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陆于你 第2章 第二章：不，我更喜欢男生

贺宸拿着那杯画着太阳云的咖啡，穿过熙攘的人群，向机组人员通道走去。

指尖传来的温度恰到好处，不像连锁店纸杯那样烫手，更像是一种温润的陪伴。

“嘿！贺哥，可算找着你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贺宸回头，看见副驾驶萧景昱正拖着飞行箱快步走来，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萧景昱是他多年的搭档，也是极少数能跟他开玩笑的朋友。

“广播登机了，还以为你被哪个美女旅客绊住了呢。”

萧景昱打趣着，目光很快被贺宸手中的咖啡杯吸引。

那不是一个熟悉的绿色logo纸杯，而是一个质感很好的白色瓷杯，上面还带着店家特有的logo——“言肆の咖啡岛”。

“咦？”

萧景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凑近了些，语气充满了不可思议，“贺大机长，你……你换口味了？你不是向来只点星巴克的拿铁，这么多年都没变过吗？”

贺宸脚步未停，面色都未曾动一下，只淡淡抛出三个字：‘他家打折。’”

“打……打折？”

萧景昱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快走两步跟上，声音都提高了八度，“靠！你个身价十几亿的富二代，买东西还看打折？！你骗鬼呢！”

贺宸侧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带着绝对的威慑力：“省钱，不可以吗？”

萧景昱瞬间噤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讪讪地笑：“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贺少爷怎么说都可以，您高兴就好。”

他嘴上服软，心里却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事出反常必有妖！

贺宸没再理会他，将杯中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那带着恰到好处醇苦和绵密奶泡的滋味在口中蔓延，似乎真的将最后一丝烦躁也带走了。

他把瓷杯扔进通道口的专用垃圾桶，动作利落。

下一刻，当他戴上墨镜，拉起飞行箱走向登机口时，整个人的气质已然改变。

那个会在咖啡馆里因一幅画而触动、因一个名字而被调侃的男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静、权威、不容置疑的贺机长。

他恢复了那个在云端掌控数百人生命的机长的权威模样。

与乘务组汇合，简短高效的航前协同；绕机检查，每一个细节都一丝不苟；进入驾驶舱，熟悉而严谨的流程，检查密密麻麻的仪表和开关，与塔台清晰冷静地沟通……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有条不紊地进行。

“HU7821，跑道XX，可以起飞。”

“HU7821，可以起飞。”

贺宸沉稳地推动油门杆，巨大的推力将身体按在座椅上，飞机在跑道上加速、抬头，最终挣脱地心引力，昂首冲入布满星辰的夜空，将灯火璀璨的浦东机场渐渐抛在身后。

飞行过程平稳顺利，自动驾驶模式开启后，驾驶舱内只剩下仪表的微弱光芒和规律的嗡鸣。

萧景昱偶尔说几句闲话，贺宸也只是简短应和，大部分时间，他保持着职业性的沉默，目光扫视着前方无尽的黑暗和下方偶尔可见的、如同星河倒影的城市灯火。

几个小时后，飞机平稳地降落在依旧被积雪覆盖的哈尔滨机场。

轮胎接触地面发出一声沉闷而扎实的摩擦声，完美的着陆。

完成所有的降落程序，与接班机组交接完毕，贺宸和萧景昱随着人流再次走进航站楼。

哈尔滨的冷空气似乎能穿透玻璃幕墙，带来与浦东截然不同的凛冽气息。

经过一家24小时营业的星巴克时，贺宸的脚步顿了一下。

“等我一下。”

他对萧景昱说了一句，便走过去，点了一杯他最常喝的、标准浓度的拿铁。

很快，一杯熟悉的、带着绿色logo的纸杯递到了他手中。

他接过，下意识地喝了一口。

浓郁的咖啡因，标准化的牛奶比例，熟悉的味道，一如既往地提神醒脑。

但是……

好像……少了点什么。

没有那种仿佛能熨帖心灵的醇香，没有那恰到好处、绵密柔滑的奶泡，更没有喝下去之后，从胃里暖到心里，连眉宇间都不自觉放松下来的奇异效果。

这杯他喝了多年、从未觉得有任何问题的咖啡，此刻在对比之下，竟显得有些单调和寡淡。

他低头看着纸杯，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出那个暖黄色的空间，那首慵懒的爵士乐，以及那个穿着米白色毛衣、笑起来眼如弯月的人，和他掌心那微痒的、写着字的触感。

贺宸微微蹙眉，将只喝了一口的星巴克咖啡，精准地投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走了。”

他对着等在一旁、眼神探究的萧景昱说道，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峻，率先向出口走去。

距离上次那个因延误而变得有些特别的跨年夜，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言肆の咖啡岛」依旧如往常一样，是航站楼里一个温暖的据点。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洒进来，为店里镀上一层浅金。

温言肆穿着他常穿的浅灰色毛衣，正熟练地为一位地勤人员制作着美式咖啡，嘴角始终挂着那抹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他长得阳光又亲人，性格温柔体贴，久而久之，这里不仅成了旅客匆忙中的歇脚处，也成了不少机场工作人员——尤其是年轻空姐和地勤们——不飞时候的“充电站”。

