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吉的话令林与之微微一怔,下意识就要上前去查看情况,却在刹那间又停止了动作,喉咙滚动了一下,开口道:“什么沙?”
丘吉压根没想那么多,他目光锐利地盯着地上那团刚刚被“尿”出来的散沙,和刚刚在坟头上看见的黄沙别无二致,心中疑问渐起。
“师父你快过来看。”
没有反应,丘吉扭头一看,发现自家师父像个正人君子一样,依旧背对着他,只是那被明亮的月光穿透的耳朵,薄得几乎透明,并且伴随着一丝红肿。丘吉心上一笑,只觉得师父活了五百年了,怎么还这么纯情,在环球号按摩房的时候也是,他只是随口扯了些黄段子,师父那隐藏在叶行面具下的脸都快撑不住了,要不是师父中途跑了出去,丘吉当场就能识破他的伪装。
不过纯情些好,不然村里那些媒婆不得把清心观的门槛都踩烂,上赶着给师父介绍对象。
丘吉穿好裤子,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才走过去将头故意从师父肩头探过去:“师父,你快过去看看呀,那沙好像有问题。”
丘吉的身高和师父差不多,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时正好可以视线相对,可此处是在野外坡地,地势不平,他又正好处于较高的一侧,导致他的这个动作看起来像是低头与师父耳语一样。
丘吉感觉到对方身体的僵硬,以及越发红透的耳廓,心里开始产生一种非常美妙的感觉。
还真别说,逗师比尊师还有意思。
林与之沉默地从另一侧转身往丘吉“施法”的地方去,全程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丘吉一眼。
他蹲下身仔细查看沙的状态,眉头一蹙,道:“普通的沙而已,真的是从你……”他顿了顿,琢磨了一下措辞,“体内出来的?”
丘吉认真地想了想,刚刚也没仔细看,没注意是不是真是自己尿出来的,但是想想也不可能,他作为一个道士,体内出什么变化怎么可能不知道,所以他肯定道:“应该不是,出来以后才变成沙的。”
林与之站直了身体,抬眸看向身后的那几座孤零零的野坟,月色寒冷,坟头野草被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照亮了他漆黑一片的瞳孔。他的像是注意到什么,大步朝着其中一座孤坟的坟头而去,果不其然,在这里他也看见了刚刚丘吉发现的沙。
“刚刚你是不是还看见了一个人蹲在这里?”林与之颔首道。
“对。”丘吉将自己的发现尽数告诉师父,“不过很快就不见了,我觉得应该是外来的。”
人是群居动物,其实鬼也是,人死后不会那么快进入鬼灵界,便会游荡在自己死亡的辖区内,直到过了头七才被前来引渡的鬼灵带至鬼灵界,所以丘吉和林与之将无人坡和白云村的恶鬼抓完后才会不远千里跑来其他的辖区抓。
如果是此座野山的鬼,丘吉应该不至于分辨不出来,所以他能肯定这个能化沙的鬼是其他地方来的。
“鬼应该很难突破辖区和辖区之间的壁垒。”林与之将坟头的黄沙在指腹捻搓,严肃道,“可是这沙细腻干净,像是沙漠里的沙,我不记得这一带有沙漠。”
“难道他是从沙漠跑来的?”
丘吉觉得不可思议,最近的沙漠离他们有几千公里,就算跨辖区,也不可能跨多个辖区吧?这鬼灵界当官的人都怎么管的?难不成他们也受贿啊?
林与之从布袋里拿出一个拇指大的陶瓷小瓶子,小心地捻了一撮沙放进去,随后抬头对抱着手臂认真思考的丘吉说道:“这只鬼的气息很薄弱,应该废了不少精力,对我们没有威胁,既然不是恶鬼,那就不必管他了,鬼打墙已破,我们先回去吧。”
丘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跟着师父打算离开,然而就在转身的一瞬间,他猛地一惊,定在原地。
“等等。”
他突然叫住已经往前走了几步的师父,然后三两步又回到坟头那团黄沙旁边仔细查看。
那盘沙胡乱散落在野草之间,像一团已经死去的生物,只是在其中,丘吉看见了一些被月光照得反光的东西,他伸手摸了摸,指尖很快湿润了,他的呼吸瞬间变得沉重。
“沙子里面有冰。”他斩钉截铁地吐出这句话。
旁边的林与之表情凝固,连眼珠都停止了转动,像潜伏的野兽一样静静观察着丘吉的表情。
丘吉抬头,像是发现了什么令他惊喜的线索一样像师父汇报:“师父,真的是冰!你说会不会跟阴仙有关系?”
