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秋华 第47章 不该

“公主，孟小姐求见。”

沈秋冷对着面前的铜镜，看着自己憔悴的面容，才不过短短几天，眼窝已经凹陷了进去，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大圈。阿喜选了些胭脂水粉，细细替沈秋冷上着妆，却也只能堪堪替她遮去了眼下的乌青。

“让她进来吧，在静宜堂候着本宫。”

待阿喜用白色的发带替自己束好发，沈秋冷站起身换上丧服，披上了厚厚的披风，走出了寝殿。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积雪不见得有多深，但结了不少的冰。就连原本柔软的小草，被坚硬的冰块包裹着都变得不易被吹动了。

“参见公主殿下。”

孟娇眉头紧拧着，一双大又圆的杏眼里写着担忧，这种担忧在见到沈秋冷之后愈发明显。沈秋冷单薄的身躯罩在披风下缓缓走进静宜堂，整个人都很冰冷和平淡，平淡得不像一个活人。

太子的死传的沸沸扬扬的，孟娇不会不知道这件事。在知道沈秋冷的身份之后，她又在去了解过昭乐公主一些情况，自然知道她与太子的情分。她便在得知沈秋冷回府之后的第一时间，赶来了公主府。

“何事来寻本宫？”

孟娇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若是想问太子的事，那就不用开口了。”沈秋冷扫了孟娇一眼，“若是想问成婚的事，如今太子，国丧期间，一月禁止嫁娶。对了，本宫还要你带这句话给孟老爷，说对不住了，不能尽快成婚带你走...”沈秋冷说到这里有些愣住了，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太子之死属于国丧，文武官员及所有百姓一百天之内不准作乐，四十九天内不准屠宰，全国人民一个月内禁止嫁娶。【1】孟老爷怎会不知？

如此说来，当时孟老爷支支吾吾想让沈秋冷与孟娇在冬至之前完婚怕不是因为此。若是不能在冬至之前完婚，国丧后必然赶不及在年前带孟娇回江南。只要一个孟娇离开了京都，那么另外一个凭借孟家的实力，自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京都。

这么看来，孟老爷从早就知道太子会出事，想在最后东窗事发前保住自己的女儿。

而能提前知道这件事的人，一定是皇后的心腹。

沈秋冷眼神瞬间冰冷，她缓缓站起身走到孟娇面前。

沈秋冷知道，这件事再怎么怪也怪不到眼前这个因为担心自己而来到公主府的人，现在的局面之中，孟娇并不在漩涡之中，她完全可以不陷进来。该算的账沈秋冷会去算，不该牵扯的人，能不牵扯到一个就算一个。沈秋冷从来就不希望，在她复仇的路上，会有无辜的鲜血。

尽管她知道，这一路上避免不了牺牲掉无辜之人，只能能少一个是一个。

“孟娇，你今日不该来。”

孟娇被沈秋冷的眼神和语气吓了一跳，说话顿时有些磕巴，“我...我...”

“本宫不是怪你的意思，只是在陈述这个事实。”沈秋冷挑起孟娇的下巴，逼着孟娇直视自己的眼睛，“你不是个笨姑娘，又在孟府住了这么久，也猜得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吧。”

沈秋冷的指尖很凉，抵在孟娇下巴上的寒意让她不自觉缩了缩。她眼神扑闪了下，叹了口气，“公主，我若是能提前知道些什么，我必然告诉您了。”

就像沈秋冷说的，她在孟府住了这些时日，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孟家人一直不让她见的真孟娇，与她长得颇为相似，只是两人因为从小的生活不一样，神态差别很大，就连下人若是认错了人，顷刻之间便可以自己反应过来。再加上孟老爷对自己的态度，她不相信，素昧平生的人，可以无条件地对自己这么好。

只是孟娇自己并不愿意开口去问。对她而言，若是真得从孟老爷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或许更伤她的心。那不如就保持着现状，反正她在不久之后也要离开盛京，再回到那个她熟悉的江南。

也正因如此，孟娇尽量避免着和孟老爷的接触，所以很多事情她并不清楚。只是总觉得原来的孟娇这桩婚事不简单，不是“和皇家联姻”这几个字可以说清楚的，后面的水一定涉及到了现在夺嫡的局面。

静宜堂内此刻安静地闻针可落，殿外的风还在不停刮着。外头的侍卫来回巡逻，脚踩到一些碎冰，发出“咯哒”的声音。大殿角落里的九金琉璃瓶里梅花开得还是那般好，许是环境更恶劣些，它便更美丽些。

