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总,这是少爷最近的动态。”
贺氏集团顶楼办公室,助理将一份文件恭敬地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
贺宸的父亲贺远舟拿起文件,刚翻了几页,眉头就紧紧锁住,随着翻阅的深入,他的眼神越来越冷,脸色也越来越沉。
最后,他猛地将手中一叠偷拍的照片狠狠摔在地上,勃然大怒:
“接着去查!我要知道照片上这个人的全部信息!祖宗十八代都给我查清楚!”
他胸口剧烈起伏,指着散落一地的照片,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人物,竟敢带坏我儿子!”
照片上,是贺宸与温言肆在各种场合下的身影:并肩走进公寓、在超市一起买菜、贺宸低头温柔亲吻温言肆的发顶……每一张都透着寻常却刺眼的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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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天气逐渐回暖,阳光明媚。
随着旅游旺季的到来,温言肆咖啡馆的生意也越发红火。
他刚将一袋新到的咖啡豆倒入储豆仓,准备迎接新一天的忙碌。
突然,店门被推开,乌泱泱涌进来六七个身着黑色西装、身形健硕的男子,他们面无表情地迅速分立两侧,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这间温馨的小店。
紧接着,一位约莫五十多岁、穿着考究、气场强大的男人被簇拥着走了进来。
他鬓角微白,但身姿挺拔,眼角眉梢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和历经岁月的锐利。
温言肆看着眼前这阵仗,心中莫名一紧,但还是保持着职业素养,礼貌地上前询问:“您好,请问需要喝点什么?”
男人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温言肆,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那眼神带着审视、冰冷,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他没有回答关于咖啡的问题,而是直接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威压:
“我是贺宸的爸爸,贺远舟。”
温言肆确实没想过,会在这样一个毫无准备的午后,以如此突兀的方式见到贺宸的家人。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但他迅速稳住了心神。
他利落地洗干净手,摘下印着咖啡馆logo的围裙,整理了一下衣着,从容地走出吧台,站到贺远舟面前,不卑不亢地微微躬身:
“贺叔叔好。”
贺远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资料上的信息他已经烂熟于心:24岁,高级咖啡师,父母双亡,身世清白但也简单。
此刻见到真人,不得不承认,这年轻人确实长得干净俊秀,气质温润,比照片上更显顺眼。
如果不是和他儿子牵扯不清,倒也算是个努力上进的青年。
“还是叫贺总吧,分得清些。”贺远舟语气淡漠,带着清晰的界限感。
“贺总您好。”温言肆从善如流,立刻改口,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这份敏锐和识趣,让贺远舟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
他见过太多在他面前要么畏畏缩缩、要么急于表现的年轻人,像温言肆这样迅速调整姿态、沉稳应对的,倒是少见。
“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我想我们之间接下来要谈的事情……”
贺远舟故意话说半句,带着上位者天然的试探。
温言肆立刻领会,侧身做出邀请的手势,引向旁边相对安静的卡座:“贺总您请坐。”
待贺远舟坐下后,他快步绕回吧台,动作娴熟地研磨、萃取,很快端出一杯咖啡,轻轻放在对方面前。
“贺总,这是热美式,加了双倍燕麦奶,无糖低脂,温度刚好,适合您饮用。”他声音平和,细节处却显露出用心。
贺远舟有些意外他竟能精准把握自己的口味偏好,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口感醇厚顺滑,确实不错。
他放下杯子,抬了抬手:“坐吧。”
温言肆依言在他对面坐下,背脊挺直,双手自然地放在膝上。
“年轻人,你很聪明。”贺远舟开门见山,目光如炬,“待在这间小咖啡馆里,不觉得有些委屈了才华?”
温言肆知道,这是开始用前程利益作为谈判的筹码了。
他迎上对方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贺总,我不觉得委屈。这家咖啡馆是我的事业,也是我的热爱。”
贺远舟微微颔首,似乎并不意外这个回答,他话锋一转,语气加重:“既然你我都明白,我就直说了。贺宸和你,都还年轻,可能还没真正明白,你们这种关系未来需要面对什么。”
“贺总,您也说是未来了。”
温言肆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未来之事谁能预料?我认为,过好当下的每一天,珍惜眼前人,比担忧未知更重要。”
“你们在一起,无儿无女,还要面对世俗不解的目光和非议,这些压力,不是光有感情就能承受的。”
贺远舟继续施压,列举着现实的阻碍。
温言肆知道,继续这样针锋相对地辩论下去不会有结果,反而可能激化矛盾。
他见好就收,在贺远舟话音刚落时,适时地露出些许疲惫的神色,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打断道:“贺总,不好意思,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今天的谈话,可以暂时到这里吗?我想先回去休息一下。”
贺远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明白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初步接触,施加压力。他并未强求,将杯中剩余的咖啡饮尽,站起身:“既然如此,你好生休息。”说完,便在黑衣随从的簇拥下,离开了咖啡馆。
看着那行人消失在门口,温言肆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拿起贺远舟用过的咖啡杯,走到水槽边,打开水龙头,任由水流冲刷着杯壁,思绪却早已飘远。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和贺宸在一起快四个月,甜蜜之余,他内心深处始终悬着一块石头,那就是如何面对贺宸的家庭。
贺家树大根深,在上海滩地位超然,他们若真想拆散自己和贺宸,会用出什么手段?当初凭着满腔爱意和冲动与贺宸在一起,如今现实的考验已摆在眼前。
“唉——”他无意识地叹了口气,抬头望着门头上那盏贺宸亲手为他更换的、散发着暖黄光晕的小灯泡,心中五味杂陈。
“怎么了兄弟,有心事?”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经常来光顾的空管安正肖。
温言肆回过神,挤出一个笑容:“嗨,肖哥,好久不见。没事儿。”
“跟我你还客气?”安正肖靠在吧台边,一副了然的样子,“说吧,是店里哪儿又出问题了,还是……感情问题?”
