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岗郡 第53章 第 53 章

酒店的混战不能阻止浊岗再次热闹起来，当然也不会改变蓝雾轰轰烈烈继续开门迎客。

阿柴前去收拾桌椅顺便给伙计开会时，渣哥来了。他说他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就是随便溜达一圈看看，赶巧和阿柴交代下带良湛熟悉蓝雾扩建部分的情况，毕竟良湛就要接手了，做管理和做员工到底不同。

话是这么说，但拐弯抹角还是打听了展浔。

这几天他们相互之间不仅没见面，甚至电话都不舍得打一通。双方坚持认为自己没有错，谁也不肯服软。虽然清楚两个人处着没必要计较那么清，可又都太了解对方了，知道只要是道了歉，那又会变为自己的问题。

阿柴说浔哥就住我那里，崽子陪着他呢，没啥。

黑渣便也不再多问，见着良湛到场，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好好干，甚至不给良湛跟着他屁股后追着道谢的机会，又坐进了滚仔的车里。

“渣哥要去哪里。”良湛眯起眼睛，望着阳光下往港口方向消失的轿车。

“不知道。”阿柴答，你问他浔哥去哪里或许他还了解，渣哥——渣哥从来就不在他打听的范围。

良湛该操办的事情不少，他不能再像之前有客开工没活收工，既然接手了扩建，整个夜总会从酒水供给，卫生清洁，安保维护到接客方式，税务缴纳等等，全都得良湛亲力亲为负责。

阿柴一样一样来说。

首先是酒水供给。酒水生意是黑渣帮的经济支柱之一，这块上帮派内的场子可以成本价拿货，只需要支付工人搬送的费用。每天跑两趟，下午一趟从港口仓库区走，上午一趟把空瓶子送到废料厂。要是偶尔生意兴隆酒水不足，可以暂时到酒水街赊账，那里有渣帮的零售店铺，虽然价格贵一些，但前提是保证客人们的需求。

次之是卫生清洁。每天凌晨收工后服务员要清理舞池和所有包房，不仅仅是弄脏的地方，有时候还有人藏东西在犄角旮旯里，什么目的不好说，但必须全部搜出来。特别需要注意的一点是要发现了不属于黑渣帮的调料，一定要上报给他且增强安保，这些东西很可能给巡岗队抓住，只要抓住了那就得闭门整改，不管是收入还是声誉都很受影响。

然后就是安保维护了。新场子开业定然有人过来滋扰，这是没办法的事情。阿柴会增派人手来暂时协助良湛维护秩序，但良湛之后要自己挑人。没错，挑人的渠道就是良湛来浊岗的方式——港口的输送。要不就是有货车拉来，在浊岗转一圈，哪条街要人就自个拦下来现金买卖。要不就是和船佬帮那边订购，到港口等货。这个一般要话事级别的人才能下订，阿柴已经下单了，等人蛇那边送人入港，他就带良湛去熟悉流程。

而平日里午夜过后喝多的人闹事，赶走就行，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在场子里动手，拉到后院或者垃圾桶那边，要是给巡岗队逮着了，方便推说是个人矛盾。

接着就是关键——接客方式。

蓝雾的接客方式良湛应该炉火纯青了，陪吃陪喝陪跳舞，根据服务男女的意愿允许的话就让他们关起包房门自个商量卖到什么地步，要是客人有过分的要求，青年姑娘们不允许的话就让服务生劝说，再不听就让内保赶客。当然基本不会到内保赶客的地步，毕竟蓝雾消费不低，能来开包房的人都有些身份，谁也不想给内保扒光了赶出去上第二天的新闻。

同样也有个关键的地方，就是离开蓝雾的管辖范围接单。

虽然只要出了蓝雾，那接单遇到什么事也就不由蓝雾管了。但渣哥一直关注帮派的名声，投到他麾下的人他要能保得住，才能证明渣帮的能力。所以良湛没培养出几个能跟着出场的安保，就别允许场子里的姑娘青年出去接活。不听就罚款，再不行就赶走。他们基本没身份，怕罚还怕被赶。

这就不得不说到税额缴纳了。

浊岗有个特殊的条例，就是缴纳身份税，通俗地说就是交给浊岗官方的保护费。要是没有雇佣方作为担保，没有身份的人想要留下就得缴纳不菲的身份税。而又因为没有章法条例明文规定身份税这玩意，所以即便你缴纳了，还是有可能给巡岗员看你不顺眼驱除出境。

场子里的男女虽不参与社团活动，但在这里务工受到保障。渣帮统一帮他们缴纳了身份税，而渣帮的身份税从哪里来，当然就是从各个场子的收入里扣。

渣帮不是按比例拿，而是以固定价格。也就是说不管场子赚了多少，都必须缴纳定额的费用。这就要求他们这些管理勤力些，毕竟赚得多那扣掉费用能分的就多，赚得少了要维持经营甚至得从裤兜里拿钱交费上班。