林与之的目光如同深渊,深邃而神秘,那握着瓶子的指尖微微泛白:“你看错了,只是夜晚露重,沙里含了水汽。”
“绝对不是。”丘吉执着地捧起一捧沙,让其在月光下流动,那些冰晶似的东西更加明显,这证明他的观察没错,“师父你仔细看,这些就是冰,阴仙每次出现也是伴随着很多冰,我怀疑这个沙鬼跟阴仙有关系。”
丘吉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他将师父的话奉为圭臬,不会有一点反驳,即便那是错的。可现在的他有了更多的自主意识,甚至以自己霸道的方式在保护师父,所以自然而然无意识地流露出些许“强权”的特质。
他不顾师父脸上怪异的表情,也学着师父的模样从布袋里掏出另一个瓶子,然后将沙装了一些进去。
林与之微微一愣,提醒他:“我已经装了一些了。”
“我知道。”丘吉朝着师父笑了笑,晃晃手中的瓶子,“师父研究沙鬼,我研究阴仙,双管齐下。”
说完他便将瓶子塞进布袋里,不再言语。
***
天气进入夏季以后变得更外炎热,这座脱离现代社会的清心观自然逃避不料如此炽热的天气,院内的青石板在阳光直射下,冒出一层滚动的热流。
丘吉便成了这鬼天气的受害者,不管是躺床上还是蹲院里,脑门上总是冒着一层汗,与他原本就细腻柔软的碎发缠在一起,糊得他格外难受。于是他只能把上衣脱光,只穿着一条扎着腰带的灰裤,在院里的井里打水往自己身上泼。
他多次要求师父去镇上搞个电风扇,就算没空调那么舒坦,也不至于变成鱼干,可师父这古板倔强的性子就是听不进去话,再多说两句,他就开始慢条斯理地说一些言近旨远的话。
“修道,修的就是心性,恶劣的天气就像我们所面临的恶鬼一样,你不可能靠现代科技去制服,只能依靠最原始的道术。”林与之摇晃着一把小蒲扇,穿着无袖小短褂,神情从容不迫,“小吉,你能感觉到热,那是你道术还不够精进,还得再沉下心来钻研道中之理。”
“师父,你别说这么多,你就说为什么不肯买电风扇。”
“太贵了。”
“……”
丘吉扶额,已经没力气再跟师父掰扯消费观的问题了,他觉得这是他和师父永远都不可能统一的观念。他只能起身往水井那里走,再次舀一瓢凉水往自己身上泼,将自己全身上下连同裤子都浸湿了。
可是这样还是解不了暑气,他心怀鬼胎地看向坐在台阶处,气定神闲的师父身上。
随后他走到师父跟前,精壮的胸膛混杂着年轻男人特有的荷尔蒙的气息,将师父包裹进那片阴影之中。
“师父,你就忍心看徒弟热死?”
他的声音因为炎热有些沙哑,但刻意放软的语气竟然有种撒娇的意味,林与之抬头看他,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层薄薄的布包裹着的充满**的物体,水珠还在不断往下掉,发出脆响。
林与之抿了抿唇,眉头微蹙,身体下意识往后倾斜,想拉开距离:“心静自然凉,你别有这么多动作就不会热了。”
“这哪静得下来。”丘吉得寸进尺,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台阶的边缘,紧挨着林与之,他这一坐,两人几乎是腿挨着腿,胳膊碰着胳膊。
丘吉身上带着井水的凉意,但皮肤底下透出的热气却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形成一种奇特的冰火交织感。他甚至还故意将湿漉漉的胳膊往林与之摇扇子的手臂上蹭了蹭,留下一道水痕。
“师父,你扇子借我扇扇,或者你给我扇两下呗?”
说着,他竟伸手去抓林与之握着蒲扇的手腕,动作看似随意,却带着力道,他的手指因为刚碰过井水,一片冰凉,激得林与之手腕微微一颤。
林与之想抽回手,但丘吉握得紧,一时竟没挣脱,两人在石凳上暗中较劲,手臂交缠,姿势看起来愈发暧昧,林与之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不知是气的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道观那扇年久失修的木门被人从外推开了。
穿着便服的祁宋和赵小跑儿站在门口处,愣愣地看着里面场景。
他们眼中德高望重、清冷出尘的林道长,正被他的徒弟丘吉紧紧挨坐着,那徒弟还赤着精壮的上身,湿漉漉的,一只手竟然紧紧抓着道长的手腕。
而林与之脸色泛红,似乎正在挣扎。
“哟。”赵小跑儿的手指在两个人之间晃动,面上露出贼笑。
“我们来得不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