”她问道，既然选择了并肩，她不想只做一个被保护起来的旁观者。

陆灼看着她眼中跃跃欲试的光芒，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你很重要，沈青瓷。你是最了解沈家内部情况的人，也是当年那场变故的亲历者。你的证词，你对沈文柏行事风格的了解，都是我们对付他最有力的武器之一。”

他走到她面前，目光沉静而严肃：“但现在，你还不需要直接站到台前。你需要做的，是保护好自己，同时……仔细回忆，努力想起任何可能被我们忽略的、关于沈文柏、关于当年之事的细节。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一句当时听不懂的话，都可能成为关键。”

沈青瓷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现在是秘密武器，需要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沈文柏致命一击。

“我会的。”她郑重承诺。

就在这时，锤子再次匆匆走来，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

“老板，刚收到确切消息。沈文柏那边……有异动。他手下几支负责‘脏活’的人马，正在秘密集结，动向不明。而且，我们监测到有几个陌生的信号源，一直在试图渗透我们外围的通讯网络。”

陆灼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捕猎前的鹰隼，锐利无比。

“果然按捺不住了。”他冷笑一声，“告诉兄弟们，按计划行事。让他们来，正好试试我们新准备的‘欢迎仪式’够不够热情。”

他转头看向沈青瓷，语气不容置疑：“你跟我去监控室。”

这一次，不是商量，而是同伴间的指令。

沈青瓷没有丝毫犹豫，点头：“好。”

两人快步朝着二楼的监控室走去。那里，将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并肩作战的指挥中心。

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而仓库之内，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或许，即将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