孟娇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望向沈秋冷消瘦的面庞。不敢直视沈秋冷的逼问也正是觉得自己若是不去避免和孟老爷的接触，或者把自己已然知晓的事情告诉沈秋冷，今日的局面都不会如此吧。孟娇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觉得沈秋冷帮了自己，自己也不能不做些什么。

“孟娇，这不是你的错。”沈秋冷似乎是读懂了孟娇此时此刻心里在想这些什么，松开了自己的手，“已经发生的事，没有办法改变，更何况太子的事情与你本就无关。你担心本宫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本宫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处理，不便与你多耽搁。”

孟娇一时有些着急，下意识抓住了沈秋冷的手，手心的暖意温暖着沈秋冷。在看到沈秋冷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她知道自己莽撞了，可是孟娇没有松手。她怕自己现在松手了，就再也抓不住了。

“公主，您知道的，我现在能帮您。”许是沈秋冷说得“已经发生的事，没有办法改变”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意志，此刻气势也有些上来了，“过去的事是已成定局，但总能缝缝补补。您失去亲人的痛，我能体会，我在不久前也失去自己的亲生父母。”孟娇咬重了“亲生”两个字，握着沈秋冷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沈秋冷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只是静静的望向孟娇。

“公主您既然问我在孟府住了这么久，能不能看出来些什么，想必公主您冰雪聪明，自然是了解了。那我既然现在还在孟府，就愿意为公主献上我的绵薄之力。”

沈秋冷能透过孟娇的杏眼一眼望到底，眼里全是真诚。沈秋冷微微摇头，“你不至于如此，带你回江南的这份承诺本宫已经许下，自然不会违背。即使如今困局，这件事本宫还是做得到的...”

“公主，”孟娇打断沈秋冷，“我愿相信公主的一诺千金，为何公主不愿相信我的一腔赤诚？”

这句话一下子把沈秋冷问愣神了。

杜晚景同她说的让她多相信些身边人，不自觉在沈秋冷脑海里回荡。

沈秋冷当然深谙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只是过分的在意他人的安危让她更愿意一个人前行。可现在，她身边的每个人都在告诉她，他们要并肩作战。

沈秋冷同孟娇在大殿正中站着，两人迟迟都没先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静宜堂内的炭火充足，逐渐暖了沈秋冷，还是因为孟娇掌心传来的温度驱散了寒意。沈秋冷的手也逐渐有了温度。

“好，”沈秋冷开口打破了沉寂，凤眸里的情绪却还是复杂，“孟娇，本宫还真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孟娇听到这句话，知道沈秋冷已经做好了决定，嘴角也不自觉上扬，“公主请说。”

“我要你同意嫁给沈睿初。”

“三皇子？”孟娇沉思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斟酌了下道，“好。只不过我之前拒绝了，还说要嫁给你。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改主意说同意，一来德妃那边不好说，二来父亲也会起疑心。”

沈秋冷没有直接回答孟娇的问题，“孟娇，你不问问本宫为什么吗？不问问本宫让你嫁了三皇子还怎么履行承诺，让你会江南吗？”她蹙着眉，似是对孟娇的回答有些疑惑。

孟娇摇摇头，“公主，您既然开口了，就有您的打算。我也说过，我相信您会履行你的承诺，那我便不在意过程。”

“好一个不在意过程，”沈秋冷在听完孟娇的这番话后，闭上眼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片刻后又重新睁开眼，“既然你这么信任本宫，本宫自然不会让这份心意落了空。”沈秋冷转身回去坐在了椅子上，示意阿欢给孟娇上茶水，“其他的本宫会安排好，你现在就尽管去说服你父亲。等时机成熟，本宫会让你进宫面见德妃，至于怎么圆，”沈秋冷对上孟娇的眼，“这个话术就得看你自己。本宫提醒你一句，德妃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角色。”

孟娇接过阿欢递过来的茶，“我明白了。”

“若实在应付不过来，写信给本宫。”沈秋冷望着孟娇的神情，又补了一句。

阿喜得了外头的小太监的通报，瞧了眼静宜堂内，快步走到沈秋冷身边，对她耳语道，“公主，三皇子求见。”

沈秋冷闻言，嗤笑一声，“来得正好。”

【1】国丧相关习俗摘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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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