此刻，吧台旁就坐着几位刚下早班的空乘，正叽叽喳喳地聊着天，给枯燥重复的工作日常增添了不少鲜活的气息。

“唉，天天在天上飞，想谈个恋爱都没时间，我妈昨天又催我了。”

一个梳着马尾的空姐托着腮抱怨道。

“谁说不是呢？咱们这圈子，认识来认识去不就那些人？要么就是头等舱的旅客，那也不现实啊。”

另一个短发空姐附和，随即她眼珠一转，笑嘻嘻地看向正在擦拭咖啡机的温言肆，“言肆，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咱们机场这么多漂亮姑娘，就没一个让你动心的？”

温言肆闻言，抬起头，脸上并没有丝毫窘迫，反而落落大方地笑了笑，声音温和而清晰：“谢谢大家关心，不过，我更喜欢男生。”

这个答案在熟识的小圈子里并不算意外。

几位空姐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即兴致更高了。

“我就说嘛！言肆这么温柔细心，肯定是男孩子！”

短发空姐一拍手，“那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我们帮你留意着！机务？安保？还是别的航空公司的？”

“对呀对呀，感觉什么样的人都配不上我们言肆呢！”马尾空姐一脸认真，“你这么善良可爱，又做得一手好咖啡，值得被全世界最好的人爱！”

温言肆被她们夸张的语气逗笑，心里暖暖的，刚想说“随缘就好”，就被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空姐打断了话题。

“说到机长，今天早晨我们是坐贺机长的飞机回来的。”

那空姐揉了揉肩膀，语气带着点敬畏，“贺机长是帅得人神共愤没错，但那气场也太强了，冷冰冰的，检查的时候一丝不苟，有个小疏漏被他看了一眼，我差点当场冻住！太凶了！”

“贺宸？”温言肆几乎是下意识地接话，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个高大挺拔、在他掌心写字的身影。

“对！就是贺宸机长！言肆你也认识他？”

“嗯，之前他来店里买过咖啡。”

温言肆笑了笑，心里却有些微的诧异。

冷冰冰？很凶？

他回忆着那个和他讨论爵士乐、会因为一杯画着太阳云的咖啡而放松下来的男人，似乎……和她们口中的形象并不完全重合。

说曹操，曹操到。

就在话题围绕着“贺机长到底有多冷”展开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拖着黑色的飞行箱，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了吧台前。

深蓝色的机长制服衬得他肩线愈发挺括，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正是她们议论的中心——贺宸。

叽叽喳喳的空姐们瞬间噤声，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一个个正襟危坐，略带紧张地打招呼：“贺、贺机长好！”

贺宸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微一颔首，算是回应，目光便落在了温言肆身上。

温言肆也有些意外，但很快便漾开了那抹熟悉的、温暖的笑容：“贺机长，好久不见。”

“嗯。”贺宸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些，带着长途飞行后的沙哑，“刚落地。”

他顿了顿，看着温言肆清澈的眼睛，难得地多解释了一句：“这周要请假，所以上周排班很满，有点累。”

这话像是在解释为什么隔了一周才再次出现，又像只是随口一句抱怨。

但听在旁边的空姐们耳中，简直如同听到了冰山开口说冷笑话一样惊悚——贺机长居然会跟人解释自己的行程？还会说“有点累”？

温言肆却觉得这很自然，他点点头，眼神里带着理解和关切：“那更要喝点东西放松一下了。今天给你做点特别的？”

“好。”贺宸没有任何异议。

温言肆转身忙碌起来，他没有做常规的意式咖啡，而是取出了自制的桂花糖浆和甜酒酿。

研磨咖啡豆，萃取浓缩液，蒸汽打发融合了桂花香气的牛奶，最后在杯中加入一勺晶莹剔透的酒酿，再将融合好的咖啡与牛奶缓缓注入，最后在奶泡上撒上点点干桂花。

一杯特调的桂花酒酿拿铁被轻轻推到贺宸面前。

“试试看，桂花能舒缓心情，酒酿微微的甜能补充能量，希望你喜欢。”

温言肆的声音依旧温柔。

贺宸看着杯中层次分明的饮品，浓郁的咖啡香、清甜的桂花香与淡淡的酒酿香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而诱人的芬芳。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桂花的馥郁、酒酿的甘醇与咖啡的微苦完美融合，口感丰富而奇妙，一股暖意仿佛顺着食道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驱散了些许积压的疲惫。

他没说话，但紧蹙的眉宇不易察觉地舒展了些许，又低头喝了一口。

周围悄悄关注着的空姐们看着这一幕，眼睛都瞪大了——那个传闻中只喝固定品牌黑咖啡或标准拿铁的贺机长，居然在喝这种“花里胡哨”的特调？

而且看起来……并不讨厌？

温言肆看着贺宸安静喝咖啡的样子，眉眼弯弯。

他并不知道别人心里的惊涛骇浪，他只是觉得，能在这个疲惫的男人需要时，递上一杯恰到好处的、能让他感到片刻放松的咖啡，这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