每个场子定价不同，这由展浔来管，也会由展浔来和良湛谈。

阿柴事无巨细。

但良湛仍还有不理解的地方，一个就是场子里的演艺人员，还有一个就是黑调料。

柴哥说这个还轮不到你，演艺人员是要浔哥认可之后，你才能雇佣，到底表演到什么尺度，也是浔哥话事。而黑调料这块暂时不能碰，这是违禁的东西，得等到巡岗队那边做到位了，菠萝才会供货给你。

而至此，基本的模式阿柴就交代清楚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框架，具体营业起来会有各式各样的问题，哪怕是刚开始的扫场和所谓巡岗队检查，都有太多可讲究的规矩。等遇到了问题良湛再问就是，良湛有阿柴联系方式，总能找到他。

“对了，你有想到叫什么名字么，”阿柴点了一根烟，领着对方绕到了门口，“你该不会想叫蓝雾的副本。”

“绿岗。”良湛脱口而出。

“他说叫绿岗啊，还是渣哥起的名？”回到阿柴的屋里，展浔听罢对方汇报的情况，不禁问。

“不，是良湛起的名。”阿柴回答。

展浔扬眉，说这是什么低碳环保的夜总会，里边的鸡鸭鹅饲料喂养不沾荤腥啊。

阿柴笑，有时候展浔说话是有些刻薄，他说良湛的想法总是有别于人，您要不待见我让他换了就是。

展浔说那不用，渣哥说给他了就他定了，要是我插手又得给人说干涉太多。做人真难，要不就说不管事，要不就说手伸得太长，干啥都给人挑。

与黑渣放不下展浔一样，展浔也想听黑渣的消息。阿柴赶紧把和黑渣见过的事说了一遍，顺便表示站在他的角度他觉得渣哥已经气消了，要是展浔能和他说句话，他指不定屁股一拍就接展浔回去。

展浔不吃这套，说他要真气消了怎么不打个电话给我，不背得我号码还是手机丢了。我耽误你和崽子了，想赶走我了。

没有没有，阿柴哪里敢，他不说了。

但崽子觉着这个名字很好，他在掰着叶片，听到这名字兴奋地抓抓展浔的胳膊，又快乐地看向阿柴，说好听，好听。

展浔忍俊不禁。

他不是不能去开个房，虽然还没有找到袭击他和渣哥的到底是什么势力，但指派安保随行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不愿意承认，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之前觉得这崽子烦得很，听不懂说什么，又不怎么通人性。但这会他不仅不觉得烦，甚至好像被这崽子激起了某些柔软的地方。

可能因为之前一直在操劳社团事务，那些屁事全是栽赃污蔑尔虞我诈，你不害人有的是人害你，唯利是图惯了，只想着所有事都以最高效率办妥便再好不过。而这崽子不同，你看他从展浔起来就在掰叶片，这会阿柴都打理了一圈回来还在掰。

展浔也难得片刻的安静，坐在旁边看他掰，这才想起阿柴打从跟了他以来，虽然知道对方是丛林人，也隐约理解丛林人就是不在政权里生活的人们，但具体从哪里来却从来没问过。

就像是这崽子像个动物一样，看着和阿柴这类能完美改变口音的人就完全不同，可他们竟都是丛林人。

所以——“柴啊，到底什么是丛林人。”

阿柴说我啊，浔哥你问的是什么话。

展浔说我知道你是，但这崽子不也是么，“你……你和他有什么地方一样啊，性别？不，性别一不一样我都不敢确定。”

阿柴哭笑不得。他说浔哥聪明，我俩性别一样。

说着他顺手弄了几个菜，拿到玻璃桌上。浔哥从来没吃过他做的食物，虽然看着乌漆嘛黑不美观，但闻着却挺香。他不挑，寄人篱下就算是属下也得有自我认识，当然关键是饿了。

“所以呢，你给我说说，到底啥是丛林人。”展浔拿过几瓶酒，让崽子也过来。

这问题不难，可回答起来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柴哥握着酒瓶想了会，问——“浔哥，你去过沃水么？”

展浔说没有，虽然知道那是周围几个强国之一，人民富有，市场应该有，但苦于在那里毫无人脉，料想生意不好做就没怎么考虑过。

“丛林人基本能分为两类。”阿柴说，“有一类就是我们惯常理解的，维度战争之后，许多政权溃散，所以流离失所到荒野里。就像浊岗很久以前来的那批士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最开始也是丛林人。”

这个展浔理解，只是那时候还没有“丛林人”这个称呼，所以他们被称为渣民，创立了渣市，“那像阿泉这些，是在丛林生活久了，才变得没有社会属性了？”

“不，”阿柴看向了崽子，若有所思片刻，说——“他们在维度战争之前就有，只是不叫丛林人。”

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身份，从来不计入某个政权的人口，从来不能在公开的地图上找到。

他们是群被销毁的档案。

TBC