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日 第34章 第 34 章

温玉抬头直视蒋鸣，直视对方澄明的眼睛。

蒋鸣说不下去了，轻咳一声，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温玉。

嘱托她，“明天就是冬至了，这是我妈包的饺子，牛肉馅的，明天可以煮来吃。”

温玉接过乖巧地点了点头。

蒋鸣看见她温顺如无害小动物的样子，不放心地问：“明天你爸妈回家吃饭吗？”

温玉神情落寞地如实告知蒋鸣，“不回，他们在外面有饭局。”

蒋鸣脸上有一点气愤，更加不放心地问，“那阿姨呢？”明天是节日应该也会来为温玉做晚饭吧。

“明天，阿姨请假不来了，要家庭聚餐。”等一下就打电话给阿姨放假，让她明天不要来了。

蒋鸣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温玉，你会煮饺子吧。”

“不会。”温玉不假思索地给出了回答。

她是个诚实的好孩子，她是真的对厨房的东西一窍不通。

洗碗也是遇见蒋鸣之后才学会的，但只有蒋鸣送来的饭盒，她才会洗。

蒋鸣沉吟片刻，努力回想蒋母煮饺子时，他看到的场景。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告诉温玉他也不会，或者回去问问蒋母再教温玉怎么煮饺子。

温玉肆无忌惮地盯着蒋鸣看。

楼道里暗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光影交织，如同老式黑白电影的镜头，怀旧又复古。

温玉暗暗遐想，如果蒋鸣跟她从小长大，给她当人物画的主人公，说不定她真的会成为一个画家。

半响，他摸了摸高挺的鼻梁，语气不太确定地对温玉说，“放一锅水，把饺子放进去，煮开就行了。”

末了，为了使他的话令人信服，他加重了语气，“对，就是这样，煮开熟了就行。”

温玉心中暗笑，面上一本正经，犹如一个求知若渴的学生向蒋鸣这位“生活老师”请教。

“那么水和饺子一起放，还是先放饺子再放水，或者是先放水再放饺子，还有水开了就马上关火吗？”

一连串的问题向蒋鸣袭来，他被砸晕了，不由自主地皱起了俊眉。

思考了片刻，蒋鸣苦恼得不行，不知道怎么回答温玉的问题才正确，他数次微张嘴角，马上又闭上。

温玉一直目不转睛观察着蒋鸣的生动表情，看他一副纠结得不行的样子，心软了。

本来煮饺子这件事，她上网搜搜教程就行了，就因为想跟蒋鸣多说话，多待一会，才会问这么多的问题。

她正想开口，说自己可以上网搜搜教程。

蒋鸣冷不丁地开口了，“我纠结得脑袋都疼了，行，你把它给我吧，我明天晚上煮好再给你送过来。”

蒋鸣指了指温玉手中的饺子，示意把它重新还回来。

温玉语气雀跃，“那麻烦你了。”她眼睛亮亮的，庆幸自己晚蒋鸣一步开口。

蒋鸣接过袋子，跟温玉道别就走了。他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一回头，就看见温玉还静静地站在原地，地上有着她长长的影子。

两人一时怔了怔。

温玉被蒋鸣突然回头的动作搞得有些失措，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余传来的外面北风号叫声。

蒋鸣轻咳一声，减缓了一下他的窘迫，“那什么，我就想提醒你一下，一个人在家关好门窗。”

温玉看着脚下自己的影子，低低地“嗯”了声。

蒋鸣：“那再见。”

温玉：“再见。”

蒋鸣等温玉的话音一落，马上往自己家里走，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感觉背后一直有一道视线注视着自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再回头看一眼。

片刻后，静悄悄的楼道里先后响起两道关门声。

第二天温玉和蒋鸣两人就恢复了往日的相处模式，丝毫不受昨天晚上那种异样的气氛影响。

深冬的夜色降临的那样快，五点钟不到，家家户户就亮起了。

六点钟一到，蒋鸣迫不及待地就把蒋母煮好的饺子送到温玉家去，生怕去晚一步温玉就因为节日，自己一个人在家而感伤不已。

“你可以尝尝我妈给你调的这个蘸汁，你喜不喜欢吃，要是不喜欢我可以叫我妈，再调一个。”

清越的少年声响起。

蒋鸣当着温玉的面，掀开了饭盒的盖子，水雾气冒出，他像个向小伙伴炫耀威风凛凛玩具的孩子，还特意往温玉眼前快速一晃。

“漂亮吧？”语气得意。

二十几个饺子排放得整整齐齐，表皮完好，合缝处的花纹没有丝毫破损。

“漂亮。”温玉用力地点点头。

她伸出手，往饭盒里伸出。蒋鸣见状把饭盒往自己身后一塞。

“哎哎，你洗手了没？”