温言肆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问:“肖哥,如果你女朋友的父母跟你说,你们两个不合适,让你离开她,你会怎么办?”
安正肖眼睛一瞪,压低声音:“贺机长他爸找你了?”
温言肆脸色一僵,那表情分明在说:你怎么知道?
安正肖笑了:“别藏了,你和贺机长的事儿,整个T2航站楼哪有不知道的?大家私下都说你俩是绝配,一冷一热,天生一对!”
温言肆:“……我就不该问你。”
“放心,我嘴严得很,不然怎么干空管这行。”安正肖正色道,“他爸真来找你了?”
温言肆点了点头,低声道:“刚走没多久。”
安正肖摸着下巴,认真建议:“听哥一句,这事儿你不能自己扛。赶紧给贺机长打电话,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然后,你们两个最好能一起去一趟贺家,当面把话说开。逃避和单方面承受解决不了问题,共同面对才是正道。”
温言肆重重地点了点头,安正肖的话与他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
是的,他必须立刻告诉贺宸。
这段感情是两个人的,风雨来袭,他们应该并肩站在一起。
他拿出手机,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那个置顶的号码。
贺宸几乎是跑着冲进咖啡馆的,急促的风铃声宣告着他的到来。
他一眼锁定了吧台后的温言肆,不由分说地大步上前,将人紧紧地、用力地拥入怀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里。
“贺宸,你干嘛……快放开,外面这么多人呢!”温言肆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脸颊微红,小声地抗议。
贺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闷在他颈间:“我怕……我怕我爸对你说了什么,你就……你就不要我了。”
这罕见的脆弱让温言肆心尖一软,他放松下来,轻轻回抱住他,安抚地拍着他的背:“不会的。我说过,我相信你。”
贺宸这才稍稍松开手臂,双手仍扶着他的肩膀,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我会解决。”
“嗯,好。”温言肆点点头,不想再纠缠于这个沉重的话题,转而关切地问,“累不累?还没吃饭吧?”
贺宸愣了一下,老实回答:“还没。”
“那我们去吃饭吧,”温言肆拉起他的手,语气轻松,“听说那边新开了一家生煎包,味道很不错。”
“好。”贺宸看着他将忧虑压下,只余温柔的模样,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要守护他的决心。
温言肆不是不担心,但他深知,凭借自己根本无法改变贺远舟根深蒂固的观念。既然贺宸承诺会解决,那他选择无条件地信任。这份信任,是他能给贺宸最强大的支持。
与此同时,贺家老宅的气氛降至冰点。
贺远舟一回家,便将见到温言肆的事情告诉了妻子姜瑗。
姜瑗听完,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保养得宜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与痛心。
“远舟!这……这都是因为你弟弟!”姜瑗回过神来,情绪激动,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从小他们两个年纪相仿就走得近,这回可好,都变成一样的人了!”
她将矛头指向了贺司屿。
“慎言!”贺远舟厉声喝止,眉头紧锁,“贺宸变成这样谁能预料?司屿的事在家里是禁忌,你忘了?”
他提醒妻子,如今贺司屿掌控着贺氏命脉,地位超然,无人敢轻易置喙,贺家更需要仰仗他。
“那你说怎么办?!”姜瑗哭着喊道,充满了无力感。
贺远舟眼神阴沉,冷哼一声:“这种关系,无非是看中了我们贺家的钱财和地位。你放心,我有的是办法。时间一长,现实的压力自然会让他们知难而退。”
他嘴上这样安抚着妻子,心中却已迅速盘算好了数个“劝退”温言肆的计划。
另一边,温言肆和贺宸安静地吃完了饭。
期间,温言肆没有再提起任何关于贺远舟的话题,仿佛那场不愉快的会面从未发生。
然而,他越是表现得平静淡然,贺宸心里就越是忐忑不安。
两人并肩往回走,贺宸主动打破沉默:“我刚刚已经调整了排班,今天飞完就能连续休息两天。明天,我就回家一趟。”
温言肆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向贺宸的眼睛,语气平和却带着力量:“嗯,回去好好和你家里人说话,别冲动。”
他握住贺宸的手,目光清澈而坚定:“贺宸,既然我选择了和你在一起,就不会后悔。我相信你,可以处理好我和你家人之间的关系。”
他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沉甸甸地藏在心底:我将所有的信任都交付于你,但若你最终让我失望,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这份爱,需要两个人的共同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