作为一个有洁癖的人，实在是不能忍受有人在自己面前，用不干净的手去拿食物往嘴里送。

温玉闻言羞赧了，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么冲动的举动。“那你等我一下。”

她不敢去看蒋鸣脸上取笑的神情，扔给蒋鸣一句话。

往厨房小跑手法粗暴地洗了洗自己的双手，还用厨房擦手纸擦干。

举起手一看，少女的手在明亮的灯光下，莹白如云，毫无瑕疵。温玉满意了，又从厨房大步走向门口。

还没等温玉不好意思伸手，蒋鸣就把饭盒往温玉面前一举。

催促道：“快点尝尝，不然就快凉了。”

温玉用指腹拿起一只饺子，还是有点烫手，一直烫到她的心了去了。要不然为什么她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热呢？

蒋鸣朝旁边小格子里的蘸汁扬扬下巴，示意温玉蘸一下再吃。

温玉听话地蘸了两三下，然后再把饺子往自己嘴里送。

是最接近自己念念不忘的饺子的味道，一样的温馨，一样的温暖。

温玉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发热，她连忙低垂眼睛，不想让蒋鸣看出异样。

也许真正喜欢一个人，就是当你遇到无关痛痒的小麻烦时，希望能得到他的关心与怜惜，但真正遇到伤心的事情，就会拼命隐藏自己的情绪，不想让对方陪你一起感伤。

蒋鸣见温玉久久不出声，似乎在认真品尝饺子的味道，忍不住出声询问：“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温玉语气含糊，大概是嘴里塞着食物的原因。

她边说着边抬起头，看向蒋鸣。眼里水光潋滟，似波光粼粼，在水汽氤氲中，向你投来轻轻柔柔的一瞥。

蒋鸣胸腔中泛起一股陌生的激荡情绪。

“你吃过了吗？”温玉如玉石般温润的声音响起。

蒋鸣这才仿佛如梦初醒，赶紧回过神来，想也没想答道，“吃过了。”

“哦。”温玉的声音里有淡淡的遗憾，她不说话，闷声咀嚼，脸颊一鼓一鼓地仿佛跟谁叫着劲。

其实蒋鸣没有吃，饺子一捞上来，蒋鸣就心急火燎地给温玉送过来了。

蒋鸣想了一下自己这么急切给温玉送饺子，是因为他们一家人都不怎么在意冬至这个节日，往年这一天都是像平常日子一样过的。

并且他不赶回家吃晚饭，蒋母也会给他留一份的，所有他并不怎么焦急。

他看温玉吃得急切，而显得有些恶狠狠的模样，又看了看温玉家空荡荡的屋子，柔声道，“不着急，慢慢吃。”

温玉原本热意退去的眼眶，又重新发起热，她皱了皱秀气的鼻子，没有说话，放慢了嘴里的动作。

就这样，在有些寒意的过道里，在这个深冬寂静的夜晚，温玉和蒋鸣两个人相对而立，一个稳稳地举着饭盒，一个低着头享用着她的晚餐。

两个人都没有觉得，傻愣愣地站在寒冷的地方用餐，有什么不对。

蒋鸣感到自己的手有些酸，他忍不住动了动手腕。

温玉就在这个时候开了口，“我吃不下了，剩下的你不介意帮我解决吧。”

“行。” 蒋鸣看了饭盒里仅剩的几个饺子，也相信温玉是真的吃饱了。

正打算把饭盒盖上拿回去吃掉剩下的几个饺子。

“你就在这里吃掉吧，要不然等一下就全部冷掉了。”

温玉的声音里透露着一股坚定。

“也行，省得回去还要再热一遍。”蒋鸣不假思索的答应着。

等到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一只手拿着饭盒，另一只手拿着盒盖，那他怎么吃东西？更关键的是，他还没有洗手。

温玉没等蒋鸣再度开口，就出了声，“我喂你吧，我的手没有碰到嘴巴。”

蒋鸣：“……”

温玉：“你介意吗？”

这不是介不介意的问题，蒋鸣忽然感到几分不自在，想委婉拒绝。

“那行吧，你回去。”

温玉的声音低了好几个度，低下脑袋，眼睛低垂，留给蒋鸣一个后脑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蒋鸣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他给自己做心里建设，不就是给自己喂几个饺子吗，又不是喂毒药。

身为温玉唯二朋友的自己忍心拒绝人家吗？蒋鸣的心肠很软，所以他开口了。

蒋鸣：“没有，我不介意。”

“真的吗？”温玉的语气里有几分怀疑。

“真的，来吧。”声音决绝，仿佛就要上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